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1.第271章 墨櫻(二)
第271章墨櫻(二)
“你就聽爸媽的話,嫁給周墨行吧,姐姐看得出來,周墨行很喜歡你,你嫁給他,不會受委屈的。”寧思雪說完,掛斷了電話。
寧含櫻只覺得自己一定是聽錯了,寧思雪說的每句話,都讓她消化不了。
“外面在下雨,你快點回去吧,不要讓周少爺擔心。”寧思雪說:“含櫻,你也要長大了,以後,不要再這麼任性了。”
寧含櫻很想和寧思雪再說些什麼,可是後者已經掛斷了電話。
寧含櫻覺得很冷。
直到身上,多了件帶着體溫的西裝外套。
寧含櫻轉過頭,看見周墨行站在自己身後。
“走吧,我送你去休息。”周墨行語調溫和,燈光昏沉的雨夜,男人的眉眼多了些溫潤,看起來不那麼難以親近,他說:“這裏以後會是你的家,含櫻,我會好好照顧你。”
寧含櫻在很小的時候,就已經接受了,自己的婚事會是一場聯姻。
但是周墨行的做法,太過強勢。
小姑娘從回去到進房間,再也沒有和周墨行說過一個字。
次日清晨,天色總算是放晴。
寧含櫻說要下山。
彼時周墨行在吃早飯,他將寧城日報放在了一旁,隨意摺疊,之後帶着笑意抬眸,看着寧含櫻:“好,我送你回去。”
“我覺得你不尊重我!”寧含櫻咬了咬牙,雙手按在桌上,垂着眼皮看着周墨行,試圖讓自己處於居高臨下的位置,更有氣勢一點。
周墨行倒是平靜,淡淡地反問她,“怎麼得出的?”
“你明明知道,我已經有未婚夫了,你不和我打一聲招呼,你就說要娶我,還是你覺得,你願意娶我這件事是個恩典,我必須感激涕零地接受?”
小姑娘睡了一晚上,腦子清楚了,說話夾槍帶棒,殺傷力比昨晚高的多。
周墨行眼中的笑意更濃,看着她,“那我要怎麼做,才能顯得我尊重你?”
“你應該”寧含櫻猛然止住了話匣,她說:“你做什麼都沒有用,我已經有婚約了。”
“你父母沒告訴你嗎?”周墨行再度抿了口咖啡,“你的婚約已經取消了,你現在是自由人。”
“你和之前,根本就不一樣!”寧含櫻生氣的說:“你在書店裏,不是這個樣子的!”
那時候的周墨行,帶着書卷氣,坐在書店的角落,看着一本厚重的詩集。
寧含櫻沒有把他和任何的商業有關的詞彙聯繫在一起,他分明文藝又乾淨。
可是面前這個強勢的周家家主,才是他最最真實的樣子。
寧含櫻不喜歡這個樣子的周墨行。
“我在書店裏”周墨行語調微頓,突然明白了什麼,他笑笑,聲音比剛剛更溫和:“對不起,我昨晚可能有點心急了,我不是故意讓你覺得有壓力的。”
寧含櫻吃軟不吃硬,周墨行這麼一句話扔過來,她猝不及防,臉上的憤怒凝固住。
“你”
“我很抱歉。”周墨行微笑着說:“如果讓你覺得有壓力,我很抱歉。寧小姐,我只是非常喜歡你。”
“我不適合你。”寧含櫻終究還是說出了內心最深處的顧慮,她很認真的看着周墨行,一字一句:“我真的不適合你,我不是聰明的人,我不會處理那些複雜的事情。”
“所有複雜的事情,我來處理。”周墨行從容的接過寧含櫻的話,“周太太不需要處理那些麻煩的事情。”
“那怎麼行?”寧含櫻說:“如果是相愛的人,怎麼能讓一個人承受所有,另一個人只顧着享樂呢?”
“所以,你寧願找一個男人,和你一起享樂?”
周墨行的話,戳穿了寧含櫻內心最深處的想法。
她有被識破的狼狽,低着頭,輕聲道:“這有什麼不對嗎?起碼,我們兩個人,誰都不會拉誰的後腿。”
周墨行看了眼一旁的管家,管家心領神會,將準備好的早餐放在了寧含櫻面前。
“不如,你先吃點東西?”周墨行說:“問了你母親你喜歡吃什麼,她說你喜歡吃陽春麵,所以我給你準備了。”
寧含櫻坐下,一聲不吭的吃面。
等到她吃的差不多了,周墨行適時的給她遞上紙巾。
“我可不可以將你的話理解為,你不希望你成為任何人的負擔,所以,你寧可找一個和你一樣,沒什麼抱負和志向的人?”
