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神瑩內斂

後來下山之後，張懷義遇見了另一個讓他驚艷的人。

那就是與他後來甲申結義的四哥無根生。

撲一照面，張懷義就被無根生的眼睛吸引住了。

無根生的眼睛，咋一看平平無奇，與尋常普通人並無區別，甚至還有些獃滯，顯的無根生一副不太聰明的樣子。

但當張懷義仔細打量了一番后，發現無根生的眼睛籠罩着一層朦朧，有一種平靜似無情卻又溫潤的瑩光。

張懷義想到了師傅張靜清說過的只有修為極高的人才能達到的境界。

返璞歸真，神瑩內斂！

能達成這種境界的異人，無一不是將先天一炁磨練到近乎極致的高手，性命靈光圓滿無缺。

可無根生的歲數過於年輕了！

這和張懷義自幼接受的教導，對修行的認知，都不相符合。

所以張懷義決定跟在這個人後面。

也許正是因為好奇，兩人產生了因果糾纏。

而無根生也是看出了張懷義的不凡，覺得這個人很有趣，在張懷義死纏爛打之下，他們走向了以往張懷義從未想過的道路。

後來張懷義明白了無根生的靜功已經踏步了四境舍念清靜，那是接近羽化的心境。普通異人窮極一生都難以達成的境界。

這是張懷義第二次面對同齡人感到強烈的差距。

無根生真的如同天人降世，天生靈根，有着上天的眷顧一般。

可待在一起相互熟悉了之後，張懷義發現無根生的境界雖然已經達成舍念清靜了，可卻如同嬰兒般，即使有着近乎完美的純凈，能體察到世間萬物。但仍不改其稚嫩脆弱的本質。

張懷義對無根生竟然會感覺到他的弱。

就像一團簡單的炁揉合凝聚起來一般，因為簡單，輕而易舉的成就了赤子元嬰。雖然一開始便有着極高的起點，可也因為無根生本身存在的人性被拉墜負擔凡塵。

但無根生本人對這些都不在意，他根本對修鍊從未有過執念。

這就導致了雖然兩人一見面時他就已經是四境舍念清靜，可這個境界從沒有過一絲一毫的進展，始終保持在初入不深的地步。

之後的日子裏，無根生說到了他的手段。

算是天生的東西，卻又做過後天修炁。

無根生自己也說不清。

他只叫它神明靈。

可以把炁溯本還原。

無根生的炁可以把其他人通過種種手段鼓搗出來的奇形怪狀的炁，反向梳理成它們最初原本的樣子。

靠着這一手，當時的張懷義就不是他的對手。

神靈明，真的是神而明之。

再後來無根生與張懷義等一眾結義，領着他們去了一個‘成仙地’。一個改變了所有人命運的地方。

可能是無根生給張懷義的感觸太深了吧，又或許是張懷義天性使然。

張懷義在那裏悟出了號稱術之盡頭的炁體源流，他自認憑此已經超過了四哥無根生。

師兄張之維和四哥無根生是張懷義一生所見異人中天賦最強的。

張之維是一步步向上而行，千錘百鍊通往終極。而無根生則是回返起點，純潔無萃無漏原始。

二者單純誰高誰低，張懷義無法考量。可要說現在誰的靜功更強，張懷義能說他強過無根生了，但對張之維還‘略有不如’。

兩人中起點低的張之維是穩升，起點高的無根生卻是‘難升’。

前些日子，村裡村長家弄了台電視機。偶爾會召集大家一起看看時政新聞。

龍虎山現在是文旅重點了，張之維那個老傢伙在鏡頭前會見領導，樂呵呵的講話的樣子被張懷義看在眼裏。

師兄也老了。

不過看他的眼睛，顯然早已功行至高，返璞歸真了。不同於當年見面無根生時對方的那種‘稚嫩’，張之維的是真正意義上的圓滿了。

張懷義確定這老傢伙是比自己‘略強’的。

也是。百年的純陽童子啊。這個老東西是真能熬啊。

看來是要向著當年清虛元妙真君通微顯化真人的境界邁進了。

