第716章 神話（圖安縣 上）

天還未破曉，易華偉便從睡夢中蘇醒。眼眸在黑暗中緩緩睜開，意識瞬間清明，隨即輕聲喚道：“來人！”

聲音雖輕，卻透着一種不容置疑的威嚴。

片刻后，一名侍女匆匆從外間走進。身姿婀娜，腳步輕盈，進來后便恭敬地行禮：“大人。”

這侍女服侍玉漱多年，是易華偉親自安排在她身邊的，對於易華偉與玉漱之間的微妙關係，她心中瞭然。曾經有個小太監妄圖以此事威脅易華偉，結果第二天便被處以凌遲極刑，這讓她絕不敢有絲毫逾矩。

在宮庭之中，太監與婢女的地位極低，如同牲畜一般，雖與奴隸身份略有不同，但也不過是供人驅使的人形工具，生死全在主人一念之間。

易華偉坐起身來，吩咐道：

“掌燈，更衣。”

易華偉面容平靜，並無盛氣凌人的驕縱。他雖身處高位多年，卻並不輕視這些侍從，只要他們不觸及自己的底線，他向來待人和善，尤其是對太監。因為宮女到了年齡會放出去嫁人，宮裏還會補上一份嫁妝。但太監…基本都得老死在宮裏。

很快，又有兩名侍女手持燈籠走進，昏黃的燈光搖曳着照亮了整個房間。

易華偉半卧在床上，目光順勢落在仍在熟睡的玉漱身上。玉漱側身蜷縮着，秀髮如墨般散落在枕邊，秀眉微微顰起，彷彿在睡夢中也有着無盡的心事。肌膚在黯淡的燈光下顯得越發白皙，呼吸均勻而輕柔，安靜的睡顏宛如一幅畫卷。

易華偉眼神微微一凝，這樣的睡姿，或許是在尋求內心的安全感，夢中仍緊鎖的眉頭，暴露了她心底的不安與憂慮，與她清醒時的從容模樣截然不同。

就這樣靜靜地看了一會兒，易華偉輕輕起身，動作小心翼翼，生怕驚擾了她的美夢。拿起一旁的被子，輕輕地為玉漱蓋上，掖好被角。

“大人對娘娘可真是體貼入微。”侍女忍不住輕聲讚歎。抬眼望向易華偉，眼神中帶着一絲期待與羞澀。

她名叫清婉，一直渴望能得到易華偉的關注。生得眉清目秀，身姿窈窕，今日特意精心裝扮，希望能在易華偉面前留下好印象。

易華偉只是淡淡地“哦”了一聲，便不再理會，他可不會因女人的殷勤便失了分寸。

此時，另外兩名侍女走了過來，三人一同為易華偉更衣。易華偉站得筆直，任由她們為自己穿戴。深衣、耋子、中服、外套，一件一件地被仔細穿上，每一個步驟都極為講究，若是自己動手，必然穿得不成樣子。

穿戴整齊后，易華偉微微低頭，目光落在仍在熟睡的玉漱身上，隨後轉身向外走去。

一邊走着，一邊在心中暗自盤算，下午便能抵達圖安縣了。根據傳來的情報，易小川也在趕赴圖安縣的途中，他得吩咐黑龍衛前去佈置一番。

易小川為何會突然現身大秦，易華偉不知道，但對他如今的處境有了大致的了解。

易小川不愧是有主角光環的人，即便身有殘缺，卻還是迎娶了哀牢國公主為妻。也不知道玉漱知道這個消息會不會難過。

呵呵～，易華偉有些想笑，那哀牢公主對易小川也是真愛，寧願守活寡也要嫁給他。

不過，也是，易小川那外表還是相當可以的，招惹女人的本事更是無敵。

能力也不錯，到底是受過九年義務教育的人。在哀牢國的這十年裏，易小川展現出了自己的才能，將朝政大權緊握在手。文有項梁、劉邦輔佐，二人皆是智謀出眾、擅長謀略之人；武有項羽這般蓋世英雄，勇猛無敵。在他們的齊心協力之下，哀牢國被治理得井井有條，呈現出一片繁榮昌盛的景象。加之近幾年風調雨順，百姓安居樂業，易小川在哀牢國的聲望與日俱增，已然成為了哀牢國的核心人物。

