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

看着手心上的黑色不知名小鳥，原含霜十分清楚，她的身上一定出現了什麼不為人知的變故。

那麼多工作人員的話，足夠要人敲響警鐘。

身為一個如假包換的成年人，在弄清楚自己的擬態為什麼會有雙面形態之前，原含霜不打算向任何人暴露這件事。就如同她擁有前世記憶這件事一樣，永遠埋藏在心底。

讓擬態化為絲線散去后，原含霜推開盥洗室的門。

正如守門的警衛所說，精神力覺醒同時伴隨着風險，若是覺醒方式不對，很可能對腦域造成損傷。所以按照慣例，執行精神力覺醒后，還需要在基地留下觀察十分鐘，沒有出現其他不良反應才能自行離去。

留觀區不算太大，沙發上稀稀拉拉坐着幾個人，周圍牆壁旁放着一個落地式營養液大桶，好幾個衣服上打着補丁的小孩在桶面前排隊接營養液喝。

原含霜也跟着拿了個杯子排隊。

覺醒擬態后，她感覺自己格外餓，聞到營養液的味道都開始不自覺分泌唾液，頭暈眼花，幾乎走不動路。

排到自己后，原含霜接了滿滿一杯。

按理來說，一杯營養液絕對管夠。然而她仰頭喝完，胃部還是空蕩蕩，頭暈眼花的癥狀半點沒有改善不說，仍舊餓得慌。

怎麼回事？

原含霜不明白，索性拿着杯子，又重新站到隊伍最後。

按照帝國福利政策，整個精神力覺醒過程產生的費用都由官方承擔，這意味着留觀區提供的東西一律免費。排了好幾次隊的小孩就是瞄準了這點，在留觀區盡量把自己肚子填飽，省下一天飯錢。

以原含霜穿越后的家庭條件，當然能省則省。

薅帝國的羊毛，十分合理！

於是原含霜來來回回排了十幾次。

沉浸在飢餓中的她沒有發現，伴隨着她排隊次數的增加，其他小孩逐漸面露獃滯，不敢上前，而是遠遠地看着，目光充滿敬畏。

還有小孩偷偷低聲計數：“四十一，四十二我的天，她是無底洞嗎？”

一個人站在營養液桶面前，噸噸噸灌下幾十杯后，原含霜終於感覺到熟悉的飽腹感。她瞥了一眼空蕩蕩的杯子，為自己不正常的食量皺了皺眉。

好在留觀區有配備相應的醫療智能，可以隨時進行身體檢查。

在快速掃描過後，智能做出解答：“經檢測，您的身體十分健康。”

“經帝國科學院研究表明，精神力覺醒后，人類的身體素質也會出現階段性增強。短時間內若出現部分身體不適癥狀，例如嗜睡，頭疼，疲憊，均為正常反應。”

既然嗜睡是正常反應，那短時間內暴飲暴食應該也是。

醫療智能都說沒問題，原含霜放下心來，滿足地摸了摸自己的肚子，把紙杯一扔，揚長而去。

在她離開后，營養液桶面的光屏閃爍幾下，蹦出紅色警告。

【桶內承裝營養液不足，請等候工作人員加滿】

“怎麼回事？”

幾分鐘后，輪值的工作人員匆匆趕了過來，表情充滿困惑。

他們昨天才灌了十加侖營養液進去。

按理來說，這個量應該夠這些覺醒后的小孩們喝半個月的量，怎麼一天就沒了？

原含霜不知道的是，在她走後，精神力覺醒基地的員工一頭霧水。

1999星在帝國只是個連名字都排不上號的小星球，但其繁華程度卻比原含霜上輩子見過最發達的國際大都市還要繁華。到處都是修建繁華的星際建築，放眼望去，不知名材料修成的大樓流光溢彩，人在襯托下比螞蟻還要渺小。

走出基地幾百米，原含霜還忍不住在心裏回味剛才的味道。

“不愧是官方配發的營養液，就是好喝。”

營養液也有優劣之分，這種帝國官方配置的營養液屬於高級營養液，市面上售價較貴，很多人都買不起。例如原含霜，她常年食用黑街售賣的廉價營養液，裏面摻了不少碳水化合物，甜到發齁，遠遠比不上今天白嫖。

“離家十八公里.不坐星軌了，省點錢跑回去。”

