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我要申請您迴避！
金城不僅是座風景如畫的美麗城市，還有許許多多的美食。
鴨油燒餅小籠包、赤豆元宵配煎餃，秦水河畔八大碗，老鍋粉絲香氣飄......偏向甜口兒、咸口兒和甜咸口兒的各種美食能讓來自大江南北的客人們徹底放下對家鄉美食的執念，流着口水忘記了歸程......
周宇來到這座城市的時候，金城正下着小雨，天色有些陰霾，卻絲毫沒有妨礙他明朗的心情。
面前擺放着一碗濃油赤醬的獅子頭面，獅子頭是肥三瘦七的新鮮豬肉和荸薺末做成的，入口酥滑毫無油膩之感，荸薺特有的清新更增幾分食慾；周宇上世就是個會吃的，兩世為人吃貨本色依舊不改，咬一口獅子頭，撮一口江南生芯面，只覺心情大快。
辛苦奔波帶來的疲憊感頓時一掃而空，臉上就不由自主帶上了笑意。
光顧着讚賞這家小麵館的美味了，周宇卻忘記自己得到‘死磕保護系統’后，哪怕不動用死磕點開啟保護時間，個人魅力也超越了常人水準，於是徐娘半老的麵館老闆娘便鬼使神差的送來了一塊鹵豬皮和一片鹵素，硬說這些東西不要錢、是送給新客品嘗的......
真是一座好客的城市啊，周宇走出小麵館的時候，望着這個被層層綠茵覆蓋的城市，忍不住在心裏點贊。
雨中的街上很難打到出租車，周宇也沒想過要打車，跟着手機導航走出不到八百米，就來到了此行目的地——金城大廈。
金城仲裁委就在這座大廈的十九層，周宇來到第六仲裁庭的時候，距離開庭時間還有不到半個小時。
因為這一庭安排在下午四點，此刻前面的庭還在開，金城仲裁委接待大廳的規模自然無法和裁判院相比，目測只有不過百十平方的樣子；在這樣‘狹小’的空間內，周宇無可避免地撞上了趙世強。
趙世強也看到了周宇，只是沖他點點頭，就低頭看材料了。
對庭律師見面不握手，這是行內規矩，畢竟是各為其主、代表着水火不容的雙方當事人；兩邊的當事人都快打起來了，雙方律師跑到一旁談笑風生還像話嗎？
倒是站在趙世強身後的一名胖胖的年輕人盯着周宇看了好一會兒，目光中有驚嘆、羨慕甚至是敬畏和崇拜。
這個小胖子顯然是趙世強帶的實習律師，實習期能跟着趙世強這樣的大佬，自然也是個優秀的人才；不過比起年齡差不多的周宇，小胖子也就只剩下崇拜了。
就連周宇自己都不知道，現在他儼然已經成了古彭青年律師中的‘傳奇’：實習考核直接懟贏‘滅絕師太’，剛拿到執業證就當選為‘優秀青年律師’，隨便開個庭，對手就是趙世強這種‘大佬’；看看自己，再看看人家周律，古彭的年青律師們真要給跪了......
周宇禮貌地沖小胖子笑笑，也找個座位坐下，閉目養神等待通知開庭；仲裁委這種地方開庭靠喊的，前面的庭結束了，辦案秘書就會跑出來叫，‘XX庭的XX律師來了嗎，雙方都來了嗎？’
所以不能走遠，就坐在這裏等待，但是周宇也沒看資料，他今天來是要直接申請迴避的，開庭后沒別的事情要做，直接懟就完了，看個什麼鳥資料啊？
-----------------
沒讓周宇和趙世強他們等待太久，下午四點不到，一個穿着休閑西裝、清清爽爽的年輕人就從仲裁庭公用通道走出來道：“張秀蘭和古彭金寧案的當事人來了嗎，代理律師來了嗎？”
周宇和趙世強站起來招招手，年輕人看看他們道：“當事人沒來啊？行，你們跟我來吧......對了，我是這個案子的辦案秘書楚風，之前通過電話的。”
跟着楚風來到第六仲裁庭時，前面一庭的雙方當事人剛好離開，看樣子雙方臉上都帶着笑容，估計是調解結案了。
一位身材微胖，戴着金絲鏡、眉宇間盡顯精明之色的中年男子坐在長條形會議桌的一端，帶着濃厚的同行氣息，一看就是那位齊景律師了。
齊景的目光在周宇臉上掃過，似乎有些驚奇周宇的年輕，見到趙世強后則笑着打了個招呼，‘趙主任，好久不見了。’
“齊律師，真是好久沒見了啊。”
趙世強笑着和齊景打了個招呼，又向周宇解釋道：“小周你不要誤會啊，我和齊律師都是金城仲裁委的仲裁員，有過幾面之緣，但這種關係還不構成迴避理由。”
周宇點點頭：“同一仲裁委聘任的仲裁員之間不算朋友，甚至不能算是同事，這個道理我還是明白的。”
“是周律師吧？周律師和趙主任都是古彭的律師，彼此應該認識的啊？這個案子真的不能調解了？”
齊景笑道：“周律師你想過沒有啊，就算你們仲裁贏了，不還是要申請執行啊？我這裏有個消息，你恐怕還不知道，從這周一開始，金寧置業已經被集中管轄了......”