近兩年來，易小川更是積極整頓軍備，大肆擴充軍隊，日夜操練士兵，其目的昭然若揭，自是要對大秦有所圖謀。

易小川並非魯莽之人，他清楚大秦虎賁軍戰鬥力極強，那可是在無數次戰爭中錘鍊出的精銳之師，故而還能暫且克制住內心的衝動，沒有貿然發動進攻。

只是易華偉心中也在暗自猜測，不知道易小川這樣的剋制究竟能持續多久？一旦易小川覺得時機成熟，必然會傾盡哀牢國之力，向大秦發起挑戰。

易華偉嘴角微微上揚，露出一抹意味深長的笑容。

想當初，之所以未對南越和哀牢國用兵，實則是有着諸多顧慮。南越與哀牢之地，氣候濕熱，多有毒蟲瘴氣，秦軍士卒若貿然前往，必然會因難以適應而導致大量非戰鬥減員。即便最終能夠成功攻下兩地，可那損失必定極為慘重，實在是得不償失。

然而，這十年間，情況卻發生了巨大的轉變。南海郡、桂林郡、象郡等地，在大秦的悉心治理下，人口數量如同雨後春筍般迅速增長，已然翻了數倍之多。依託於雄厚的人口基礎，蝰蛇軍團得以不斷擴充兵力，如今已擁有五十萬之眾。

不僅如此，這幾年間，大秦在軍事裝備上也取得了重大突破，製作出了大量威力驚人的火炮。這些火炮，無論是在射程還是在殺傷力方面，都遠超以往的任何兵器。

易華偉心中清楚，憑藉著現有的兵力和火炮，若是對南越與哀牢國發動戰爭，取勝的把握極大，甚至可以毫不誇張地說，足以將這兩地轟平。

但戰爭並非僅僅是武力的較量，還涉及到諸多方面的因素，如戰後的治理、民心的安撫等等。易華偉在思考着，究竟該如何在解決易小川可能帶來的威脅的同時，又能以最小的代價換取最大的利益。

……………

下午時分，陽光灑在道路上，泛起一片金黃。

車隊在漫長的旅途后，終於風塵僕僕地趕至圖安縣。車輪揚起的塵土在空氣中瀰漫，馬匹噴吐着粗氣，發出陣陣嘶鳴。

圖安縣城的輪廓出現在視線里。

易華偉目光掃視一圈，隨後讓黑鷹衛前去通知圖安縣尉后就地駐紮，自己則轉身走向後方的馬車。

馬車裏，玉漱眼神中滿是急切，手指不自覺地揪着衣角，微微顫抖。易華偉輕輕挑開車簾，低聲說道：“既然你不想興師動眾，那為避免不必要的麻煩，咱們需喬裝一番再進城。”

“好！”

玉漱聞言，立刻點頭，快速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妝容和服飾，將華麗的髮飾取下，換上備好的樸素布巾包頭，又披上一件尋常百姓的粗布衣裳。易華偉也同樣換上了一套低調的便裝，將頭髮束起，用一根簡單的木簪固定。

兩人準備妥當后，便朝着城門走去。黑龍衛們則分散在人群里，不動聲色地留意着周圍的動靜，暗中保護着兩人的安全。

易華偉步伐穩健，玉漱緊緊跟在他身旁，眼神中透着一絲難以掩飾的激動，腳步略顯輕快，目光不停地在前方的城門和周圍的景色間切換，心中五味雜陳。

城門口，人來人往，熱鬧非凡。守衛們手持兵器，站得筆直，仔細檢查着進出的行人與車輛。易華偉和玉漱混入人群之中，緩緩靠近城門。玉漱的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腦海中不斷浮現出曾經在圖安的點點滴滴，那些熟悉的街道、建築和人們的笑臉彷彿就在眼前。

走過城門時，玉漱忍不住微微停頓了一下腳步，抬頭望向城門上方的牌匾，眼神中閃過一絲複雜的情緒，有眷戀、有感慨，還有一絲難以言喻的憂傷。

易華偉察覺到她的異樣，輕輕拉了拉她的衣袖，低聲道：“走吧。”玉漱這才回過神來，跟着易華偉繼續往城內走去。

圖安縣，這個曾經的圖安國，承載着玉漱兒時的回憶與無盡的憂愁。

漫步在縣城的街道上，玉漱發現眼前的一切與記憶中的模樣已大相逕庭。記憶里，圖安國雖然是說是一個國家，卻也只是一個寧靜質樸的小地方，街道狹窄而簡陋，房屋多是用泥土和石塊堆砌而成，百姓們過着簡單而清貧的生活。那時的集市規模很小，售賣的物品也大多是些農家自產的糧食、粗糙的手工藝品和簡單的生活用品。