幹完滿滿一桶高級營養液，她神清氣爽，耳目一新，渾身有勁。

這種感覺很難形容，就像去碼頭整了點薯條，總之自從重生回小孩后，原含霜已經很久沒有這種能原地一蹦三尺高的輕快感。

蹲下系好鞋帶后，她開始沿着行人路勻速跑動。

原含霜刻意將自己的速度控制在一個稍快的範疇。

聽說高級軍校的學生每天光熱身都要跑十公里，懷揣着前世未完成的武道夢想的原含霜自然不會服輸。她給自己每天設置的訓練量是同齡人的數倍，爭取向那些大她十歲的軍校學生們看齊。

“呼”

八公里后，原含霜咦了一聲。

她的跑動速度不慢，平常到這個區間，會逐漸感到吃力。然而今天她不僅沒覺得疲憊，反倒如同喝水一樣稀鬆平常，甚至還有餘力。

於是原含霜開始嘗試提速。

一提速，就有點控制不住，整個人飛一般狂奔。

“這女娃子跑得真快。”

路邊散步的大爺嘖嘖稱奇：“唰的一下就看不見了。”

保持着高速狀態，不一會兒原含霜就看到了自己家。

這裏建着一棟棟高高的樓房。

對她來說，這就是前世住慣了的高層樓房。但在土地資源廣袤，有錢甚至可以買賣星球的星際人眼裏，這種蝸居似的高樓就是貧民窟的代名詞，帝國統一供給低保戶居住，只有窮到溫飽都成問題的人才會選擇住在這。

不管別人怎麼想，至少原含霜對自己現階段的住所很滿意。

面積大，不用自己出錢，還有電梯，要什麼自行車？！

“十公里只花了不到半小時的時間，而且我一點也不覺得累。覺醒精神力擬態果然會大幅增強人的體質，效果比想像中還要好，這一趟去對了。”

實力的大幅躍升讓原含霜心情雀躍。

她三步並作兩步跑回家，輕快地開門：“爸爸，我回來了！”

聽見開門的聲音，蹲在桌前的男人站了起來，拿起手裏的練習本，手舞足蹈地朝着原含霜揮動，口中發出不着調的聲音，看起來很高興。

“早上佈置的練字任務有好好完成嗎？”

男人點頭，展示自己練習本上的字，臉上猙獰的傷疤一抖一抖。

本子上面寫滿了密密麻麻，一筆一劃的字。雖然歪歪扭扭，但不難看出寫字者的認真。

原含霜豎起大拇指，認認真真地放了枚一元錢的星幣硬幣到男人手裏：“爸爸真棒！這是獎勵！”

她上輩子是個無父無母的孤兒，沒想到這輩子胎穿后能擁有真正血脈相連的親人，也算不幸中的萬幸。

剛穿越過來的時候，原含霜還只是個小嬰兒，且先天體弱，兩歲前的記憶模糊到完全記不清。等到終於能夠自己走路說話后，才發現唯一的親人不僅失憶，還痴痴傻傻，智力低下，說不出完整的一句話，也沒法進行複雜的溝通。

有時候原含霜回頭想想，不免感慨。

在兩歲前那些零碎模糊的記憶里，爸爸一直帶着她，和人焦急地比劃，笨拙地為她挑選奶粉，換尿布。又起早貪黑去附近的工廠做低廉的體力活，寧願苦着自己，也要靠着那點微薄的工資，將她一點一點拉扯大。

傻爸爸力氣出奇的大，雖然是個連精神力擬態都召喚不出來的普通人，一拳卻能打出近萬公斤的驚人重量。於是在她兩歲的時候，爸爸被一位黑街地下格鬥館的主管看中並招攬，去格鬥館裏當職業選手。

爸爸在地下格鬥館工作后，家裏生活水平好了不少，從破棚屋搬進安置小區。可好景不長，因為普通人打不過他的天生蠻力，經常重傷，不願意同他對決，格鬥館黑心主管便將他扔去同天賦者對決。

普通人怎麼可能打得過天賦者呢？

那段時間，原含霜印象最深的，就是爸爸身上日益增加的傷痕。

所以等原含霜長大一點，便跑去地下格鬥館同主管談判。

“比起爸爸，我年紀更小，還會一些古武招式，應該更有看頭吧？”

