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4章 神話（百越）

參觀完莊園學堂，易華偉在陳管家必恭必敬的引領下，緩緩回到大堂。

大堂內燭火搖曳，光影在雕花的樑柱間舞動。

“啟稟丞相大人，”

一名身着黑色勁裝的黑龍衛急匆匆地奔了進來：“僉事蕭何求見。”

“叫他進來吧。”

易華偉眉頭微微一皺，隨即輕輕點了點頭。

“諾！”

黑龍衛躬身行禮，姿勢標準得如同標尺量過一般，隨後迅速退出大堂，腳步匆匆，帶起一陣輕微的風。

沒過多久，蕭何走了進來。

一年未見，蕭何身形消瘦得彷彿一陣風就能吹倒，面色黝黑如炭，像是在烈日與風沙中摸爬滾打許久，那深陷的眼窩和粗糙的皮膚，顯然是經歷了不少艱辛。

“下官蕭何，見過……！你是何人？”

蕭何剛一開口，看到堂上的易華偉，不禁微微一怔，下意識地轉頭看向一旁的黑龍衛，眼中滿是疑惑。

“坐！”

易華偉微微頷首，擺了擺手，“上茶！”

“諾！”

陳管家應了一聲，轉身離去，不一會兒，便傳來了茶具碰撞的清脆聲音，茶香開始在大堂內瀰漫。

“丞相大人？！”

蕭何聽到易華偉的聲音，這才確認眼前這個陌生男子就是丞相。早就聽聞丞相的易容之術極為高超，黑龍衛的易容之術就是丞相傳授的，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

蕭何驚訝地瞪大了眼睛，上上下下打量了易華偉幾眼，隨後恭敬地俯首行了一禮：

“拜見大人！”

“免禮！”

易華偉笑着點點頭，聲音溫和卻有着不容置疑的威嚴：“此去經年，辛苦子文了。有什麼情報需要你親自過來？”

“大人…”蕭何轉頭看了一眼站在一旁的黑刃和幾個僕人，眼中閃過一絲猶豫。

易華偉擺了擺手：“你們出去。”

“諾！”

黑刃躬身應諾，帶着幾個僕人迅速走出大堂，自己在門口把守。

“不出大人所料。”

坐下后，蕭何端起茶杯輕抿一口，潤了潤乾澀的喉嚨，開口道：“那趙佗果然有不臣之心，據黑龍衛傳來的情報分析，趙佗早在三年前就開始排除異己，意圖將南海郡變成他的私人領地，安插親信在各個重要職位上，打壓反對他的勢力，已經引起了不少人的不滿……我們必須早做打算，否則後果不堪設想。”

易華偉聽后，手指輕輕敲擊着桌面，陷入沉思。半晌，緩緩開口道：“此事不可輕舉妄動，我們還需進一步收集證據，摸清楚他的勢力分佈。蕭何，你繼續安排黑龍衛深入調查，切勿打草驚蛇。”

蕭何點頭稱是：

“大人放心，屬下定當竭盡全力。只是那趙佗身邊戒備森嚴，行事縝密，不是跟隨多年的手下根本不能近身，黑龍衛多次行動都險些暴露，還望大人能增派人手。”

易華偉起身踱步，思考片刻后道：“我會安排影衛協助你們，他們擅長隱匿刺殺，關鍵時刻可助你們一臂之力。另外，我會讓工匠打造一批適合潛入作戰的裝備，儘快送到你們手中。”

蕭何面露喜色：“多謝大人！有了影衛和新裝備，定能更好地完成任務。”

易華偉輕輕點了點頭，專而問道：“關於百越之事，勘察得如何了？”

長沙豫章之南，是東甌、閩越、南越、西甌、駱越等越人部族的聚居地，被統稱為百越。

其地域南北約兩千里，東西約八千里。但是這裏並非荒蕪之所，越人在此繁衍已有數百年甚至上千年之久。當地的稻米一年能收穫兩次，野物和野果資源也很豐富。越人以刀耕火種的方式耕種，同時通過遊獵和採集獲取食物，養活了大量人口。據估算，東甌、閩越、南越、西甌、駱越這些部族的人口總和超過百萬。而且越人全民皆兵，作戰勇猛，擅長在叢林中開展游擊作戰。

蕭何說完百越的大概情況後接着說道：

“百越之地氣候暑濕難耐，夏季高溫，我軍難以適應。此地煙瘴瀰漫，水蠱橫行，蛇蟲毒物眾多，士兵日夜露宿，疫病時常爆發。另外，百越和中原的交界處有高山阻隔，人跡罕至，沒有車道，這是天然的屏障。有時候，地圖上顯示的直線距離僅十餘里，但實際行走卻要翻山越嶺，跋涉上百里。那些叢林險阻重重，只有當地人才熟悉路徑，我們秦人商賈所繪製的地圖也無法詳盡記載。從豫章南下，要翻山越嶺，長途跋涉數百上千里，穿行於深林竹叢之間，這樣會導致物資損耗極大。”

