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在周肅晉開口說話之前,她想把自己就地埋了的心都有,一想到要被當眾拆穿,沒臉再出現在章岩新和穆荻面前,恨不得現在就去整個容,換個名,和‘衛萊’這人徹徹底底劃清界限。
就在她以為自己要跌下懸崖摔個粉身碎骨時,周肅晉伸手拉了她一把。
九曲十八彎的峰迴路轉,縱使衛萊玩轉社交圈,這會兒的反應也慢了半拍。
各種複雜的眼神都聚焦在衛萊身上,趙一晗端起衛萊的酒杯塞她手裏,語氣自然:“過去坐吧。”
她和周肅晉之間是一場沒有劇本的即興表演,她預判不了結局,事已至此,只能硬着頭皮演下去。
衛萊緊捏着酒杯,拿上自己的手包,在所有人注目下換座。
章岩新目送她從趙一晗旁邊坐到了周肅晉身旁,兩分鐘前他還恭喜她有了新戀情,當時眼前沒有具體的哪個男人的臉,所以能做到心平氣和祝福。
而現在,她就在那個男人身邊。
衛萊把手包放腿上,思緒煩亂,接下來該怎麼演,毫無頭緒。還好賀萬程救了她,又開始找周肅晉喝酒。
“我說你怎麼老向小衛那個方向瞥。”賀萬程笑着碰他酒杯。
周肅晉:“……”
這句就純屬睜眼說瞎話。
他從不會盯着哪個女人看,更別說還是在酒桌上。身邊這個自稱是他女朋友的女人說出他名字前,他連她長什麼樣都沒注意。直到她說了周肅晉這個三字,他才看過去,覺得眼熟,卻想不起來在哪見過。
一巡酒喝過,衛萊與哪個京圈大佬在交往這個八卦總算翻篇。
周肅晉一直同賀萬程說話,沒理會身邊的女人,餘光里,她坐在那幾乎沒動,脊背筆直。
他側目,她正盯着他腕錶看。
“陸桉沒一起來江城?”賀萬程邊說著拿起筷子夾菜,吃了一口又放下筷子,菜不合胃口。
“他在國外。”周肅晉發現衛萊還在看他的表,他解開表扣,脫下表遞給她,讓她看個夠。
衛萊看着遞過來的手錶,略有遲疑,她很確定他不知道這塊表是她轉手,所以突然給她表是什麼意思?
兩人眼神有片刻的對視。
周肅晉:“拿過去看。”
應該是她剛才盯着他手腕看被他發現,以為她對這塊表感興趣。
衛萊伸手接過來,他又轉過頭去跟賀萬程接着聊。
錶帶上有他的體溫,一個月後這塊表還能到她手上,那種感覺十分奇妙。
衛萊看不懂周肅晉,他不缺表,這款對他來說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表,竟然有機會被他戴着出現在社交場合。
酒桌上不時有八卦的視線投向她,不用抬頭就能感應到,她認真代入,如果是她真正的男朋友把戴着的手錶摘下來給她玩兒,她會怎麼做?