“什麼，金寧置業被集中管轄了？”
周宇一愣，有些出乎意料。
管轄是個法律術語，你準備起訴，得知道去哪家裁判院立案；準備強制執行，得知道去哪家裁判院申請執行，這就是管轄。
張秀蘭這個案子是因為房屋買賣合同中約定了‘以仲裁方式’為解決糾紛的途徑、並約定了金城仲裁委管轄，所以在仲裁階段就只能來金城仲裁委。
可是仲裁委畢竟是非企業性民間仲裁組織，可沒有強制執行的權力，這個案子就算在仲裁階段贏了，如果古彭金寧不主動履行，還是要去裁判院申請執行。
根據《九州民事訴訟法》和《仲裁法》規定：經仲裁裁決的案件，由申請人到被申請人住所地或財產所在地的中級裁判院申請執行。
也就是說，仲裁階段贏了，正常情況下需要以華梅母親張秀蘭的名義，到古彭市中級人民裁判院申請強制執行，可是如果被申請人被裁判院集中管轄則不同。
現實中如果遇到某個企業被大量起訴、執行，甚至有破產清算的可能，就會由某幾個裁判院集中管轄，這樣做可以極大的節省司法資源，同時也可以避免因為訴訟和執行案件過於分散、各地區裁判院信息交流不及時，導致一些應該優先受償權的申請人無法得到優先受償、先申請執行的申請人反而被拖后。
集中管轄本身是沒有問題的，至少利大於弊，可是被集中管轄的企業就不樂觀了；齊景說這話其實就是在暗示周宇，‘你難道不怕金寧置業真的破產，令你的當事人無法執行嗎？’
-----------------
“周律師，現在還沒有開庭，我的看法是，讓當事人落袋為安才是啊？你也知道集中管轄的後果......”
齊景笑道：“到時候就算你們贏了，仲裁決定書不還是一紙空文嗎？
趙主任，我想你們之前應該是談過的，沒談攏沒關係，還可以繼續談嘛。”
齊景很為難，就像周宇猜測的那樣，金城仲裁委指定他來做獨任仲裁員不是偶然，他也和金寧集團有着千絲萬縷的關係，很難保持絕對的公正。
但他畢竟是一名精英律師，內心深處還是保留着對法律正義、法律公平的追求，只是礙於現實壓力，有時不得不妥協。
所以如果能夠促成本案的調解，對他來說將是最好的結果，不僅對金寧有所交代，也不會愧對業主一方。
趙世強也看向周宇，他跟齊景一樣的心思。
周宇卻搖了搖頭：“不必談調解了，我的當事人很明確的告訴我，就是要討個說法，錢不錢的無所謂。”
對錢無所謂？
齊景看了一眼周宇，心想這也行啊，那就不要怪我了，反正你的當事人也不是沖錢來的是吧？
“那行吧，開庭前仲裁庭已經詢問過雙方當事人有無調解意圖，申請人拒絕調解，楚秘書，開庭吧。”
仲裁庭開庭和裁判院民事案件開庭沒太大區別，宣告案由、仲裁員身份信息、辦案秘書信息、雙方當事人信息，核對雙方律師手續后，齊景照例詢問，‘雙方當事人或代理人是否要申請迴避？’
趙世強不假思索地道：“不申請。”
說完后才一愣，自己明明已經拖后了半拍，怎麼沒聽到周宇那小子說話呢，難道他要申請迴避？
齊景、楚風和跟隨趙世強的小胖子實習律師都望向了周宇。
“嗯，很抱歉啊齊律師，我要申請伱迴避，你不應擔任本案的獨任仲裁員。”
周宇並沒有一上來就動用死磕點開啟死磕保護時間，不過是仲裁庭而已，又不是裁判院，更不是敏感的刑事案件，堂堂的前‘京城名律’還需要動用系統嗎？
聽到周宇真的要申請迴避，仲裁庭頓時安靜了下來......
