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第193章 意動
傅嬌才不管何無恙的死活。
她甩掉何無恙,去尋找之前看到過的那個小山洞。可沿着山路走了半天,也沒有找到。
傅嬌口鼻中吸入了不少百花千情香,她自己還沒意識到。只是走路的步履越來越沉重,雙腿像灌了鉛。
“真是可惡啊……”
傅嬌扶額,知道是中毒了。
她顫抖着手,咬開指尖,畫了一張祛毒的符籙,點燃吃下符紙灰燼,卻起不到半點作用。這說明什麼?說明這甜膩的香味並非劇毒,而是一種迷亂神智催動感情的輔助工具。
意識到這點,傅嬌想死的心都有了。
她眼下一邊要躲避厭勝五鬼建明帝等人的追捕,還要找一個安全地方規避香氣。
之前的山洞呢?怎麼就找不到了!
越着急心就越亂。
天色逐漸暗淡,昭示着夜幕即將降臨。傅嬌站在一棵大樹底下,只覺得渾身發軟,想要爬上樹梢,這會兒怕是有點困難。
她可能真的要堅持不住了。
又或者是這香味致幻的力量太驚人,傍晚朦朧的夜色中,她竟然迷迷糊糊的看見前方奔來一個高大人影,是那麼的熟悉,彷彿已經在夢中出現了千百遍。
“哥哥。”
傅嬌喃喃自語。
她伸出手,眼底泛起了淚花,“我怕是真的中毒不淺,竟然都看見你了……這比鬧鬼還少見。”
即便是夢也是好的。
天知道,離開京城的這半個多月,她有多想念他。
傅嬌想撐住樹榦,讓自己努力清醒一下。然而,她的手剛剛伸出去,就被人一把猛烈的握住。
溫熱寬闊的掌心,讓她虛弱的心臟為之一顫。
傅嬌緊張地抬起頭,還以為是何無恙厭勝五鬼之流。
映入眼帘的,仍舊是那朝思暮想的面孔。他一貫成熟冷酷的眉眼裏不剩往日的鎮靜,而是佈滿了血絲,滿眼都是關切緊張,以及失而復得的慶幸。
“傅嬌。”
傅如鏑喉頭哽咽,短短兩個音節,卻顫抖的不像話。
傅嬌愕然。
她眼神迷濛,狠狠掐了自己一把,卻還是分不清夢境與現實。
難道自己沒有做夢?
傅如鏑真的來瀛洲了?
他收到了自己的信?
傅嬌不知道,她已經沒有力氣思考,只軟軟地倒在傅如鏑懷中,氣喘吁吁地道:“哥哥,我想你……非常想你。”
即便是夢,她也不要蘇醒。
*
傅如鏑萬萬沒想到,登上瀛洲不久,就找到了傅嬌。
耳邊還縈繞海浪拍打海岸的浪花聲。
他和趙灝等人分頭行事,地毯式地進行搜索。本以為這麼大的一座瀛洲,會找很久很久,結果上天眷顧,讓他剛剛轉過幾棵大樹,就看見了偏偏倒倒的傅嬌。
傅嬌以為自己在做夢。
傅如鏑亦然。
只是他剛剛登上瀛洲,吸入的百花千情香還不多,因此還能分辨真實和虛假。
疲憊勞累了一天的傅嬌卻是堅持不住了,倒在他的懷裏,嘴裏不斷地呢喃他的名字,一個勁兒的述說思念。
“哥哥……”
“哥哥,我想你……”
“哥哥日日夜夜都在想你。”
傅如鏑一顆心都要聽得融化掉了。
他摟住懷中嬌小瘦弱的女子,又怕把她抱太緊讓她窒息不能呼吸。他聽了她的心跳,又探了探鼻息,確定一切正常,才微微鬆了口氣。
“嬌嬌,你究竟怎麼了?是吃了什麼東西,還是厭勝五鬼在害你?”
