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9.第279章 盛夏(二)
第279章盛夏(二)
這話,讓男人輕笑了聲,“很好,那我就不用擔心我長得嚇到你了。”
“你怎麼可能嚇到我?”夏寧一本正經的說:“你是我在這個世界上,最信任的人。”
derek的眼神,變得越發深沉不可測。
他拿過了被夏寧放在一旁的水杯,“我幫你再添一點熱水。”
“derek醫生,”夏寧叫住了他,“我我能不能看看,你長什麼樣子?”
“我的相貌嗎?”男人不動聲色地問。
夏寧點頭,一臉真誠:“我只是很好奇你的樣子,我們已經認識很久了,我卻還不知道,你究竟長什麼樣。”
“有什麼知道的必要嗎?”男人語調平靜,帶着些疏離,他說:“夏寧小姐,離開這間病房,我們之間不會有任何交集。”
他說完,好像生怕自己的話不夠傷人心,他又補充道:“病人和醫生,最好的關係,就是離開房間,見面不識。”
夏寧被他突如其來的冷漠怔住,但現在的她已經習慣了這個世界上的分分合合,很快,她就釋然的笑了。
“你說的對,天下沒有不散的宴席,我們之間,也確實不會有任何交集。”夏寧頓了頓,語調平靜:“剛剛的話,是我冒昧了,天色不早,我就先回家了,derek醫生,您也早點下班。”
男人不說話,依舊背對着她,不動聲色的給她添熱水。
他將添好熱水的茶杯重新拿起,轉身打算走向夏寧的時候,只看見剛剛坐着人的地方此時已經空了,而門也在男人的面前,緩緩合上。
男人無奈一笑,緩緩地摘下了口罩。
赫然就是孟彥西的臉。
月光寂寥,他走到了窗口處,看見夏寧已經站在了診所門口,在打車了。
小護士推門走了進來,看着盯着門口的方向一動不動的男人,不由得一陣迷惑:“孟先生很喜歡夏小姐吧?”
“嗯。”
“那為什麼.”小護士皺眉,不解地問:“為什麼還要把人家氣跑呢?我聽說,夏小姐是單身,孟先生喜歡的話,可以去追啊。”
“不追了。”孟彥西頓了頓,聲音變得更輕,就好像是嘆息:“她看見我,會害怕的。”
小護士對於二人的關係並不知情,所以也不能明白,為什麼此時此刻,面前的男人會顯得這麼孤寂低落。
就連背影,都透露出一股蕭索。
小護士搖搖頭,不解的離開了。
孟彥西至今記得,他第一次以derek醫生的身份坐在夏寧面前時,他有多緊張。
眼前的這個小姑娘,為了躲自己,跑到了千山萬水之外。
她一定是吃了很多苦,很多煎熬,才會看起來那麼脆弱蒼白。
孟彥西被清清楚楚地告知,自己感情給予她的,只有無限的痛苦。
而那個時候的夏寧,倘若有如今的平和和清醒,就會很輕易地察覺男人的異樣。
可是她自顧不暇,用沙啞的聲音說:“derek醫生,我生病了。”
是心病,需要很多的時間,才能夠修復。
孟彥西看着她蒼白消瘦的臉,在那一刻,無數複雜的情緒湧上心頭。
他握緊了手中的鋼筆,努力讓自己的聲音平穩:“請說說你的故事吧,夏小姐。”
後來,夏寧對自己訴說的,其實是兩人共同經歷的。
只是看待事物的角度不同,便會有天壤之別。
“我嫁給我的前夫時,只有22歲。那個時候,我的父母在眾多的名門公子中,給我挑選了脾氣性格看起來最溫良的男人。”夏寧說話的時候,眉眼低垂着,是回憶的姿態,讓人看不清眼中總的情緒。
她的聲音緩慢,再度開口,依舊很輕柔:“我知道,我的父母希望,我能有一個好歸宿,至少在當時的所有人看來,孟彥西是一個好歸宿,更何況”
她的臉上浮現淡淡的哀傷,好像是在自責自己的決定一般:“更何況,我很愛他。”
孟彥西在聽見那個‘愛’字的時候,眼眶不受控制的一濕。
而夏寧苦笑加劇,她的嘴唇有點發顫:“我我不知道怎麼回事,至少一開始的時候,我是提醒過自己,不要愛上他的,我們之間是聯姻,既然是聯姻,就不該有太多別的情緒.”
