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一天之前的這個時候,她和設計師剛剛到餐館，父親還在去餐館的路上，他還沒打那通電話給她。
他們彷彿是平行世界的兩個人。
誰能想到，一天之後,他們即將成為夫妻。
衛萊接下那把鑰匙,放在一邊。
“昨天忘了跟你說聲生日快樂。”
“沒事。”
又沒有話可說。
衛萊也想不到該說什麼，她拿起水杯喝水,慢慢消化着與他快要結婚的這個事實。
半杯水喝下,人冷靜下來,發現最該聊的剛才沒提。
“還有件事？”她抬頭看他。
周肅晉正在切餐盤裏的肉，看她一眼后又低頭繼續，“你說。”
“我們是形婚還是？”
“不形婚。”周肅晉又問，“你想形婚？”
衛萊搖了搖頭。
突然想到了她曾經佈置現場的那幕。
在微妙的氣氛里，他們吃完這頓相親飯。
到了餐廳樓下,衛萊後知後覺,周肅晉不讓她喝酒是讓她把庫里南開回去。
不給她拒絕的機會,周肅晉道：“我從北京開過來。開了將近十三個小時。”
衛萊不敢置信地望着他,她還以為是閆叔開來的。
“你不是怨我從來都沒主動過。”
周肅晉沒有解釋太多的習慣,示意她上車，“以後這輛車還是你開，認識你的那些人看見車就懂什麼意思了。”
衛萊自認為在蘇城請他吃飯那天,說出這句話時是盡量以輕鬆的口吻說出來，就當是聊天。
殊不知還是無意間泄露了一點情緒。
不過還到不了怨他這個程度。
只是那種情緒只可意會，她無法精準用言語去表達，辯解會顯得十分蒼白,索性默認。
“你哪天回北京？”
“多待兩天。”
外面冷,周肅晉再次示意她上車。
衛萊拉開庫里南的駕駛座坐上去,她側臉去看車外的他，稜角分明的臉上與剛認識他的時候一樣，清冷淡漠。
見她似乎還沒有要啟動車子離開的意思，周肅晉往前兩步走到車窗前：“怎麼了？”
“沒什麼。”
也不是什麼話都必須在今晚說。
揮揮手，衛萊開着車離開餐廳。
很快，庫里南匯入車流里。
她沒回自己的公寓，去了母親那裏。
深冬，疊墅區內蕭冷幽靜。
庫里南停在院子門口，衛萊探出車窗喊母親出來。
“誒，來啦。”程敏之裹了羊絨披肩出來。
衛萊讓母親坐到後排，“給你個驚喜。”
程敏之沒問女兒怎麼把周肅晉的車開回來了，女兒做事向來有分寸，這方面無需她操心。
她笑說：“還必須得坐後排？”
“對，坐後排才能看到驚喜。”衛萊笑着說。
等母親坐好，她打開星空頂。
母親先是一怔，隨之連連發出讚歎聲。
“還有流星效果，這回開了眼界。”
衛萊轉頭對母親說：“我生日那天周肅晉送我的禮物，後來和他鬧彆扭就還給他了。”
程敏之永遠都是一個合格的傾聽者，從不多問半句。
聽女兒的意思，兩人是打算和好。
壓在她心口幾個月的石頭終於卸下。
衛萊讓母親再欣賞一會兒星空，她轉回身去，輸入密碼箱的密碼，取出那件貴重的禮物。
沒有過度包裝，只一個簡單的絲絨盒，打開盒子一看，滿鑽的手錶在星空下比星光還要璀璨。
是他腕錶保險櫃裏唯一的女士滿鑽表，他說以後送人。
現在送給了她。
“媽。”
“嗯？”程敏之溫柔地應着。
母親始終都不知道她與周肅晉是合約情侶，以為他們是真分手。現在已經決定結婚，她沒打算再向母親坦白之前的事，過去就過去了。