自己這輩子應該是無望追上他了，天師又不禁婚娶，自己終究是落後師兄一籌。

幸虧自己已經給楚嵐下了咒了，不必擔心這方面的問題。

不過說到靜功方面的最強，張懷義不禁想起了一雙眼睛。

一雙少女的眼睛。

又是眼睛。那雙眼睛和無根生的很像。

眼中空空無無，面上冷冷清清。

就像是不染人性的無根生一樣，卻比他更接近‘仙’，更加完美。

同樣的返璞歸真，神瑩內斂。卻比無根生的更加徹底，和張之維的比起來也不遜分毫。

她是一個遠比‘成仙地’和八奇技更大的秘密。

無根生以自己的姓為她命名，說她是天底下真正的珍寶。

無根生和張懷義說，她叫馮寶寶。

是………

腦中的某種東西被觸動，看來四哥也不是全面被超越了，還是有點東西的。

雖然東西不多，可也不是隨手可破的。

不過她是否還存於人世，張懷義也不清楚了。她被無根生帶走了，和無根生一樣蹤跡全無。

不過就算她還存在，也不會比師兄張之維更強的。

這不僅是對張之維的信心，也是對異人修鍊之道的肯定。

張懷義也是修鍊了一輩子過來的。

如果隨隨便便就抵消了多年苦功，異人修鍊的意義又在哪裏呢。

師兄的百年童子身豈不是………

張懷義的心裏話並沒有說出來，說出來的從來就不是心裏話。

否則姜知魚能夠給他提提意見，馮寶寶嗎？我熟啊。寶兒姐，才是真的大女主。

至於老天師的百年童子功，陽五雷的剛猛，就不是後輩能探討研究的了。

可能是腦中禁制的打斷又或許是張楚嵐叫的一聲爺爺。

張懷義停止了嚮往事的探索。

“爺爺，爺爺。你還沒說呢，誰才是靜功方面的天下第一啊。”張楚嵐滴溜着眼睛問着，眼中似乎有些不解爺爺的突然沉默。

“啊？哦，爺爺剛才走神了，不過誰是第一這個問題爺爺也無法回答。”

沒等張楚嵐問出為什麼，張懷義緊接著說道，“爺爺哪裏知道這些大事，你也知道咱家的日子，哪知道什麼第不第一的，都是專註於躲藏。”

“不過你師叔是從大地方來的，他應該更清楚這些消息。”

張懷義對張楚嵐的教導是姜知魚一直不太了解的。

一方面極力教導，連雷法這種需要天師才能傳授的規矩都破了，使年僅七歲的張楚嵐已經能把金光咒和雷法耍的有模有樣了。

一方面極力隱藏，哄騙的張楚嵐直到上了大學還以為世界上只有他們一家三口是超凡人士。不能有絲毫東西被生人瞧見，就算打罵侮辱也不能在普通人面前動用。

張懷義是在躲避，還是在有意培養張楚嵐對異人方面的認知。在計劃着什麼需要張楚嵐如此的東西。

這些姜知魚看不出來，也不想去看出什麼。

不過張懷義的話問到這了，姜知魚有什麼說就是了。

注意到張懷義望過來的疑似鼓勵的平和目光和張楚嵐那確定是在認真期望的目光，姜知魚清聲開口。

“異人界中公認的高手便是一絕頂兩豪傑。”

“其中的一絕頂說的便是龍虎山天師府的當代正一天師，天通道人，張之維。”

“老爺子的天下第一是幾十年來都毫無爭議的。”

“我想不管是哪方面，老天師的實力都不會有人懷疑是否最強，靜功方面也應是如此。”

姜知魚的話說完了，張楚嵐好像找到了人生目標一樣，嘴叫着厲害厲害的激動樣子。

而張懷義的目光好像抖動了一二，但仍保持着平和。

張懷義看了兩眼張楚嵐，接着哈哈笑道，“還是知魚你懂得多。”

姜知魚謙稱不敢。

話剛落下去，就聽師傅張懷義說，“知魚啊，我的手段已經都交給你了，我知道你天資不凡。趁着老頭子我還能活動一二，我來指點指點你吧。”

“咱爺倆切磋切磋可好。”

張懷義在笑，張楚嵐在鬧。

姜知魚將鳳眼眯起了一道狹長的縫隙。

看着他們笑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