“可你還是愛上了。”孟彥西接過了夏寧的話,他的喉嚨發苦,卻還是要保持若無其事的語氣,平靜地問:“後來,為什麼不愛了呢?”
“因為我發現,不管我做的多麼完美,他都不會愛我,他的心裏已經有了別人,那個女孩子我見過.”夏寧抿了抿唇,她的表情浮現愧疚,手不安的絞緊:“我甚至妒嫉過那個女孩子因為妒嫉,我差點做了不可挽回的事。”
“既然是差點,就是什麼都沒有做。”孟彥西語調微頓,更加溫和:“你實在不應該太苛責自己。”
夏寧抬起眼看向他,眼眸泛紅,眼眶一片濕潤:“可是.我傷害她了。”
“夏寧.”孟彥西壓低了聲音,用一個旁觀者的身份,試圖冷靜客觀的說:“你沒有做錯什麼,是你的前夫沒有處理好自己的感情,才會讓你這麼患得患失,所以這一切,都不是你的錯。”
女人捂着臉,在這瞬間,淚如雨下。
孟彥西看見她指間濡濕的淚,看見她的脆弱,看見她的無助。
到了後來,他自己都忘記,第一次會診究竟是怎麼結束的。
他們兩個好像重新認識了一次,在他面前的夏寧,比從前更吸引他。
孟彥西永遠都會記得,第一次會診結束,夏寧抬着清亮乾淨的眼睛,看着他,那般認真的說:“derek醫生,我很喜歡和你聊天,如果可以的話,我希望你能陪着我走出陰霾。”
孟彥西只覺得,這是自己應該給夏寧的補償。
是因為他,夏寧才走到了如今的地步。
愛意生出了獠牙,傷人傷己。
而此時此刻,雪色滿滿的c國,孟彥西長久的站在落地窗前,看着外面的雪景。
夏寧已經離開很久了,可是他卻有一種錯覺,女孩在他的世界裏掀起了一陣傷寒,很久很久,都不能痊癒。
小護士也準備下班了,臨走的時候,又重新推開了會診室的門。
“derek,你明天還過來嗎?”
小護士知道,其實男人大部分時間都不在c國,好像每次風塵僕僕的過來,都只是為了和夏寧那麼一時半刻的促膝長談。
“明天.”男人語調微頓,輕聲道:“這段時間,我都會留在c國。”
後來的幾次治療,夏寧都是按照時間來的。
只是兩人之間好像有了隔閡,於是沒有了多餘的交談。
“下周過來就是最後一次了。”孟彥西一邊在病曆本上寫下診斷,一邊柔聲道:“你以後有什麼打算?”
“我以後有什麼和你有關係嗎?走出這個病房,我們就沒有關係。”夏寧的聲音帶着埋怨,不加掩飾,“derek醫生應該很希望,我這個煩人的患者,永遠都不要再出現了吧?”
孟彥西的臉上,有無奈的笑意。
他終於抬眸,正視着面前發小脾氣的女孩子,“夏小姐,之所以要讓醫生和患者之間保持距離,是為了保護患者,你對我的依賴,會成為我可以肆無忌憚傷害你的籌碼。”
夏寧心中一緊,在男人認真的語氣中,咀嚼出了誠懇。
“所以,你不讓我看你,也是為了讓我不要變成弱勢的一方嗎?”
“是的,夏小姐,我們之間的關係,結束於這個診室,對你來說,才是最好的結果。”
心結好像在這一瞬間解開了,可是望着日後的日子,又好似一眼可看見盡頭的平淡。
夏寧的心中泛起唏噓,她無奈的笑了笑,輕聲道:“這個最好的結果,我除了接受,還有第二條路可以走嗎?”
