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婦女能頂大半邊天
楊山村下。
等陳嚴急匆匆趕到的時候,只看見堆得跟山一樣高的廢墟和圍在土堆旁邊哭爹喊娘的村民。剛剛挽救過來的農田不見了,全被泥土蓋住了,莊稼和收成也全在下面了。
陳嚴徹底呆住了。
“老天爺,你到底還讓不讓我們活啊!”村民指着蒼天破口大罵。
其他村民也是悲戚難忍,為了這麼一點收成,他們付出了多少努力,連那麼可怕的旱災都扛過來了,他們終於盼來了大雨,眼看着這些莊稼馬上就能有收成了,結果卻來了這麼一出。
大家的情緒都崩潰了,一雙雙手都顫抖個不停。一時間,他們都不知道這段時間努力拚搏的意義了,他們到底是為了什麼,他們到底做了什麼呀!
“這是天罰!這是天罰!”頂着個蓬亂的雞窩頭的潘老叔看到這一幕,更顯得有些瘋癲,他來回大聲呼喊着:“看到了嗎?這就是對你們的懲罰,懲罰!人不敬天,天必罰之!”
梅林葉皺眉看去。
嚴貴榮嚇得趕緊去拉住潘老叔,他急忙解釋:“他病了,燒的腦子不清醒。”
梅林葉沒說什麼,只是偏了一下頭,示意他們把潘老叔帶下去。
嚴貴榮把潘老叔拖下去的時候,他嘴裏還不肯消停,還在大聲喊着。嚴貴榮恨不得給這老傢伙來兩下子!
“天罰!”陳嚴喃喃自語。
梅林葉走到陳嚴身邊,嚴厲道:“少胡說八道,這是暴雨引發的地質災害,什麼神神鬼鬼的!”
陳嚴望着這堆積如山的塌方,看着這如同天罰一樣的可怖場面,還有不停悲戚的村民,他內心微微顫抖着,他低喃:“是天災?還是人禍?”
“你!”梅林葉指着陳嚴,卻半晌都說不出話來。
陳嚴回頭看潘老叔被拖走的樣子,昨夜潘老叔怒斥他的聲音還響在耳旁,“你遲早會後悔的。”
是的,陳嚴後悔了。
他真的沒想到會發生這樣的情況,是他縱容村民偷伐集體林地導致水土流失,才導致的塌方嗎?現在還沒有一個明確的結論,但陳嚴的內心卻充滿了懊悔和自責。
楊山水堆頭的塌方把這場雨給大家帶來的喜悅全都衝散了,更給大家心頭撒了一層揮之不去的陰影,潘老叔那關於天罰的理論這幾天在村裡四處蔓延着,大家或多或少都在議論,都覺得細思極恐,甚至有些人晚上偷偷去燒紙祭拜,不知道是做了什麼虧心的事情。還有不少人把這場地質災害的原因怪在了陳嚴的頭上,說是他縱然大家偷伐山林。
接二連三的打擊,讓陳嚴的鬥志也萎靡了下來,他已經躲着家裏反省兩天了。
“哎……”任梅花來看陳嚴,卻見嚴貴榮也在門口,她道:“你也在啊?”
嚴貴榮無奈地看着任梅花。
任梅花道:“我給他送點飯。”
嚴貴榮道:“他門都不肯開。”
任梅花眉頭緊鎖着,她道:“怎麼這樣,他為什麼跟自己過不去?”
嚴貴榮抽着煙,沉聲道:“或許他自己也覺得他要對這場災禍負責吧,他付出那麼多努力救下來的這十幾畝莊稼就這麼沒了,本來今年就沒什麼收成……現在又損失十幾畝……這日子咋過。上上下下亂糟糟,本來我們大隊就是個火藥桶,現在就更麻煩了,所有事情都撞上了,你看……”
任梅花也沉默了下來,問:“那咋辦?”
嚴貴榮一攤手:“我上哪兒知道去!”
任梅花也為之氣結:“你怎麼什麼都不知道?”
嚴貴榮也生氣了:“那你知道怎麼辦?”
就在兩人互看生厭的時候,旁邊響起了聲音:“讓我來吧。”
兩人回頭看去,見是一個婦女牽着一個孩子慢慢走了過來。
“你是……”任梅花看的眼生。
陳妻往房子裏面指了指:“我是他媳婦。”
“哦,哦,嫂子呀!”任梅花趕緊反應過來。
陳妻把小陳同學往任梅花那邊一送,她說:“幫我看一下孩子。”
任梅花接過孩子,就見陳妻走到大門口,往裏面推了推,結果發現門是上了栓的。
嚴貴榮忍不住提醒道:“他不肯開門,我們怎麼說都沒用。”
“不開門?”陳妻回頭看來。
嚴貴榮點點頭。
小陳同學非常識趣的用手捂住了耳朵。
正在任梅花迷惑小陳同學奇怪操作的時候,就見陳妻飛起一腳猛的踹在了大門上,而後只聽得轟隆一聲,整個大門都倒了。
嚴貴榮嚇了一個哆嗦。
任梅花更是眼珠子瞪的溜圓。
房間裏面,坐在桌子旁邊的陳嚴無奈地看着門外。
陳妻看了看兩側腐爛的門框,她轉頭看嚴貴榮:“這不就開了嘛。”
“這……”嚴貴榮語塞,這種開門方式也就你敢了,他哪裏敢這麼搞。
陳妻看向門內的陳嚴,說:“別的廢話我不想說,我這趟過來是把兒子交給你的。”
陳嚴微微一怔,問:“那你呢?”
陳妻在屋外拿了一把鐵鍬,她道:“我?當然是去挖土,婦女能頂半邊天,當初這個道理還是你說給我的聽。我不知道當時你跟我說這句話的時候到底是個什麼態度,但至少我是當真的。現在你這個男人要窩在房間裏面反省,那你就好好反省。外面塌下來的土方,我這個婦女看不下去,我去復墾!”
陳妻說完,拿着鐵鍬就走了。
剩下幾人面面相覷。
小陳同學抬頭,問任梅花:“姨,啥叫婦女能頂半邊天?”
“就是……就是……”任梅花突然有點結巴。
小陳同學又問:“我媽都去了,你是不是也得去?”
這話說的任梅花愣了一下,她看看默默抽煙的嚴貴榮,還有在裏面沉默反省的陳嚴,她沉默了幾秒,才說:“去,你媽媽說的對。我真是吃飽了撐得,居然來勸你們這幾個老爺們,你們老爺們不願意干,我們婦女干就是了。以前老說婦女也能頂半邊天,我看我們能頂大半邊天!”
說完,任梅花也走了。
嚴貴榮被臊的不行,他對陳嚴道:“你這……媳婦……叫個啥,她有點厲害啊。”
小陳同學補充道:“我媽叫陳仙芝。”
完了,他又補充道:“嗯,確實很厲害。”
嚴貴榮摸摸小傢伙的頭,又同情地看着裏面的陳嚴,他道:“你們父子倆不容易。”
陳嚴則望着兩位婦女離去的背影,輕輕嘆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