她看過爸爸出拳，只有一身蠻力，毫無章法，多看幾次比賽就摸透了，還不如讓她上。暴力蘿莉加上稀有的古武，怎麼也算稀奇買點。

果不其然，權衡利弊后，黑心的格鬥館主管爽快地答應了這個請求。

就這樣，原含霜終於成功頂替爸爸的位置，成為了家裏的頂樑柱。

去年，她用攢下的錢帶爸爸去看了病。

醫生說爸爸的頭部受過嚴重創傷，能撿回一條命都是奇迹，痴傻和失憶只是附帶的後遺症。相比而言，臉上那道幾乎毀容的疤根本不算什麼。

雖說現在是星際時代，但這個星際的科技水平並沒有高到前世科幻劇那樣離譜。

身體上的創傷可以讓輔助系裏的治療天賦者解決，但大腦這種永久性的損傷，大多無葯可醫。

唯一可能起作用的是傳說中的黑金醫療艙，然而這樣的醫療艙只有帝國首都星和聯邦主星擁有，開機使用一次更是價格不菲。

“真的沒有一點辦法嗎？”原含霜不甘心。

“也不是一點辦法也沒有。”

醫生沉吟：“如果光明聖殿有專攻治療的，紅衣主教級別的大人物願意出馬，幾個高等級治療技能下來，應該會管用。”

原含霜：“.”

光明聖殿那是什麼地方？星際頂尖勢力之一，整個星際紅衣主教不過百位，個個都是大佬級別的人物。

這個條件達成的難度和黑金醫療艙簡直半斤八兩。

所以她只好採用最原始的老辦法，用攢下來的錢開了點草藥。

老祖宗傳下來的辦法在星際也管用。堅持喝了一年後，爸爸終於能斷斷續續地蹦出完整的一句話，並且開始學習書寫，效果喜人。

“爸爸，吃藥了。”

眼看着傻爸爸寶貝似的收起那一枚星幣后，原含霜去保溫箱裏端來早晨熬煮好的葯，盯着爸爸喝完，這才滿意地回到自己房間裏，盤腿坐到床上，開始研究自己開發的新能力。

“好了，現在來研究我新得到的超能力。”

以原含霜的家庭條件自然買不起光腦。

好在精神力覺醒基地的工作人員給她塞了一本最原始的紙質小冊子，上面寫着一些簡單科普。

她按照小冊子上寫的方法，盤腿召喚自己的擬態。

片刻后，淡藍色的精神力漣漪出現，紅白相間的錦鯉搖頭擺尾地從虛空中游出，輕飄飄地落到主人手心。

這一打量，原含霜發現了不對。

“咦？你怎麼好像變大了？”

她記得幾個小時前剛覺醒的時候，自己的擬態只有巴掌大小。但現在再看，它分明已經長到和小臂差不多長，寬度也有提升。

小冊子上面的確有說擬態會增加體重，增加大小。但那需要經過長時間修鍊，或階級提升才能達成。

她這才覺醒幾個小時，想來不符合條件。

“難道是我記錯了？”原含霜疑惑地薅了把自己的金毛。

畢竟覺醒那會兒比較匆忙，又忙着和工作人員聊天打探消息，看走眼了很正常。

說不定這條錦鯉本身就有這麼大呢？

她沒有多想，便直接將這個事情拋到腦後，開始着手研究起小冊子裏記載的冥想修鍊法。

星際人將天賦者劃分為零到九階，每階又分低中高和巔峰四級。

階級越高，戰鬥力越強。九階又被稱為聖階，是如今星際已知最強戰鬥力，但凡出現一個都會引起全星際矚目。

聯邦和帝國當年打仗，本質比拼就是雙方供奉的聖階人數。聖階的作用和前世的核武器威懾差不多，不到萬不得已不會動用。

當然，這些都和原含霜沒有關係。

剛覺醒的小菜鳥統一隻有零階低級，想要提升，就只能努力刻苦修鍊自己的精神力，而冥想修鍊法就是諸多修鍊精神力法中最簡單親民的一種。

“屏息，靜心凝神，抱元守一，集中精力。”

可能是因為原含霜前世身為職業武道選手，對瑜伽冥想頗有心得的緣故，僅僅只是第一次冥想嘗試，她便成功進入入定狀態。

這一幕要是被其他人看見，恐怕眼珠子都得當場掉下來。

要知道，冥想修鍊法並不是件簡單事，新覺醒的天賦者通常要花半個月到一個月的時間才能初入門檻。

更別說，這一切還出現在一位D級天賦者身上。

事實上，她也的確沒有將工作人員的話放在心上。

天賦固然重要，但多活了一世的原含霜深知，它並不能代表一切。前世她登頂武道巔峰，早已閱盡千帆，絕不可能因為一句簡簡單單的天賦就動搖自己堅定的道心。

“呼——”

