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當事人才是律師最大的‘敵人’
規則總會給人一種不可突破的錯誤感覺，法律代表着規則的底線，尤其如此。
在很多‘正常人’眼中，隨意突破規則的就是傻子，如果面對法律依然如此，那這人基本就是瘋子了。
要突破規則，談何容易？
比如86年就已經公佈實施的《民法通則》規定了一般訴訟時效為兩年，然後整整過了二十五年，這個規則才得以突破、被《民法典》改為三年，法學界有多少有識之士，增加一年訴訟時效就有這麼難嗎？
就有這麼難！
這還僅僅是在民商法領域，在刑事領域更是如此。
數百年前的倫敦國警察還在馬背上辦案時，倫敦國人就有了沉默權——‘你有權保持沉默、因為你所說的話將會成為呈堂證供。’可在古老的九州，哪怕到了21世紀的今天，人們依然沒有沉默權......
每一次刑事訴訟法修改，傻乎乎的法學家們總是試圖建立沉默權制度，可是每一次他們都敗下陣來，對手很強大、不明覺厲的強大......
所以當周宇說到‘政府行為也未必可以構成不可抗力’時，劉軍就像在看一個瘋子，他很失望，被他看好的人為什麼會突然犯了傻氣？你就準備拿這個理由去仲裁庭？別說那些仲裁員了，打我這兒就不成立啊！
幸虧是見到了周宇找到的人民網證據，劉軍才暗暗鬆了口氣，還好還好......古彭所的‘未來之星’有了這份證據在手，這場官司至少也是六四開，周宇的勝算較大。
“這才對嘛，與其妄想突破規則，遠遠不如從證據上入手......”
劉軍仔細看着人民網的截圖證據，點頭道：“有了這份證據，我方的仲裁申請就有了邏輯基礎：古彭金寧隱瞞了與總包方發生經濟糾紛的事實，而該事實才是延期上房的主要原因。
很顯然，經濟糾紛無法成立不可抗力，我方仲裁申請應該得到仲裁庭的支持。
可是本案還是會有爭議的......”
“這份人民網的證據僅僅能幫助我建立合理的邏輯，但是並不能‘當然’排除對方主張的不可抗力成立，畢竟不可抗力是法律明文規定......”
周宇早就把這個案子吃透了，直指要害道：“所以這個邏輯不能幫我百分百打贏這場官司......畢竟古彭金寧在樓營區政府的幫助下已經於2021年7月左右全面恢復施工，
雖然此時距離合同約定的交房日期已經只有五個月，而且事實上古彭金寧也拖延到2021年9月才交房，可是在這五個月的時間內，如果出現大氣環境治理、政府要求停工，對方依然可以主張成立不可抗力，我方的賠償要求無法得到全部支持。”
“可以啊小周，你這不是分析的很好嗎？”
劉軍連連點頭：“這五個月總不能天天因為大氣環境治理停工吧？就算停工兩個月，255天還剩下195天呢，這195天的延期上房違約金就是我們律師能夠為當事人爭取到的最大利益了。
小周啊，你是剛執業不久，還缺少經驗。
案子能做到這種程度，對當事人有所交代就算成功了，千萬不要追求十全十美，那樣會給自己太大壓力，更不要妄想挑戰現有的規則。
因為這樣做會帶來一個惡果，會讓當事人的期待值無限拔高，到時候你如果無法滿足當事人的期待，就算做到最好也還是錯......
所以說啊，律師最大的敵人不是對方律師、不是裁判官，而是你的當事人。
這可是劉老師的經驗之談，你一定要謹記啊。”
周宇點點頭。
當事人良莠不齊，還有些因為理解能力的問題，會莫名其妙責怪自己的律師；有時律師努力爭取到了一個相對滿意的結果，當事人依然不滿，私下裏說這個律師不行都是好的，說不定反手就是一個投訴。
劉軍這是好意，是怕他這個‘新人’犯了律師行業的大忌。
只是劉軍怎麼也不會想到此刻面對的是一根回鍋無數次的‘老油條’，周宇還沒傻到在最後結果沒有出來前就告訴華梅自己準備打掉對方‘不可抗力’的抗辯理由。
萬一打不掉，華梅人再爽快也會對他產生不信任感的。
這就是做律師的小心思，講述案情、分析結果的時候必須要有所保留。
“小周，領會到我的意思了？我就說嘛，你有悟性、夠聰明，不錯，非常不錯，劉老師可是非常看好你的......”
在劉軍看來周宇雖然有過於莽撞的一面，卻還算孺子可教，總體還是非常讓他滿意和放心的，笑眯眯地拿出提前準備好的大紅包放在周宇面前，‘小周啊，這裏是五千塊錢，給你的置裝費，明天讓你嫂子帶伱去買衣服......拿着，千萬別跟我客氣！’
周宇哭笑不得，還真讓胡麗說對了，劉軍這是準備了紅包給自己啊？只是這個時代還有誰用現金啊......劉軍這是要用滿滿的儀式感加深自己的記憶啊。
好像在古彭商業中心買套上檔次的西裝五千塊不太夠啊......看了眼劉軍身上那套已經明顯落伍的雙排扣米色西服，周宇終究還是沒好意思說出口。
比起摳摳搜搜的劉軍，秦秀姑就大方多了，當然也就是對她心喜的小帥哥大方，第二天二話沒說就選了套皮爾卡丹的中青款西裝給了周宇，打完折還要一萬一千多，這個單自然還是古彭所買的。
周宇對這套西裝很滿意，皮爾卡丹是老牌子了，比起一些新興品牌，更能襯托出律師職業的莊重和嚴肅感，最主要是夠貴，很多當事人就吃這一套。
見到秦秀姑還要給自己買領帶、襪子，周宇忙說，‘嫂子，這些我都有，就不用買牌子貨了。’好不容易才打消了秦秀姑要為他‘血拚’一場的心思；這樣下去不行啊，萬一回頭秦秀姑再幫他買內衣呢？真會讓劉軍誤會的。
走出商場的時候，接到了ems的短訊，目前他手上沒有別的案子，一猜就是金城仲裁委發來的，估計多半是仲裁庭組建和開庭通知了，就是不知道自己這次買的這張‘彩票’有沒有中獎的可能？
周宇笑着搖了搖頭，想什麼呢......這就是不可能的事。不過他也因此有了擺脫商場的理由，被一個女人拖着在商場裏走來走去，是個男人就會知道有多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