說著，蕭何有些憂心忡忡道：

“與掃滅六國不同，越人與秦人言語不通，秦軍完全是在異族異國作戰，後勤保障至關重要，出兵二十萬，至少得有三十萬人負責轉運。而且越人幾乎沒有城郭，他們居住在溪谷間、竹林中，熟悉水戰，慣於用船，聚散極為容易。如此一來，戰爭方式就從攻城拔邑變成了曠日持久的山林圍剿，這是習慣陣戰的秦軍所不擅長的。”

蕭何停頓了一下，繼續說道：“丞相安排黑龍衛以商人身份為掩護，南下五嶺，探查交通和地理情況，這兩年收集了不少情報，對於百越的虛實，我們有了一定了解。

不過，後續可能還需要更多準備工作。比如，可以派遣更多精通地理和語言的人才深入百越，進一步了解當地的山川、河流、部落分佈等詳細信息，以便制定更完善的作戰計劃。

同時，針對士兵不適應百越氣候的問題，需組織醫官研究預防和治療當地疫病的方法，訓練士兵應對煙瘴、蛇蟲等危險的技能。

在後勤物資方面，除了增加轉運人數，還應考慮改進運輸工具和方式，提高運輸效率，減少損耗。此外，對於越人擅長的水戰和叢林游擊作戰，要加強秦軍相關方面的訓練，提升軍隊的作戰能力。

以下官之見，攻打百越之事容易，有霹靂火，但如何治理卻是一個大麻煩……”

蕭何的言外之意就是拖，等桂林、象郡、南海郡有足夠適應氣候變化的士卒，再從容佈置與百越的戰事。

“嗯！”

“攻打百越的事情可以暫緩兩年。你馬上着手，在沿途設置一些補給站，儲備足夠的物資和藥品，以應對可能出現的情況。補給站的設置要合理規劃，間隔距離要根據物資運輸的難易程度和軍隊的行軍速度來確定。藥品方面，要準備治療常見疫病、蛇蟲咬傷、跌打損傷等的藥物。”

易華偉沉思片刻，開口道：

“黑龍衛收集的情報，要仔細分析，不能有絲毫遺漏。還要挑選合適的將領，擅長山林作戰和水戰的，這次出征，不容有失。將領的選拔要從全軍中挑選有經驗的，不僅要考察他們的作戰能力，還要看他們的應變能力和指揮能力。對於山林作戰，將領要熟悉叢林環境和游擊戰術；對於水戰，要懂得船隻操控和水上作戰的技巧。將領、都尉、校尉的人選，黑龍衛要仔細斟查一番，背景資料全部調查仔細了！”

“是，丞相。”見易華偉沒有一意孤行，蕭何心喜，當即領命：“屬下這就去辦。”

頓了頓，有些猶豫道：“要是趙佗那邊…”

不將趙佗拿下，攻打百越之事，怕是會有變數。

“……，不用擔心。”

易華偉笑了笑：“我自會處理。”

“諾！”

蕭何點了點頭，躬身道：“屬下告退！”

……………

雲煙閣內，大堂被燭火照得亮如白晝，每一處角落都清晰可見。

三樓空無一人的大堂中，秋菊獨自趴在桌前。小巧的下巴緊緊地壓在纖細的手臂上，雙眼有些失神地望着前方，嘴裏嘟囔着：“大人怎麼還不回來……”

微微側着頭，燈火的光映照在她那帶着些許嬰兒肥的小臉上，泛出淡淡的紅暈。

秋菊百無聊賴地用手指在桌面上划來划去，那桌面原本光滑的漆面已被她劃出了一道道淺淺的痕迹。

“吱呀～”一聲，天字號廂房那扇厚重的門被緩緩推開，發出有些刺耳的聲響。

“太妃娘娘！”

秋菊聽到聲音，忙抬眼望去，見是玉漱走了進來，趕忙起身迎了過去，恭恭敬敬地盈盈一拜。目光落在玉漱臉上，不禁詫異道：

“太妃娘娘，您怎麼哭了？您的眼睛都紅腫了。”

“沒什麼，風沙迷了眼睛。”

玉漱一邊說著，一邊抬起手輕輕地擦了擦眼角，聲音有些沙啞：

“您要是困了，就早點休息吧！”

“大人還沒回來呢，”

秋菊搖了搖自己的小腦袋，轉而道：“水已經燒好了，我來服侍娘娘湯沐吧？”

“嗯。”

玉漱微微點頭。這幾日趕路，一路的風塵僕僕讓她早已疲憊不堪。剛剛與父母相見時，滿心的歡喜和激動讓她暫時忘卻了身體的不適，可現在，那種渾身黏糊糊的不適感愈發強烈，每一寸肌膚都像是被一層細密的沙子包裹着，難受極了。

秋菊轉身進了廂房，走到放置浴桶的地方，先用手試了試水溫，然後從旁邊的架子上拿起一塊乾淨的布巾，放在浴桶邊緣。準備好一切后，回到玉漱身邊，輕聲道：“娘娘，湯沐準備好了。”