傅如鏑的詢問換不回傅嬌的回答。
她此時攥着他的衣襟,像抓着救命稻草。
天色已經全黑了。
傅如鏑大喊趙灝司南等人的名字,卻沒有半點回應。瀛洲太大,他們各自分散開,這會兒怕是不好找。
就在傅如鏑分辨方向之際,他看見不遠處的山腳下,有一個小小的山洞。
這個山洞正是傅嬌苦苦尋找的。
陰差陽錯,被傅如鏑看見。無需言語,傅如鏑默契地走了進去。
不知為何,他總覺得瀛洲這裏的空氣與外面不同,聞起來沒有海風的咸濕,而是一種甜膩的古怪香氣,聞得越久,那種發悶的感覺就越濃烈。
相反,在山洞裏,潮濕的土腥氣壓制了那甜膩香味,讓他覺得舒坦許多。
夜色濃重,幾乎到了伸手不見五指的地步。
往前走,誰也不知道會遇到什麼。僅僅思慮了一秒鐘,傅如鏑帶傅嬌在山洞裏坐下了。只等明日天亮,再去與趙灝等人匯合。
瀛洲四季如春。
但在夜晚的山洞中,傅如鏑卻只覺得傅嬌小小的人影十分單薄可憐。
他怕她冷,將她輕輕抱在懷中,像找到了失而復得的珍寶,這一刻,幸福的幾乎鼻酸。
這些日子的傅嬌一定過得不好。
她身上這件對襟的淺粉色裙子,被草木給勾破了許多。也不知受了多少苦,那皮膚上青一塊紫一塊,可見她一路上多坎坷顛簸。
“傅嬌?”
傅如鏑見不得她身上的傷。
他取出隨身攜帶的金瘡葯,像給她擦了擦青紫的地方,卻又下不去手。
山洞中寂靜極了。
幾乎只有他和傅嬌的綿長清晰的呼吸聲。
就在這時,他懷裏的傅嬌突然呢喃道:“哥哥……”
“我在。”傅如鏑一把握着傅嬌纖細的手腕,“我在你身邊,別怕。”
傅嬌下意識往溫暖的地方挪動。
她中了百花千情,覺得渾身很冷,像浸泡在冰水中,所以控制不住地想要汲取熱量溫暖。如果是何無恙,她必定警惕拒絕;可如今身邊的人是她想念萬分的傅如鏑,潛意識裏,便毫無顧忌。
反正做什麼都有人包容,都可以被原諒。
傅嬌右手拽着傅如鏑的衣襟,拉拉扯扯,“哥哥,我好想念你。”
“我知道。”
傅如鏑捉住她亂動的手,不知道她究竟是怎麼了。
她想他,便是這樣胡亂的……咳咳……
饒是有這樣糊塗的念頭,傅如鏑都覺得臉頰微微發燙。
“哥哥,你抱住我吧。”
傅嬌迷濛着一雙波光粼粼的眼眸,向他索要一個擁抱。
傅如鏑驚呆了。
他飛快按住她的手,沉聲道:“傅嬌,你究竟怎麼了?”
“瀛洲飄散的香味會致幻。”傅嬌老老實實地告訴他,“可我十分……喜歡。”
“喜歡?”
怪不得一踏入瀛洲,傅如鏑便覺得空氣中暗潮湧動着不同尋常的香氣。這樣的香氣太詭異,偏偏傅嬌說出“喜歡”兩個字來?
他不解地問:“為什麼?”
傅嬌被百花千情香放大了心中的想法,說起話來更加肆無忌憚,“因為我喜歡哥哥。”她嘻嘻一笑,像調皮狡黠的小鹿,還伸出白白嫩嫩纖細的指尖,輕輕戳碰傅如鏑那薄削漂亮的唇,“我喜歡哥哥,喜歡……傅如鏑。”
“……傅嬌,不要說這樣的話。”
傅如鏑一直緊繃的心弦,在聽到這句話時,似乎清晰地被“啪”的一下崩斷。
他將傅嬌抱在懷裏。
因為無措,只能死死抱住,不知道該怎麼辦。
“哥哥……”
傅嬌在喊他。
傅如鏑擰緊了眉,沒有回復。
“哥哥。”
傅如鏑還是不為所動。
傅嬌抬手,彷彿樹袋熊抱住了一棵大樹,嬌嗔道:“你是傅如鏑,才不是我哥哥。我叫你哥哥,只是……想這樣叫你。”
“傅嬌,你……別說話。”
傅如鏑嗓音沙啞的厲害。仔細回想,這輩子每次遇到的糾結的事情,就一直與傅嬌有關。
她不把他叫哥哥。
相處了這麼久,他又有幾個時候是真的把她當做妹妹呢?莫說一開始就十分生疏的兄妹情,直到知道彼此並無血緣,有些感情已經一點點的變質,進而變成現在一發不可收拾。
傅嬌也不知自己怎麼了。
她本能地依賴傅如鏑,捨不得與他分別,想到功德圓滿之後必然的離開,她啪嗒啪嗒掉起眼淚。
“怎麼哭了?”