於是小心措辭：“周肅晉今晚是找我複合，還跟我求婚了。”她勉強把他那句考不考慮跟他結婚當成求婚。
畢竟沒感情，強求太多不現實。
程敏之問女兒：“那你怎麼想的？”
“想和他在一起。”
“那就在一起。”
衛萊沙啞着聲音：“謝謝媽。”
不管她做什麼，母親對她從來都是無條件支持。
程敏之揉揉女兒的腦袋，“今晚在不在媽媽這裏住？”
衛萊點頭，不回自己的公寓了。
“那我去給你鋪床。”母親下車，她一個人在車裏坐了很久，還沒有與父親分享這個喜悅，她撈起手機編輯消息。
【爸爸，我和周肅晉打算結婚，過些日子去你那裏吃飯，商量一下結婚的事。】
——
周肅晉還沒到江岸雲宸，接到大哥的消息，大哥臨時通知他，與英國一家公司的洽談改到明天下午。
他回復大哥，還在江城，暫時回不去。
周加燁：“出差？”
反正不可能是去找衛萊，藕斷絲連這樣的事發生在任何人身上都不稀奇，卻絕不會發生在他這個弟弟身上。
周肅晉：【來看她。】
周加燁盯着手機屏幕上這三個字看了半天，徹底看不懂他：【你改主意了，打算繼續演？】
【不演。和她結婚。】
“……”
顛覆了他對周肅晉的認知。
震驚之餘，周加燁笑，怕是連外公都接不住這招。
【媽能被你氣暈，不過你和衛萊結婚最高興的是小姨，唯一能替你說得上話的人也是小姨。】
周肅晉切到小姨的聊天框，【我和衛萊要結婚了。】
寧如江瞠目結舌，結婚？
這孩子是打算跟家裏干到底了，你敢催婚，他就敢結。
以為他忌憚他外公，不敢違逆外公的意思，結果他誰都不怕。
她看一眼在她旁邊正敷面膜的姐姐，如果看到周肅晉剛才那條消息，面膜都能被氣炸開。
“姐，我回我們家老沈一個電話。”
寧如蓁揮揮手，示意她去。
寧如江回自己房間，反鎖房門。
這孩子不得了了。
“周肅晉你想幹嘛？”她一通電話打給外甥，連名帶姓質問道。
周肅晉不動聲色：“媽被我的婚事煩到有家不能回。外公嘴上不說，心裏還是盼着我能早點成家。我不能一直不孝。”
好了，這下所有的理都被他佔盡。
寧如江極少對兩個外甥真動怒，今天忍無可忍：“假結婚在我這裏行不通，別指望我去替你周旋，門都沒有！”
“小姨，我把我和她的下半生都規劃好了，你覺得我會假結婚嗎？”
寧如江冷哼，不信他。
撒過一次謊，重新獲得信任是件非常難的事。
周肅晉告訴小姨，他在衛萊生日那天向她提出過一次合約結婚，她沒有猶豫，直接拒絕他。
“分開后她連我的資源都不用，寧願砸出超市百分之三十的股份找賀萬程合作。就算我想假結婚，衛萊也得願意才行。”
寧如江對衛萊有天然濾鏡，心一軟，問外甥：“怎麼規劃你們以後的？”
“慢慢轉移我的工作重心，最多三五年，我就能一半時間在北京，一半時間在江城。”
真結婚的話，寧如江當然高興，以後終於有人在院子裏陪她閑聊喝咖啡，可姐姐又得被氣得睡不着覺。
周肅晉：“雙方父母什麼時候見面，你和我媽商量商量。”
“……”
壓力都給到她身上了。
只是她怎麼開口向姐姐說這件事。
——
次日上午，周肅晉沒出門，跟周加燁開了一上午的視頻溝通會，會議後半程，陸桉加入進來。
他聽得有點懵，“怎麼突然要減持新銘的股份？”
