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承諾
“哎，你站住。”姜和平去追雷順岳。
雷順岳正跟村人往山上走，見後面姜和平追了過來，他跟旁邊人交代一句便返過身來，對上姜和平，他微笑着用淳安話說：“恭喜你了，姜老師。”
“為什麼？”姜和平皺眉看雷順岳。
雷順岳不明所以：“什麼為什麼？”
姜和平情緒激動起來：“我問你為什麼！你當我看不出來嗎？你是故意輸給我的，為什麼你要這麼做，我們說好了，這是一場公平公正的比試，你這是看不起我嗎？還是想施捨我們移民？”
雷順岳道：“別想那麼多，最後一個詞確實是我聽錯了，是我想複雜了，我以為你故意把吃過這個詞放到別的句子裏面來考驗我，結果我弄巧成拙反倒輸給你了。”
姜和平眉頭皺的更緊了，顯然雷順岳的解釋並不能得到他的認可。
雷順岳見姜和平這樣子，他微嘆一聲，說：“從個人的角度來說，你比我更適合做這個老師。你也去過我家，知道我家裏的情況，我還有我媽呢，我要是在山下一待一個星期，我媽怎麼辦？誰來照顧她？那我是不管學生，去管我媽，還是讓我不管我媽，好好在學校管學生？”
這兩個問題拋出來，直接把姜和平問的啞口無言。
雷順岳重新露出微笑，他說：“相較於地里刨食的農民，老師真的是我們這些讀過幾年書的人最好的出路，但如果我真的這麼擠破頭想做老師的話，那我就不必從英川公社回來了。”
“我本來就是為了我媽才放棄做老師的，只是我唯一放不下的就是我們山哈的孩子，我們山哈文化程度很低，家裏教不了他們任何文化，他們只能依靠學校學習知識。”
“我們這些山哈吃夠了沒有文化的苦，所以我迫切希望我們的孩子能學到知識學到文化，能從根子上改變他們的命運。這段時間我看到了你的努力，你的付出，我相信你一定是一個好老師。”
“姜老師，所以我想把我們山哈的孩子託付給你，由你來教他們讀書識字做人做事，讓他們成為更好的人，讓他們成為比他們的先輩更優秀的人。我相信你能做好，你也一定比我更合適，拜託了。”
說罷，雷順岳彎曲雙手中指和無名指，雙臂交叉盤在胸前，朝着姜和平微微鞠躬，行了個畲禮。
後面跟雷順岳同村的畲族同胞見狀也同樣對姜和平行以畲禮，這是他們對給他們孩子傳道受業的老師的敬意。
姜和平早已熱淚盈眶，他用力拍着胸膛，鄭重地說：“只要村子裏還有一個山哈小孩需要接受教育，我就不會走。”
雷順岳微笑着點頭：“謝謝你，姜老師。”
……
楊山村，雷順岳拿着記賬本，繼續認真地做着他生產隊記賬員的工作。
劉勇飛正式加入三石大隊矛盾調解隊，成為了矛盾調解員，同時進入大隊支部，成為支部委員。
想干大事的畲族少年雷佳仁又練起了畲族拳，又砍了不少竹子，剖了一根又一根。功夫有沒有練成，陳嚴不知道，但這小子做竹椅子的手藝倒是越來越熟練了。
陳嚴見大隊裏面還缺幾張椅子，就想讓阿仁給大隊做幾張，大隊給他付工錢，但卻被雷佳仁惱羞成怒地拒絕了，家裏這幾張椅子都是他被逼着乾的，竹子是來練功的，他又不是個篾匠，他堂堂一個練武之人怎麼能幹這種事情？
陳嚴把這個事情告訴了他姐姐雷佳玉，雷佳玉非常乾脆果斷地給她弟弟一頓胖揍，小子立刻就老實了，乖乖給大隊做椅子賺副業去了。
畲醫藍有田每個星期都要去縣城一次，去給女兒送菜和辣椒醬，只是每次他都躲在大門外面，只敢悄悄往裏面望。最開始還被保衛科給抓了，還以為他是個什麼壞人，畏畏縮縮的。後來熟悉了，保衛們也很無奈，讓他進去，他又不肯進，只是在門外局促地搓着自己黑乎乎的佈滿溝壑的雙手。
藍綵衣也不勸她爸進去，只是每次都會把她爸給她帶的菜吃完，也會跟父親分享她在這邊學習和生活上的一些瑣事。藍有田每次都是憨憨笑着聽着，也不知道怎麼插嘴，到了很晚，他才樂顛顛拿着東西又往回趕。
藍有田見女兒每次都能吃完自己帶的菜，他就覺得女兒在這邊肯定吃不好，所以就想着要給女兒改善改善伙食。可他們家也沒有什麼有營養的東西，老藍就想着去上山打獵，看看能不能搞點肉回來。
畲族男人個個都會打獵，也正因為個個都會打獵，所以附近山上根本沒有獵物。老藍尋了半天，連個麻雀都搞不到，所以就去拉上村裡最強的獵人鍾周全一起上山。兩人誤了不少工分，最後卻只獵到了一隻兔子。
鍾周全氣的嘴角直抽抽，他許出去要給人分的獵物不知道有多少了，沒個三五頭野豬根本不夠分的，現在好了，就一隻小兔子，這怎麼分？再說兔兔那麼可愛，剁塊紅燒分分都不夠。
老藍才不管他，這是他給女兒改善伙食的。老藍自己燉了一鍋，誰也沒捨得給，直接抱着鍋又往縣城趕了。從三石村去雲和的縣城是非常麻煩的，但老藍卻樂此不疲。自他老婆難產死後這麼多年，這是女兒第一次離開他，可也是他第一次感覺跟女兒關係這麼好。
至於鍾周全，這貨忙活了好幾天，一塊肉都沒輪的上吃，只落了一張兔皮。他感覺自己面子掛不住，又想往更遠的山裏趕。結果還沒成行，就被他老婆一頓抓。為了抓這隻破兔子就已經耽誤不少工分了，還要去深山裏折騰，日子還過不過了？
好了，全大隊第一獵人的尊嚴被老婆給死死拿捏了，鍾周全欲哭無淚，這段時間他都是躲着人走的，生怕人家問他打獵情況怎麼樣了，尤其是躲着陳嚴走，誰讓他許給陳嚴一堆獵物呢！
陳嚴忙完工作就跑到學校這邊來看場地，接下來就要蓋宿舍樓了，他走到的時候就發現姜和平也在這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