寧含櫻認真的思考了周墨行的話,之後,帶着幾分遲疑,點點頭:“差不多是這樣的。”
“我明白了。”周墨行說:“你的想法很對,兩個人都安於現狀,確實是一種生活方式。”
寧含櫻從來都沒有在旁人的耳中,如此清晰的聽見對她想法的肯定。
她的眼睛頓時亮了不少,急切的看着周墨行,道:“你也覺得我說的很對?”
“如果人能夠一直不變,那就是對的。可是,櫻兒,這個世上根本沒有不變的人。”
周墨行笑笑,他語氣溫和,“你有沒有想過,也許有一天,你的伴侶可能突然就想要努力了,他想要爭奪,這時候,你什麼都幫不了他。”
寧含櫻一愣,她沒有防備,一時間聲音都結巴了起來,“我我想過,但是但是我會”
“你會離開他?”周墨行輕笑,“一旦發生風吹草動,含櫻,一個一無所有的男人,拿什麼保護你?”
寧含櫻下意識反駁,“那你能拿什麼保護我?”
周墨行沉默的看着寧含櫻,就在寧含櫻以為他不會回答時,她聽見他說:“我擁有的一切。”
寧含櫻指尖掐進肉里,不知如何應答。
“我不需要我的妻子為我做什麼,我只希望她在我身邊,是開心的。含櫻,這個寧城,你找不到比我更適合你的人,我就是那個,可以為你的人生托底的人。”
寧含櫻小聲的重複着周墨行的話,“為我的人生托底?”
“是。”
寧含櫻回到寧家時,寧父寧母都等在大廳,看見寧含櫻是一個人回來的,兩人的表情都有些變了。
“含櫻.周先生呢?”寧父緊張地問:“你怎麼一個人回來了?”
“我說我想一個人靜靜,他就讓我一個人回來了。”寧含櫻低着頭,心事重重,“他說他明天晚上會來吃飯的,我先上去了。”
“明天晚上,好好好。”寧父笑着說:“你快去休息,含櫻,爸沒有白疼你。”
寧含櫻懷着複雜的心情,往樓上走。
夜色還是如約而至,寧含櫻一整天都窩在樓上沒有動,此時終於忍不住,下樓找吃的。
走廊上,她看見了喝的微醺的寧思雪。
寧思雪步伐虛浮,站在迎風的窗口,看見她,臉上染上了散漫的笑容。
她說:“含櫻啊!”
寧含櫻連忙走向寧思雪,她扶住她,帶着關心:“姐姐,你怎麼喝了這麼多?”
“這不是你的好事將近,我們全家上下,都在為你開心嗎?”寧思雪說到這裏,臉上露出真切的笑容,她用一種複雜的目光,看着寧含櫻:“我其實從來都不喜歡周墨行。”
這話讓寧含櫻感到意外,她詫異的看着寧思雪:“那你為什麼.”
“我為什麼這麼生氣嗎?”寧思雪打斷了寧含櫻的話,她臉上的笑容更加平靜,輕聲道:“大概是因為,我不能接受在爸爸媽媽眼中,我是一個沒用的人。”
寧含櫻一時間沉默下去,她看見了寧思雪眼中的淚花。
“從小到大,我一直都很努力,想要成為爸爸媽媽的驕傲。周家是寧城最鼎盛的世家,如果我能嫁進去,爸爸媽媽一定會很開心,至於周墨行,我根本不在乎。”
寧思雪說到這裏,笑着掉下了眼淚,她用一種難言的悲哀的表情看着寧含櫻,“可是我不能接受,到了最後,我沒有完成爸爸媽媽的期許,反而是你,什麼都不做,就達到了終點。”
寧含櫻默默的將寧思雪扶得更穩一點,她擔憂地說:“姐姐,你喝醉了,我扶你去休息吧。”
寧思雪直勾勾的看着寧含櫻,她握住了寧含櫻的手腕,表情像個失魂落魄的孩子,她說:“含櫻,我現在還會是爸爸媽媽最驕傲的女兒嗎?”