小胖子實習律師此刻滿眼都是崇拜，雖說迴避制度是法律授予雙方當事人和代理人的，可在現實中有哪個律師會這麼剛啊？律師有很多案子也是繞不開仲裁委的，周宇這樣剛，難道就不怕影響和仲裁委的關係？
反正換了他是不敢的，也犯不上為一個當事人和仲裁委正面硬剛。
要不怎麼說人家能剛執業就成了‘優秀青年律師’啊？大佬就是大佬，我輩凡人萬萬不及啊。
齊景愣了會兒，才皺眉道：“周律師，你為什麼要申請我迴避？請說出理由。”
如果還沒上場就被一個剛執業的年輕律師趕下了仲裁庭，讓他的面子往哪兒擱？現在已經不是偏不偏金寧的問題了，而是這個年青律師不給他面子的問題。
“我已經對齊律師做了盡職調查，我發現齊律師在盛強會計師事務所時任項目主管時，曾經參與過金寧品售在港城的上市工作，而且還是這個項目的主要負責人之一是不是？”
周宇笑道：“誰都知道金寧集團的股權結構是總公司、各下級項目公司和子公司的分層制，金寧品售雖然在法律上與金寧置業是兩個獨立的法人，卻相互控股、同時也被集團控股。
說白了，就是一家人兩兄弟的關係。齊律師與其中一位‘兄弟’曾經關係密切，讓我們怎麼能放心呢？而且齊律師沒有主動申報利益，這一點我是詢問過楚秘書的，楚秘書應該可以證明。”
楚風的臉色有些不好看，卻還是點點頭道：“他是問過我，齊律師也確實沒有申報利益，我只能照實回答。”
“呵呵，我有什麼好申報的？
金寧品售是18年上市的，距今已經有5年時間，該案也不是我一個人就能完成的，是團隊工作的結果，而且此案已經終結。
周律師應該明白這和我擔任獨任仲裁員沒有任何利益衝突，不屬應該迴避的條件之一啊？”
“齊律師說的沒錯，如果僅僅依據你曾經參與過金寧品售的上市業務，確實很難認定你與本案有其他可能影響公正裁決的情形。
可是啊......”
周宇笑眯眯地道：“齊律師該如何解釋您2020年跳槽到國泰國際律師事務所，幾乎在您跳槽的同時，金寧商城一起標的額五億的商業訴訟案子也被帶到了國泰國際律師事務所？
當然，您可以說這個案子的承辦律師並不是您，但您此時已經是國泰參與分紅的高級合伙人，您能說沒有利益關係嗎？
先是金寧品售、后是金寧商城，我想就是一個沒有學習過法律的普通人看到這些也會認為您與金寧集團有利益輸送吧？
考慮到金寧集團的股權結構，很難保證您與金寧置業沒有利益關係存在，所以我方有理由認為，您如果擔任本案的獨任裁判員，可能影響公正裁決。因此，我方強烈要求您迴避！”
齊景臉色有些發青地望着周宇，他雖然在律師界名聲不彰，那是因為他有意低調，真正熟悉他的人誰不得說個‘服’字？這個剛執業的小律師居然在庭上讓他下不來台，一點面子都不給，眼中還有他這個前輩嗎？
“周律師，本庭認為你的迴避理由不能成立，現在就駁回你的迴避申請！”
齊景也怒了。
“很抱歉，我提出迴避的對象是您，因為本案是簡易程序，沒有仲裁長，所以身為獨任仲裁員的您不能駁回我的申請，而是要提交仲裁委討論，然後以書面形式回復我。”
周宇微笑道：“否則，我會拒絕質證、拒絕仲裁庭調查、拒絕辯論......而且我是有正常理由的。
如果您強行開庭並做出裁決，將是嚴重違反程序，我可以申請金城市中級人民裁判院撤銷您的裁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