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重生，然後被釘上十字架
“瑞恩！”
“瑞恩！”
迷迷糊糊在病床上閉上眼睛的楊卓好像聽到有人潮在大喊着自己的名字，瑞恩，Ryan，那是自己在翻譯庭的名字，意為：小國王、君主。
“哦，今天我們失去了一個可敬的朋友，他和病魔戰鬥了最後一刻，翻譯庭會永遠銘記他的名字，願這位謙虛的君主得到解脫，在帝皇的懷抱中得到永恆的平靜。”
病床前的好友們前來送別這位朋友，他們各自穿着自己喜歡的角色的cos服飾，這是楊卓的要求。
悲傷的氣氛並不濃厚，因為這位久經病患折磨的朋友從病痛中解脫是一件幸事，他終於不再痛苦了。
只是周圍護士們的眼神有些奇怪，隨時準備着呼叫保安大爺，以避免這幫穿着宗教裝飾還佩戴着幾個骷髏頭的傢伙們做出什麼被誤認為是邪教的行為。
好友們聚集在床前，交流道：
“他的確解脫了，但是我覺得不必在帝皇懷抱里。你們懂的，我們圈子裏，沒多少人願意穿越到戰錘世界。”
“那希望他變成光吧，他也挺喜歡奧特曼的。”
於是，某個存在可能提取了關鍵詞“穿越到戰錘世界”“變成光”...
“瑞恩——！”
呼喊的聲音越發震耳欲聾，楊卓終於驚醒過來，睜開了眼睛，眼前的太陽光着實刺眼，讓他眼睛生疼。
試着活動身體，卻意識到兩隻手臂被固定在十字架上，掌心被細長的金屬釘住，血液流淌得並不多，但是每一次血肉挪動都會帶來巨大的痛苦，讓他忍不住悶哼出聲。
幸運的是，兩隻腳只是被粗糙的麻繩綁了起來，只需要忍受麻繩上的毛刺在皮膚上劃出的細微傷痕即可。
楊卓，或者說瑞恩，終於意識到自己正處於一個什麼樣的處境之中。
他死後重生了，被釘在十字架上，面前烏泱泱的一大片人群正在齊聲呼喊着自己的名字，帶着恨意和譴責。
幾個看上去穿着宗教服飾的教士在次一級的檯子上，跟着一個貴族打扮的人身後，嗯，看起來是宗教審判？
自己是被當做女巫，或者異教徒抓起來了嗎？
瑞恩在忍受着疼痛的同時，自己的腦袋居然還能去分辨周圍的情況得出一些結論，還真是歸功於自己上一輩子病症末期忍着頭痛翻譯軍書查找資料的行徑啊。
堆積起來的木材已經到了自己腳邊，那些憤怒地呼喊着自己名字的人們慢慢平息下來，直到那位貴族慢慢悠悠地走到台前，舉起火把。
“我，卡列加·桅杆，以大領主高加特·威爾的名義，今日，對異教徒瑞恩·威爾進行火刑。其信仰偉大太陽之外的偽神，招致了蝗災和旱災，三成的土地顆粒無收。唯有將其獻給偉大太陽，才能平息神明的怒火，我們明年的糧食才能豐收！”
瑞恩一字不落地聽見了這位貴族對自己的審判，看起來這是一個約等於公元十三到十五世紀左右的西方文化世界，他們信仰一個叫作偉大太陽的神明，同時排擠異端的宗教信仰。
這具軀體的原身因為信仰偽神，加上這片土地同時爆發了旱災和蝗災，這個異教徒就被當做平息民怨的手段推出來緩和矛盾。
即便他的姓氏似乎和那位大領主一樣，都是威爾，代表堅定、有決心的意思。
可能自己也有領主血脈，也依然會被當做工具人燒死。
那麼現在要怎麼才能活下去呢？
“系統？金手指？寄宿靈？”
他在心裏默念，底下的卡列加已經慷慨陳詞唾沫橫飛，控制着飢餓的民眾們的情緒，而瑞恩久久沒有得到回應。
那就是沒掛了？