“當然。”寧含櫻連忙道:“姐姐,你什麼都比我好,從小到大,你都是爸爸媽媽掛在嘴邊的驕傲,這點,以後也不會變。”
寧思雪眼眶泛紅,看着寧含櫻懇切的臉,“我這麼對你,你一點都不怪我嗎?”
“我怎麼會怪你,你是我的姐姐啊。”寧含櫻本就是個容易感情用事的人,看着寧思雪泛紅的眼睛,自己也沒忍住,她聲音喑啞:“姐姐,我小時候不管做錯了什麼,你都會幫我在爸爸媽媽面前說好話,我一直都記得。”
寧思雪終究是被戳中了內心最柔軟的部分,她泣不成聲,哽咽到了難以控制的程度:“含櫻,姐姐對不起你,姐姐不該和你生氣的。”
可是哪有什麼該不該呢?
都是尋常人,七情六慾,誰都會有偏激的時候。
寧含櫻抱住了寧思雪,她的聲音很輕,但是很堅定:“姐姐,我很愛你,你是我除了爸爸媽媽,最重要的家人。”
寧思雪酩酊大醉,一直沉浸在苦酒裏面的心臟,在這一刻,終於有了喘一口氣的機會。
在這個無聲的夜晚,她們都選擇了放下和釋然。
周墨行是個很有時間觀念的人,他說明晚來吃飯,便真的如約而至。
寧含櫻坐在大廳,正在欣賞着窗外的雨水。
連綿的雨,也不知道周大少爺哪裏來的閑心,從城北的周氏集團跑到了城南的寧家。
他帶了很多禮物,寧家上上下下都有。
周墨行說:“不知道禮物合不合大家的心意,只希望你們能喜歡。”
姿態不可謂不低。
寧含櫻從雨水的陰沉景緻中偏過臉,不動聲色的看了眼大廳內其樂融融的氛圍。
“周先生,你說你人來了就好了,怎麼還買了這麼多東西!”
寧母笑的最開心,看着手中價值千金的珠寶,愛不釋手:“這條項鏈我之前在慈善拍賣會上看見過,當時買家出了天價,真沒想到,竟然是周先生買下來了。”
“很適合伯母。”周墨行從善如流,笑意越發的動人。
寧父對於自己收到的禮物,也很滿意,那是一個古董花瓶,孤品。
“周先生如此用心,倒是顯得我們寧家今晚招待不周了。”
“都是準備了很久的薄禮,能博二位一笑,值得。”
寧含櫻在這句話中,聽出了一些隱喻,比如:周墨行在很早之前,就在準備娶自己了。
“真是破費了。”寧母笑着催促一旁站着不動的寧含櫻:“這孩子,怎麼一個人站在那裏不動?含櫻!過來!”
寧含櫻不情不願的走過來。
她的表情也不收斂,簡直是將不樂意三個字寫在了臉上。
周墨行也不在意,只是笑容溫淡的看着寧含櫻,他的神態,就像是在包容着一個不懂事的孩子。
寧含櫻覺得,這實在是很離譜,他明明是那個棒打鴛鴦的人。
自己的未婚夫,本不該是他。
“寧二小姐看見我,不開心嗎?”周墨行語調溫雅,他的膚色白凈,今天帶着一副粗黑邊框的眼鏡,將他身上凜冽的氣質掩蓋了很多,多了寧含櫻初見他時的書卷氣。
寧含櫻手捏成拳,在寧母充滿了暗示的目光中,忍了忍,說:“開心。”
“是嗎?”
“是。”
周墨行突然越過寧母,走到了寧含櫻面前。
寧含櫻看見他藏在平光眼鏡后,那雙笑容疏淡的眼睛,他偽裝的很好。
可是寧含櫻還是看見了他藏匿在眼裏的野心。
他說:“寧二小姐開心的時候,都喜歡這麼瞪着人嗎?”
漫不經心。
寧含櫻看見寧思雪從樓上走下來。
她只是猶豫了一瞬,便拉着周墨行往外走。
後者很配合,從始至終,跟從她的步伐。
外面的雨沒有停,纏纏綿綿的下着,淋漓不盡。
寧含櫻站在昏黃的燈光下,雨絲吹過她的發尾,染上了一層薄薄的霧氣。她眼裏的驚慌夾雜着忐忑:“周先生做事都這麼高調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