孟彥西一怔。
夏寧認真的看着他,那雙眼睛實在是太過明亮,孟彥西在某些瞬間,甚至覺得夏寧也許已經認出他了。
但這顯然只是他的錯覺,夏寧沒有認出他,她只是依賴他。
“derek醫生,我還是希望,我們之間可以成為無話不談的朋友。”
孟彥西無奈的笑了笑,他好整以暇地看着夏寧,語調認真再認真:“夏小姐,和我做朋友,你會吃虧的。”
夏寧不知道信了沒信,總歸是止了話題,沒有再問下去。
後來,孟彥西結束了治療,將夏寧送到了醫院門口。
他們在小雪中對立,確定了最後一次會診的時間。
“下周三。”
夏寧笑着朝孟彥西伸出手,“那就下周三再見,derek醫生。”
孟彥西很想出於私心,把夏寧的手握得緊一些。
但是他沒有這麼做,他只是輕輕的握了握,之後就鬆開了。
他平靜的送夏寧離開,並沒有告訴她,從今天開始,每一分每一秒,他都會開始期盼這最後一次見面。
他以derek醫生的身份,出現在她面前的最後一次。
夏寧在最後一次去做心理治療之前,又見了那個孩子好幾次。
也許是緣分,兩人很快就成了無話不談的好朋友。
夏寧從孩子的口中,拼湊出了一個完美的溫馨的家庭,分明是很為這個孩子開心的,但不知道為什麼,還是聽的眼眶驀然潮濕。
“姐姐,你為什麼哭呀?”孩子不解,用一種懵懂的目光看着她。
夏寧胡亂地擦擦眼淚,笑着說:“風太大了,迷眼睛。”
孩子信以為真,問她現在好點了嗎,還難受嗎?
夏寧的心臟好像泡在冰水中,凍到了麻木。
難受嗎?
當然是難受的。
她想到了自己夭折的孩子,也許終其一生,還是沒有辦法忘記。
最後一次會診,在時間有條不紊的行進中,如約而至。
夏寧坐在derek的面前,能看見男人背後的落地窗,透出一片白茫茫的雪景。
他們好像談了很久很久,又好像只是剛剛開始。
夏寧看見時針已經走過了三個數字,可是自己卻好像一點都不累,甚至有種意猶未盡的感覺。
derek放下筆,還有病曆本,他的眼中有輕柔的細碎的溫柔。
“好了,這是我們最後一次治療,夏小姐,很感謝這段時間,你對我工作的配合。”
“我”夏寧抿了抿唇,眨眨眼,小聲地問:“那我們以後,就見不到了嗎?”
“是啊,我打算離開這個國家了。”男人語氣從容,“c國很好,但是我不是這裏的人,也不可能一輩子停留在這裏。”
“那,你打算去哪裏?”夏寧說:“derek醫生是哪裏人?”
“一個小國家,你大概不會聽說過,畢竟地圖上,都不見得能找到。”男人的話語風趣,也許是因為治療徹底結束,他的心情很放鬆,“總之,我該出去走走了。”
“如果.如果帶上我一起,方便嗎?”
男人的眼中有歉意,夏寧看得分明,於是聽見他的答案,也不算意外。
“大概.不是很方便。”
“那讓我看看你的臉呢?”夏寧伸出兩根手指起誓:“就算你真的長得很醜,我也不會笑話你!”
“不行。”他沒有一絲絲猶豫,就拒絕了夏寧的提議,看着小姑娘失落的低下頭,他輕聲道:“我長得絕對不會是你喜歡的樣子。”
於是哪怕是最後一次見面,夏寧還是沒有看見derek醫生的相貌。
這無疑是一件很遺憾的事情。
更遺憾的是,c國的雪季快要結束了,c國沒有春天,雪剛剛消融,氣溫就會變得異常熱烈。
這是去年,夏寧在這裏生活得到的經驗。
c國的盛夏,真是難熬又冗長。
而現在,這個盛夏在不知不覺中,已經有了侵襲的徵兆。
夏寧坐在小小的房間裏,有些失落的想,也許,確實到了應該離開的日子了。
飛機票充足,每一個班次都還有剩餘。
夏寧隨便買了張機票,將為數不多的行李打包好,準備離開這裏。
她沒有驚動任何人,一直到上了飛機,都只顧着低頭走路。
偏偏在飛機上排隊找座位時,還沒走過頭等艙,前面有乘客陡然停下。
夏寧下意識頓住腳步,餘光看見了男人坐在自己身側,熟悉的側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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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霧失樓台,月迷津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