而如今，十多年過去了，眼前的圖安縣已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街道變得寬闊平整，青石板路在腳下延伸，乾淨而整潔。道路兩旁店鋪林立，酒肆、茶樓、布莊、鐵匠鋪應有盡有。酒肆中飄出陣陣濃郁的酒香，伴隨着食客們的歡聲笑語；茶樓里坐滿了品茶聊天的客人，茶香裊裊升騰在空氣中。布莊的櫥窗里展示着各種精美的綢緞和棉布，色澤鮮艷，款式新穎，吸引着過往行人的目光。鐵匠鋪里傳來叮叮噹噹的打鐵聲，火星四濺，鐵匠師傅們揮舞着鐵鎚，打造着一件件精良的農具。

玉漱緩緩走着，眼神中透露出驚訝與感慨。她看到街邊的孩子們穿着嶄新的衣裳，手中拿着各種新奇的小玩意兒，臉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曾經，這樣的場景在圖安國是極為罕見的。那時的孩子們，大多只能穿着破舊的衣服，在泥地里玩耍，玩具也不過是自製的木馬或草編的小動物。

兩人沿着街道慢慢走着，玉漱不時地停下腳步，仔細打量着周圍的一切。她看到街邊一家老字號的店鋪，記憶的閘門瞬間打開，彷彿看到了小時候在這裏玩耍的自己。易華偉默默地陪在她身邊，他能感受到玉漱內心的激動與感慨，只是靜靜地給予她支持和陪伴，讓她在這故鄉的土地上盡情地釋放自己的情感。

玉漱停下了腳步，眼神中流露出一絲懷念。

“這是我小時候最愛吃的糕點。”玉漱輕聲說道，聲音中帶着一絲顫抖。

易華偉微微點頭，走上前去，買了幾塊糕點，遞給玉漱。玉漱接過糕點，輕輕咬了一口，熟悉的味道在口中散開，眼中頓時泛起了淚花：

“味道還是和以前一樣。“

當然一樣，現在的食品可沒有什麼科技與狠活，都是一樣的材料、一樣的手法，味道能不一樣嗎？

易華偉笑了笑，輕輕揉了揉玉漱肩膀：“走吧，我們再去看看！”

玉漱輕輕點了點頭，看着易華偉的眼神愈發柔和。

兩人穿過一道古樸的孔門，眼前的視野變得極為開闊，一片廣袤無垠的廣場霍然呈現在眼前。

玉漱下意識地止住了腳步，被眼前的景象所震撼。銀灰色的花崗岩地板在燦爛陽光的傾灑下，反射出熠熠奪目的光芒，這廣場規模宏大，佔地約數十萬平方米，放眼望去，儘是銀灰色的石材整齊而緊密地鋪就，顯得規整大氣又不失莊重威嚴。

廣場四周，每隔一段距離便矗立着一座精美的石燈，燈座上雕刻着古樸的花紋，石燈頂端的火焰在微風中輕輕跳動，為廣場增添了幾分靈動與神秘。

玉漱微微有些失態，目光緩緩地、一寸一寸地掃過廣場的每一處角落，似乎在努力從這些變化中找尋着記憶深處故鄉的影子，那專註的神情彷彿要將眼前的一切與過去的記憶嚴絲合縫地拼接起來。

易華偉則靜靜地站在一旁，雙手背在身後，身姿挺拔如松。眼神冷靜而深邃，默默地觀察着廣場上的形形色色。

廣場上的人群熙熙攘攘，有的悠閑自在地漫步其間，有的駐足停下熱烈地交談，孩子們在人群里嬉笑玩耍，清脆的笑聲回蕩在空氣中，整個廣場一片祥和熱鬧、生機勃勃的景象。

在廣場的邊緣，錯落有致地分佈着一些小商販的攤位，攤位上擺滿了琳琅滿目的特色小物件和散發著誘人香氣的美食，那陣陣香氣隨着微風緩緩飄散開來，引得不少路人紛紛駐足。攤位後面，是一家家店鋪，店門大開，店內貨物擺放有序，掌柜們站在門口，熱情地招呼着過往的行人。

就在此時，玉漱的目光被廣場正中間一座高大巍峨的雕刻牢牢吸引。那是一座足有二丈高的漢白玉雕刻。

“這是……我？！”

玉漱一步一步地走近，臉上逐漸露出了難以置信的神情。當終於看清雕刻的模樣時，不禁微微捂住了嘴，眼中瞬間盈滿了驚喜與感動的淚花。

那雕刻的正是她的模樣，每一處線條都流暢自然，每一個細節都雕琢得精妙絕倫，彷彿將她的神韻完美地復刻在了這冰冷的漢白玉之上。玉漱的身體微微顫抖着，靜靜地站在雕刻前，久久地凝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