瑞恩已經準備好下一次投胎，他只是希望等會被火燒死的時候，那種疼痛比自己發病的時候的痛苦輕微一些。
在生命的最後一刻，他可以自由深呼吸，不必擔心肺部的痛苦連帶着每一個器官都在抽搐，可以思緒延伸思考，不必擔心大腦的偏頭痛擴散到頭皮表面每一寸皮膚。
他只是靜靜地感受着身體器官的健康和充實，這種感覺讓他感受到了一絲喜悅。
至少這一次死亡，他沒有被病痛折磨。
還有一件值得幸運的事情，自己應該沒有穿越到戰錘世界吧。
這裏看上去不是戰錘40K，也不是中古戰錘，那個偉大太陽的信仰他更是聽都沒聽過。
如此美妙的事情連續發生在自己的身上，那麼即將被釘在十字架上燒死的未來，好像也就不再那麼令人擔心了。
結束了演講的卡列加舉起了手臂，在民眾們寂靜的注視之下，將火把丟到了木材之上。
“額，你們至少應該澆上一層油，或者把木材劈得再碎一些，這樣就能很快點燃。這麼慢慢燒下去，我會被煙嗆死而不是被燒死。”
瑞恩吐槽道，反正是快死的人了，他說什麼也沒有顧忌。
樹皮率先被點燃的煙霧着實嗆人，火焰還要花一些時間才能點燃木材內部，這期間升騰起來的灰黑色煙氣讓瑞恩咳嗽着，滿臉眼淚。
說實話這種感覺還不錯，因為他上一輩如果劇烈咳嗽，氣管根本沒有力氣，可能會把肺都咳出來。
如今卻能感受着氣管內的刺激反應，鼻腔內鞭毛的扭轉和鼻腔黏液的生成，這種如獲新生的感覺讓瑞恩很想再掙扎一下，不願意放棄新生的生命。
但他的手臂四肢都被綁着，手掌更是被釘了起來，根本掙脫不開。
“如果真的存在什麼穿越重生管理局的話，下一次給我一個有白毛狐女的異世界！”
瑞恩大喊道，話音剛落，那些原本在注視着刑罰的大眾們，好像看見了什麼極其恐怖的事物一般，嘩然一片，四散奔逃起來。
瑞恩看不見的背後傳來一陣晰晰索索的觸角摩擦聲，聲音越來越多，越來越頻繁，就好像是夏天同時有十幾隻蒼蠅在你身邊飛行，有好幾隻已經到了你的皮膚上開始搓手，但你的身體無法動彈，沒法驅趕這些蒼蠅，只好眼睜睜地看着這些蒼蠅開始撓你痒痒。
畢竟蒼蠅不吃活人，你不在它們的食譜里，它們更喜歡你腸子尾端堆積的那些玩意。
奇怪，蒼蠅的聲音會有這麼大？還是說是某種沒見過的巨型蟲類？
那些單個的振動聲已經達到了電風扇開到最高等級的振動頻率，不是半個指甲蓋大小的蒼蠅能夠發得出來的。
可惡，到底什麼東西呢？好不容易到了異世界，起碼在死前讓我看看那些奇幻生物現實的樣子，至少也算是滿足了我以前只能用文字去描述那些怪物的遺憾啊。
不過下一刻，困擾瑞恩的疑惑終於解開了。
一隻體長三十多公分的巨型“蒼蠅”繞過了煙氣，從自己背後的方向飛出，直奔向人群大眾。
兩隻、三隻、不、足足有近百隻！
近百隻三十多公分的“蒼蠅”齊齊飛過，它們原本微不可見甚至會讓人覺得有些萌萌噠的複眼和頭部的凸起此刻擴大展現在瑞恩面前，那些獨屬於蟲子們的猙獰的面部和口器是如此清晰可見，讓人自覺腸道翻湧起來，忍不住嘔吐的感覺。
毫無疑問，體型如此巨大的蟲子要進食的食物，就不一定是糞便或者屍體了，恐怕是動物的血肉才能滿足。
它們不再在食物鏈上繼續承擔分解者的位置，而成為了消費者。
那麼它們會吃什麼呢？
瑞恩眼神一滯，靠，不會要吃人吧！
果不其然，離他最近的那位小貴族卡列加正匆忙躲在兩個穿着輕甲的騎士中間朝着遠處的房屋建築衝去。