她會毫不猶豫戴自己手上。
於是直接把周肅晉的表套進自己手腕,輕輕扣上表扣。
錶帶過長,在手腕上晃蕩。
她豎起胳膊,手錶貼着皮膚一路滑到小臂中間。
“恭喜啊。”穆荻今晚第二次敬她。
衛萊多一眼都不想再看穆荻,更不想陪她喝酒,可惜在酒桌上由不得她任性妄為,尤其她現在頂着周肅晉女友的頭銜。
周肅晉見她不情不願拿起酒杯,瓷白的手臂上套着他的腕錶。
他出聲:“不想喝就不喝。”說罷,從她手中抽走酒杯,視線越過餐桌,將手裏的酒杯微微傾斜,算是回應穆荻的敬酒,代衛萊把那杯酒一口悶下。
衛萊不敢置信地看着周肅晉,生出錯覺,她好像真是他女朋友,他由着她給她兜底。他鋒利的性感的喉結滾動一下,咽下酒。
空酒杯沒再給她,放到了自己那邊。
忽而她眼前的光線被擋住,多了一個黑色手機。周肅晉朝她這邊側身,他身上冷沉的氣息隨之撲過來,侵略性太強。
周肅晉沒說話,下巴示意她看他的手機。
【叫什麼?】他在備忘錄里打了三個字。
衛萊:“……”
原來還不知道她名字。
之前穆荻找她喝酒時直呼過她大名,看來他並未往心裏去。
靠那麼近,衛萊能清楚看到他襯衫袖扣上的細小紋路,她屏息,指尖在他手機備忘錄上輸入‘衛萊’兩個字。
藉著這個機會,她繼續打字,解釋為何謊稱是他女朋友。
【我不是故意打着你的旗號行騙,章岩新是我前男友,他旁邊的未婚妻是我前老闆,他們決定訂婚時,章岩新還是我男友,穆荻也還是我老闆。我被甩,一夜之間又失了業,咽不下這口氣,剛才沒過腦子就說了你名字。望你大人有大量。】
一口氣打了這麼多字,她手腕無意間碰到周肅晉的手指三次。
周肅晉看她一眼,她眼神期期,精明裏帶了那麼一點真誠。他沒吱聲,刪除所有文字,鎖屏手機反過來扣在桌上。
衛萊微微鬆口氣,但不確定他是不是就此放過她了。
“哪天回去?”賀萬程話家常。
周肅晉模稜兩可:“再說。”
賀萬程笑:“也對,來一趟得多陪陪小衛。”
衛萊心虛,她私心是希望周肅晉最好今天夜裏的航班回北京,以後再也不見。
之後的時間她一派悠閑,無需再應酬誰,因為酒杯被周肅晉沒收了,‘不許’她再喝酒,桌上的人都有眼色,自然就不會自討沒趣再來敬她。
飯局不到十點結束,從包廂出來,穆荻靠近章岩新半步,很是自然而然把手遞給章岩新。
章岩新無聲瞅她半刻,腦子裏有道聲音在提醒他,她是他要娶的女人。
最終,他接住穆荻的手牽在手裏。
衛萊走在他們後面,想不看到這一幕都不行。
一個月前,章岩新還牽着她去跟朋友聚餐,不過才一個月的時間,物是人非。
衛萊今晚的勝負欲和報復心空前強烈,只想讓章岩新心裏不舒坦。
她呼口氣,伸手抓住周肅晉的手。
周肅晉正偏頭跟賀萬程說江城項目的事,只覺得手上一沉,被一隻柔軟細膩的手抓住。
不用想,是衛萊利用他利用上癮,也越來越放肆。
攥着周肅晉溫熱的手,衛萊心臟怦怦直跳,周肅晉很給她面子,繼續將假情侶這場戲往下演,他沒回頭看她,任由她攥着他的手指,若無其事同賀萬程繼續聊項目。
很快,她陪着周肅晉從章岩新旁邊超過,走到了他們前面。
章岩新的目光直直鎖在衛萊的手上。如今他們都有了別人,他旁邊的人是穆荻,她抓着的是周肅晉的手。
他胸膛里醋意翻滾。
這世上根本不存在什麼各自安好。
進了電梯,衛萊手心發潮,這麼攥下去不是辦法,但穆荻還挽着章岩新。
她明知這種暗中較勁和攀比毫無意義,就連報復都很可笑,可就是管不住自己。