不知過了多久，從深度入定的狀態中醒來，原含霜深深呼出一口氣。

她感覺自己渾身上下每一個毛孔舒暢無比，充滿力量。再一看時間，一整個下午悄然過去，如今已是黃昏。

“精神力修鍊，果真玄妙。”

自從覺醒擬態后，原含霜不僅能明顯感受到力量的增強，就連修鍊效率也甩出之前不知道多少倍。她敢說，短短一個下午的冥想，就勝過以前負重鍛煉三天，極大程度上提升了時間利用率。

這種修鍊法，也讓上輩子執着於用身體鍛煉來增加實力的原含霜感到相當新奇。

伴隨着主人蘇醒，錦鯉重新浮到空中。

原含霜輕輕用手指撫摸着它的魚身，自言自語：“我們一起加油，只要早日到達一階，就能去格鬥館升級成為天賦者格鬥家，賺更多星幣。”

早在盥洗室的時候，她就打定主意，讓在精神力覺醒基地登記過的錦鯉成為自己明面上的擬態。至於另一個不知名的小黑鳥形態，她並不打算暴露。

原含霜現在滿打滿算也才九歲，對於這個星際世界的了解都很粗淺，對自己覺醒的異常更是兩眼一抹黑，這些都可以以後再去慢慢了解。

目前擺在眼前最重要的，還是家裏岌岌可危的經濟問題。

天賦者格鬥家的工資是普通格鬥家的三倍起跳，她眼饞很久了。

只有一階天賦者才能申請成為天賦者格鬥家。

有這麼一個目標吊著，接下來整整半個月，原含霜愣是足不出戶，也不去格鬥館工作，而是請了個長假，每天待在房間裏打坐冥想。

拜她堅持不懈的努力所賜，半個月後，她成功邁入零階中級。

“修鍊半個月才提升一小級，總感覺有點慢。”

因為沒有老師引導，也缺乏同齡人作參照，原含霜並不清楚這是一種怎樣恐怖到前無古人後無來者的修鍊速度，只覺得自己還不夠快。

“越往後提升越難。按照這個速度，我至少得再花兩個月時間才能突破一階。”她愁眉苦臉：“這也太久了，兩個月不工作，家裏還能揭開鍋嗎？”

經濟壓力讓原含霜憂心忡忡，愈感焦慮。

“不行，說到底肯定還是我不夠努力的緣故。我得想個辦法，看看能不能用冥想代替睡眠，充分利用八個小時的睡眠時間。”

論卷，沒有人卷得過曾經感受過九年制義務教育的她。特別是在自己擬態只有區區D級，必須笨鳥先飛的情況下，原含霜決定拿出上輩子高考通宵的實力，即刻開卷！

在日以繼夜的修鍊下，接下來的時間過得格外快。

然而就在原含霜成功踏入零階高級，打算再接再厲的時候，出事了。

月懸星空，夜深人靜。本是人們陷入香甜夢境的當口，原含霜卻捂着自己的肚子，一臉痛苦地從床上爬了起來。

不知道為什麼，她忽然好餓，餓到頭暈眼花。

“怎麼回事，怎麼突然一下這麼餓，我昨天晚上明明喝了營養液.”

好在家裏不久前購置了一批新的廉價營養液。

原含霜顫抖着從架子上拿出兩支，用牙齒咬開密封條，灌進自己嘴裏。

登時間，齁甜的氣息包圍五感。

這種時候，她就不由得懷念起帝國免費高級營養液那馥郁的味道。

一連着喝下五支營養液，原含霜意識到事情不太對。

她才九歲，胃口不大，一餐一支營養液管飽。

可平日裏管飽的量，今日卻有如泥牛入海，毫無作用，胃裏仍舊餓得發慌。

不得已，她只能將手伸向其餘庫存的營養液。

將家裏庫存的三十支廉價營養液喝完后，原含霜總算從那種餓到肚子絞痛的情況下掙脫，進入一種雖然還沒有吃飽，但勉強能忍受的地步。

她看了眼家裏空蕩蕩的儲物箱，又看了眼一滴不剩的試管，神色獃滯。

“我有這麼能吃嗎？”

原含霜萬萬想不到的是，這還只是一個開始。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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