兩位騎士揮砍着手中的劍，沒能照顧到卡列加，被一隻巨型蒼蠅精準地把口器扣在了卡列加的頭上，隨後一陣金屬合攏一般的咔嚓聲響起。
無頭的卡列加屍體趴倒在地，那隻巨型蒼蠅只是口器合攏的邊緣有些血跡，並沒有任何多餘的血肉遺漏出來。
它們一向高效精準，從不浪費。
親眼看到這一幕的瑞恩有些想要嘔吐，他沒看見卡列加脖子精準的橫截面，但是這一幕還是讓他有些噁心。
最後幾隻巨型蒼蠅注意到了被固定起來的瑞恩，不過火焰和灼燒的煙氣讓它們很討厭，它們嘗試了幾次衝進火焰和煙氣，卻暈頭轉向撞到了十字架上。
幾次嘗試失敗后，它們就去狩獵新的目標。
瑞恩只是覺得剛才那幾下撞擊使得十字架鬆散了一些，隱約朝着一邊傾倒。
而不遠處，這些巨型蒼蠅每個都恰到好處地攫取了一顆頭顱之後便成群結隊離開，朝着遠方飛去，不知道下一個遭殃的是哪個鎮子。
聚集了四五百人的民眾們，死掉了將近四分之一，無頭的軀體栽倒在地，血液混合著流淌出來，浸入軟泥地中。
啪嗒，十字架朝側邊栽倒在地，火焰燒斷了束縛着瑞恩的繩子，也把他的皮膚糜爛。
瑞恩大吼着把自己的手掌從釘子上扒了下來，從火焰中站起來的時候，連帶着一大片皮膚被粘連着撕扯下來。
強忍着劇痛跳出火堆，瑞恩朝着剛才那些怪物飛走的方向，在地面翻滾幾圈撲滅火焰，然後站起來跑過去，那些民眾們大概率不會朝着怪物追過來。
數十分鐘后。
一個身上只掛着被燒毀的衣物，渾身皮膚有一小半像是剛剛從糖塊上撕扯下來的糖衣粘連在身體上的男人正奔跑在林子中，每一次踩在地面上，腳底板的劇痛都恨不得讓男人跪倒在地哀嚎。
但這些痛苦，反而讓瑞恩有些興奮起來。
上一輩子十四歲之後，他的身體就無法承擔奔跑的工作，剛才的燃燒只是損壞了大部分表皮，並沒有影響到肌肉骨骼，奔跑起來反而暢快。
只是有一種理智一直在告誡自己，不能沉浸在舊日的身體困境忽然得到新生的喜悅之中，要先找到安全的地方處理傷口。
那種激動的情緒似乎很危險，一旦到達某個界限，自己就會沉迷於擁有一個能跑能跳的健康身體的快樂之中，無視具備殺死自己的傷患。
趁着傷口還沒有開始流膿發炎，儘快找到消毒處理的藥物和繃帶才是首要目標。
那些因為身體正常反饋痛苦而帶來的喜悅情緒總算是開始平息，估算着距離人類生活區域已經有幾公里，瑞恩才緩慢降低速度，逐漸停息下來。
燒傷處理起來很麻煩，他得忍着手掌被貫穿的疼痛撕下那些脫落的皮膚，在一處河流邊上用清水沾染傷口附近還完好的皮膚，把那些可能造成感染的灰塵臟污抹除，緩解身體皮下的灼熱感。
身上的衣服已經破爛不堪，把上面沾染的燃燒過的木材灰刮下來覆蓋手掌的傷口上，找到還算乾淨的幾塊區域，用牙咬着撕成條狀，先把兩隻手掌包紮起來。
草木燒過的灰有止血作用，但今天止血之後就要更換，避免發炎。
也就是說，在晚上入夜之前，瑞恩就必須找到能夠消炎處理傷口的物質。
然而讓人有些絕望的是，他根本認不得那些草藥。
雖然上輩子久受病患折磨，看過很多所謂的醫書，卻根本沒有實際辨別的經驗。
更不用說這裏都是異世界了，這些植物還能不能保持原本的性狀作用都不一定。
難不成自己好不容易逃離鬼門關，如今卻要因為傷口發炎而死了嗎？
不行，要冷靜，冷靜，一定有辦法的。
瑞恩強迫自己平靜下來開始審視自己的記憶，他對於自己上輩子的事情記得一清二楚，但是對於這個穿越的身體卻一無所知。