沐浴完，玉漱在秋菊的伺候下換過一身潔凈的衣裳。輕移蓮步走到桌前，神色略顯慵懶，端起婢女剛剛遞過來的香湯，微微仰頭，輕抿一口，溫熱的茶湯順着喉嚨流下，帶來一絲暖意。

正準備吩咐秋菊回房休息時，窗外原本靜謐的世界突然被打破。先是幾滴雨點輕輕打在屋頂的瓦片上，發出細微的滴答聲，就像有人在輕輕地敲打着小鼓。接着，雨點又落在窗沿，逐漸密集起來，不一會兒，雨越下越大，那聲音像是千軍萬馬奔騰而過，又像是無數的珠子砸落在玉盤之中。狂風也隨之而來，呼嘯着穿過庭院，吹得樹枝東搖西晃，樹葉在風中相互摩擦，沙沙作響。

玉漱平靜的面容上閃過一絲驚訝，目光投向窗外，眼中映照着窗外風雨交加的景象。

一股透過窗戶襲來寒意襲來，玉漱下意識地緊了緊身上的衣裳，手指緊緊地揪住領口，眉頭微微皺起。

幾名宮女急忙放下手中的活計，快步走到窗前。伸手抓住窗戶的把手，用力將窗戶關上，隨後又仔細地檢查了一遍窗戶是否關緊。

聽着雨打屋檐的聲音，玉漱腦中卻突然閃過易華偉沒帶雨具的念頭，他應該不會淋雨吧？

這個想法剛一出現，玉漱卻陡然一驚，眼睛猛地睜大，心裏像是被什麼東西撞了一下。

自己什麼時候開始關心起他來了？！

玉漱有些慌亂地在房間裏踱步，眼神遊離，時而看向地面，時而看向牆壁，思緒如這窗外的風雨般凌亂。

她發現自己好像很久沒想過易小川了，那個曾經在她心中佔據重要位置的人，如今卻被另一個身影逐漸取代，這種變化讓她有些不知所措，臉上浮現出複雜的神情，有困惑、有不安。

玉漱心亂如麻，深吸一口氣，努力讓自己鎮定下來，可眼神中仍殘留着一絲慌亂。

心神不寧的玉漱乾脆吩咐宮女將“綠蘿”抱來。

琴弦在燭光的映照下泛着柔和的光澤，

玉漱輕輕地在琴桌前坐下，微微調整了一下坐姿，挺直了脊背。伸出修長的手指，輕輕搭在琴弦上，先試了幾個音，那清脆的琴音在房間裏回蕩，像是平靜湖面上泛起的層層漣漪。隨後，玉漱深深吸了一口氣，摒除腦中雜念，開始彈奏《幽蘭調》。

手指在琴弦上靈活地舞動，時而輕挑，時而重按，每一個動作都乾淨利落。眉頭輕蹙，眼神專註地盯着琴弦，眼中似有光芒閃爍，彷彿與琴音融為一體。

起初，琴音如潺潺流水，從指尖流出，緩慢而悠揚。聲音彷彿帶着聽眾來到了幽靜的山谷之中，看到了那盛開在溪邊的幽蘭，淡雅而芬芳。

玉漱神色慢慢恬靜，嘴角微微上揚，似在與那幽蘭低語。隨着樂曲的推進，手指在琴弦上快速地跳躍，琴音逐漸變得急促起來，像是山間的溪流遇到了巨石，水花飛濺。

玉漱臉上泛起一絲紅暈，呼吸變得急促起來，鼻翼微微扇動，手指的動作越發迅速而有力。額頭沁出了細密的汗珠，卻渾然不覺，完全沉浸在琴音的世界裏。

而後，琴音又漸漸舒緩下來，如同暴風雨過後的平靜。那聲音彷彿在訴說著歷經磨難后的寧靜與祥和，像是幽蘭在風雨過後依然散發著淡雅的芬芳。

玉漱的神情也逐漸放鬆，眉頭舒展開來，眼神變得柔和，微微閉上眼睛，沉浸在自己彈奏的樂曲之中。手指依然在琴弦上滑動，動作輕柔而舒緩。

一曲終了，餘音裊裊。

玉漱緩緩睜開眼睛，眼中有一絲如夢初醒的恍惚。微微抬起頭，眼中閃爍着複雜的光芒，有對過去的懷念，有對現在的迷茫，還有對未來的一絲期待。

此時，窗外的風雨依然在肆虐，但在這小小的房間裏，卻多了一份寧靜與深沉。

宮女們靜靜地站着，不敢發出一絲聲響，生怕打破了這美好的氛圍。秋菊也一臉敬佩地看着玉漱，眼中滿是驚嘆。

而玉漱卻像是沒有看到周圍的一切，過了許久才緩緩起身。吩咐宮女將琴收好，自己則再次走到窗前。伸出手，輕輕拉開窗帘的一角，看着窗外那如注的大雨，眼神有些迷離，嘴唇微微抿着，臉上浮現出一絲淡淡的憂傷。

她不知道，在這茫茫的雨夜之中，是否能夠找到避雨的地方，也不知道自己對他的這份關心，將會把自己帶向何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