手心汗涔涔的,她放開周肅晉的手,從包里找出一個發圈,然後直接把包塞到周肅晉手裏:“你拿一下。”
有點撒嬌的使喚語氣。
周肅晉看看手裏的女包,又瞧了衛萊一眼,她是第一個敢這麼使喚他的人。
衛萊假裝嫌長發礙事,用發圈把頭髮簡單扎個丸子,紮好頭髮才不緊不慢從周肅晉手裏拿回包。
電梯到達一樓,這場戲即將落幕,總算可以各找各媽。
與賀萬程他們寒暄道了別,一輛黑色賓利開過來。
周肅晉只有跟朋友出去玩時才開庫里南,商務上的飯局,座駕大多是賓利。
演戲得全套,衛萊自覺坐上賓利後排,這時手機振動,趙一晗似乎很着急,來不及打字,連發三條語音給她。
周肅晉的司機在車裏,聽語音不方便,她轉成文字看:
【衛萊你悠着點,想想怎麼讓周肅晉原諒。】
【我找陸桉側面打聽了一下,陸桉從小就認識他,可還是懼他,從不敢拿他開玩笑。】
【你別看他剛才什麼都順着你,好像還挺維護你,萬一秋後算賬?他這個人不好惹,生意場上心狠手辣,得罪他的人最後都以破產收場,這是我們老闆說的。】
衛萊:“……”
趙一晗的幾條消息讓她突然沒底,內心不由忐忑。
還沒等她消化這些消息,另一側車門開了,周肅晉坐上來,車廂里的空氣彷彿突然凝固,衛萊的心也瞬時提到嗓子眼。
“叩叩”,很輕的兩下敲車窗的聲音。
趙一晗看不見車內情況,周肅晉看車外卻是一清二楚,他降下車窗,眼神詢問對方什麼事。
趙一晗個子高,說話時微微彎着腰,平時板著臉板習慣了,因為業務能力強,她連上司的臉色都不用看,都是上司將就她。但現在她是來請求原諒,就不能再板著臉,剛才練習了好幾遍說話時怎麼溫和帶笑:“周總您好,我是衛萊姐姐。”
是怎樣的姐妹關係,她想周肅晉也不感興趣,便沒多言。
“今天是我帶衛萊過來吃飯,她因為一些原因,想換個工作環境,我建議她去蘇城,就帶她來認識一下賀董,誰知那麼巧遇到她前男友章岩新,酒桌上發生的事您也看見了,被甩后還要被傳傍上京圈大佬,她心裏委屈,當時又被話趕話趕到了那裏,這才拿您當擋箭牌。她無心冒犯您。”
“我是陸桉校友,您可以向陸桉打聽,我這個人人品還過得去。”
周肅晉有印象,陸桉那晚去江景餐廳打包宵夜,說過碰到一個校友,‘她連我名字都不記得了。’
‘我知道她是江城人。’
趙一晗:“我以人格做擔保,衛萊絕沒有別的歪心思,之前也從沒有冒充您女朋友干有損您名聲和利益的事,我保證她下不為例,希望您別生氣,原諒她的魯莽。”
“姐,”衛萊認識趙一晗十年,第一次這麼稱呼她,看趙一晗放下驕傲為她求情,她心裏說不出的難過,“沒事的,我跟周總已經解釋過,你快點回去,別讓你老闆等。”
趙一晗把該說的都說了,她也猜到衛萊肯定會解釋,可還是不放心,自己來一趟心裏才踏實。
“周總,那不打擾了。”
她微微欠身,對衛萊做了一個電話聯繫的手勢,轉身離開。
在他們說話期間,賀萬程跟章岩新的車相繼駛離飯店。
周肅晉不打算再追究,看衛萊還沒有下車的意思:“怎麼,想跟我回酒店?”
衛萊:“……”
她尷尬笑笑,“周總,非常抱歉,今晚給你添麻煩了。”她下車,關車門前又說了句謝謝。
周肅晉沒任何回應,黑色賓利緩緩開走。
今晚就像一場大夢,衛萊在路邊清醒了片刻,拿出手機叫車,這才注意到左胳膊上戴着周肅晉那塊腕錶。一頓飯吃下來,她和周肅晉都忘了這塊表還在她手上戴着。
作者有話要說:
本章200個紅包,前50,150隨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