那些混雜煩亂的記憶需要一些時間才能整理出來，除了瑞恩·威爾這個名字之外，他甚至想不起來自己被視為異端的原因，所信仰的那個神是什麼。
“帝皇在上，看起來這裏的土著們信仰一個叫作偉大太陽的神祇，您老人家也是個太陽誒。你看我都穿越了，說不定您黃老漢也是真實存在的，就保佑保佑我這個流落異界的人類，等我活下去開始種田發育了，也給您立個牌位，把你那些不肖子孫搞的帝國真理傳播傳播。”
瑞恩嘴裏念叨着，身為翻譯庭的一員，哪怕是祈禱也會找一個自己熟悉的概念。
他的身體似乎順從了心靈的撫慰安靜下來，瑞恩看了看四周，準備順着河流的方向繼續前進。
與此同時，幾十公裡外的都靈，附近最強大的領主高加特·威爾的城堡所在。
在教堂修士的陪伴下，這位領主正要進行每天夜間的祈禱。
在寬闊的大殿上沒有任何供人類安坐的座椅，唯有一個模糊了面部、高舉着燃燒着的聖劍、身穿黃金重甲的神明雕塑屹立在殿內。
“偉大的太陽啊，請給予您的子民指引。南邊諸國被行屍佔據，我們的領土境內也出現了異變的生物襲擊人類，更有異端醜惡的信仰暗地裏流傳腐化您的子民。威爾家族已經三十年沒有誕生出騎士，能夠使用您賜予我們的聖物。”
高加特·威爾，都靈的領主，四十七歲。而都靈，則是西境曼陀羅公國最靠南的區域。
東南西北四個公國，各自都有七位領主，每一位領主都繼承了千年前自天外而來的神明的饋贈，一共二十八台巨神機器，被稱為泰坦。
那些神明自稱來自一個叫做帝國的所在，共同遵從一位至高所在的指引，解脫萬千星辰間的人類子民。
那些神明匆匆而來，匆匆而去，對於那位至高所在，人們聽聞神明們將其形容為太陽，因此對偉大太陽的信仰便流傳了下來。
而這東南西北四個公國也沒有人敢於稱帝，最高權力者只是大公。
隨着時間流逝，這些領主家族誕生駕馭泰坦的騎士的幾率卻越來越小，近三十年來，二十八台泰坦只有四台可以使用。東境兩台，西境和北境各一台。
而南境熱那亞公國則因為沒有泰坦可以啟動，被五年前忽然爆發的行屍瘟疫逐漸摧毀，要不是西境和南境之間天險的阻止，那些行屍們早就越過河淵抵達西境。
如今西境內也有蝗災和旱災侵擾，不久前更是發現了那些醜惡的邪教徒們製作的邪惡生物在襲擊人類。
那些扭曲、邪惡的思想甚至侵擾到了威爾家族內部，一些支脈的族人受其哄騙，被他下令逐出領地。
可還是有一位年輕人妄圖學習了解異端知識去解決天災，而災害反而進一步加劇。
為了平息子民們的憤怒，同時應對上級曼陀羅公國的審查，高加特只好下令公開處刑這位族人。
想來公國的使者知道了這件事，也就不好對威爾家族多說什麼。
今年年末各領地都要派出領主家族的子嗣，前往公國主城，確認是否還能有新的騎士誕生。
據說明年年初，天災還不會停息，而毀滅了南境的行屍們，也將跋涉繞過河淵的長垣，入侵其他三境。
而教士們只能將其解釋為，禮樂崩壞，貴族們窮奢極盡，引來了神罰。只有足夠虔誠地信仰偉大太陽，才能重新喚醒泰坦，解決危機。
祈禱很快結束了，高加特並沒有感受到教士們所說的偉大太陽的光輝恩寵。
他還有很多工作要處理，例行祈禱結束后就離開教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