傅如鏑最見不得她的眼淚,忙伸出指腹一點點擦拭。他還以為是剛才讓她別說話生氣,忙不迭哄着,“好了好了,別哭,你願意叫我什麼都行。”傅如鏑也好,哥哥也罷,她怎麼開心怎麼來。反正自從遇見她,他所謂的底線已經一低再低。
傅嬌梨花帶雨。
她勾住他,嘴巴湊近他,委屈巴巴地說:“傅如鏑,我不想離開你,我……我想永遠和你在一起。”
不管是什麼身份,只想要和他在一起,被他寵溺。
“好。”
傅如鏑內心何嘗不是這樣想。
他抱緊了她,鄭重地說:“好,我們永遠在一起。”
得到這句承諾,傅嬌迷濛的眼有一絲的清明,可沒有清明太久,她便輕輕閉上眼,朝着他的薄唇吻了上去。
她也不知道這麼做對不對,就是想這樣做,肆無忌憚的做,不去顧慮其他。
傅如鏑怔愣住了。
他僵硬了一下,眼看傅嬌又要黏上來,下意識想去躲。傅嬌興許察覺了,她捧着他的臉,氣鼓鼓地瞪大眼睛,佯怒命令:“傅如鏑,不許躲。”
“……”
傅如鏑僵直着身軀,連話都說不出。
山洞中,他穿着一身與夜色融為一體的玄色衣衫,身姿那麼挺拔,可英俊面容卻繃緊了,孤高冷傲不可讓人親近。
明明是凜冽冷峻的,但這卻讓傅嬌愈發大膽。
只要他沒有拒絕,那就是縱容。
傅嬌十分滿意,笑眯眯地湊上前,捧着她想了又想的那張俊臉,像只黏人的小狐狸,一點點親吻他的下頜輪廓、高挺的鼻樑還有風姿雋爽的眉眼……
月影透過山洞泠泠灑在地面。
傅如鏑不敢看她有多嫵麗,乾脆閉上了眼。
有句話怎麼說來着?
眼不見為凈。
不去看她,她就亂不了他的心。
可傅嬌柔軟的唇,卻又讓他心亂如麻,渾身的情緒都叫囂沸騰。不能安分一點點。
——傅嬌中毒了。
她中毒了才會這樣。
所以,他不能趁人之危。
即便再喜歡、再愛,也不能在這個時候對她做不好的事情。
傅如鏑一遍一遍告誡自己,強忍着內心的急躁。按理說,他知道她中毒,應該及時止損,可他還是臣服在感情之下,一面糾結,一面享受,在複雜中煎熬,在隱忍中難堪,一次又一次的淪陷。
不知忍耐了多久。
他身上驀然一涼。
飛快睜眼,傅如鏑渾身的血液全都凝固住了。
捫心自問,他這一生從未有過什麼齷齪的心思,可沒想到,在面對傅嬌毫無保留的剎那,什麼都排山倒海的湧入腦海,湧入四肢百骸,湧入那本不該有念想的地方。
“夠了,傅嬌!”
他捉住了傅嬌的手,言辭冷厲地制止。
這一句呵斥,幾乎用盡了他所有定力。
偏偏傅嬌不滿足,像菟絲花纏繞依附一棵蒼翠大樹。她小腦袋輕輕靠在他肩膀上,細細密密,淺淺的盛放。
“哥哥,我不想離開你……”
或許只有這樣,她離開時才不覺得遺憾。
傅如鏑不解。
他道:“你不會離開我,我也不會容許你離開!”
“世事無常,如何抵抗得過天意呢?”傅嬌語氣難掩哀傷。
傅如鏑從她話語裏聽出一絲不尋常。他皺了皺眉,追問道:“什麼天意?你是不是算出了什麼?傅嬌,究竟……”
話還沒有問完,便被傅嬌將剩餘的話全被她吃進了肚子裏。
明明對方那麼嬌柔勢單力薄。
可傅如鏑卻愣是被傅嬌按趴在了地上,猶如千斤巨石,動彈不得。
山洞裏似乎也充斥着那股甜膩的香氣。
傅如鏑心徹底亂了。
只有他自己清楚,他對傅嬌有多喜歡。
一開始的是疼惜,疼惜她在家中舉步維艱;可後來,便是被她的一身本事以及那鮮活明媚的笑容俘獲。自私一點的說,他想獨享她的笑容,只希望她對他展露。
這樣的想法從什麼時候開始的?
傅如鏑自己都記不清楚了。
一路走來,兩人經歷的也夠多。或許傅嬌的感情與他一樣,不自覺的發生改變,所以,才會在瀛洲這甜膩的香氣下,對他逾越。
傅如鏑無奈,嗓音沙啞地說:“傅嬌,你會後悔的。”
“我不後悔。”
“是否後悔,等你清醒了再告訴我。”
縱然甜膩的香氣如潮湧動,傅如鏑仍然能剋制本心。他以手做刀,猛地劈在她的后脖,將她劈暈了過去。(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