新銘是章岩新家控股的半導體材料公司。原計劃他們坤辰集團明年還要繼續追加三十億的投資。
現在非但不追加，還要減持。
周肅晉只道：“追加對江岸集團的投資。”
“那也不影響跟新銘的後續合作呀。”
商量得差不多，接下來便是閑話時間，周加燁往後靠在椅背里，端起咖啡邊喝邊幽幽道：“有人不想替情敵賺錢。”
陸桉還以為是多大的事兒：“要說情敵，那袁恆銳也算一個，聽說他對衛萊痴心一片。”
周加燁：“那不一樣。一個是前男友，一個是愛慕者，單方面的。”
周肅晉在低頭看手機，彷彿事不關己。
陸桉不敢當著周肅晉的面說，私下發消息給周加燁，糾正他的話：【章岩新怎麼就是前男友了，你把有些人放在哪兒。】
周加燁：【他現在是現任，馬上和衛萊結婚。】
陸桉一個激動誤操作，從會議室里退了出來。
周肅晉對大哥道：“我下了。”
結束會議。
今天只是他們幾人小範圍內討論，具體還要拿到董事會上決議。
他剛關了筆記本，收到陸桉發來的一張截圖，點進去一看，是一張衛萊超市江岸雲宸門店的電子優惠券。
滿88減25。
周肅晉：【你除了對項目不上心，其他沒有你不上心的。】
陸桉大了一次膽子，直接不搭理。
以前他不敢的，哪怕回個省略號也得回。
周肅晉關掉陸桉的對話框，去找衛萊的。每天消息太多，往下翻了翻才看到她的頭像。
在他私人微信里的不是家人就是重要朋友，所有未讀消息他都會看都會回復，便沒置頂任何人。
【下午幾點能忙完？】
衛萊此時正在從運輝綜合體的門店前往江岸雲宸門店的路上，回他語音：“我還沒到江岸的店裏，到了才知道有多少事需要我協調。”康店長忙得連手機都沒時間看，上午的問題還沒匯總給她。
“什麼事？”她問。
“給你買戒指，你自己去挑。”
昨天送了她那隻滿鑽手錶，衛萊當他不準備再送戒指給她。
“如果沒空，明天也行。我這幾天都在江城。”
“想今天挑。”
“行。”周肅晉應下她。
聽說她馬上到江岸雲宸店，從店裏走到他這棟樓下不用五分鐘，問她：“要不要上來？我在家。”
衛萊沒有扭捏：“嗯。”
周肅晉還沒叫午餐，沒有管家和阿姨，什麼事都需要自己做。
“上樓前告訴我，我提前訂餐。”
衛萊打算自己做，點的餐往往都不符合她口味，“不用點我那份，我做拌飯吃。”
先去門店把棘手的問題協調好，又買了一些做牛肉海苔拌飯的食材，拎着上樓去。
到了門口，她習慣性摁門鈴，摁了兩遍沒人來開。
周肅晉正在卧室把家居服換下，打電話給她：“忘記密碼了？”
“沒。”
衛萊反應過來，這裏以後也將是她的家，“我掛了。”
直接輸入密碼開門進去。
從乙方到他的老婆，她一時還沒適應身份的轉變。
客廳沒人，衛萊把食材放到中島台上，從購物袋裏拿出新買的圍裙拆開，他這裏沒圍裙，上次在這裏做拌飯只能小心又小心，生怕弄髒衣服。
身後有腳步聲傳來，衛萊下意識轉身看過去，他今天穿了一件黑色襯衫，身形修長。
合約假扮期間，即使是在北京的家裏，他也從沒在她跟前穿過睡袍或是家居服，只要出主卧，他必定換上外出的襯衫。
而且襯衫不會隨意散在西褲外，都是一絲不苟束在皮帶里。
圍裙的標拆下來，衛萊先把長發簡單挽了一個丸子，拿過圍裙繫上。
周肅晉見她刀工熟練，問：“什麼菜都會做？”
衛萊：“我不喜歡吃的不會做。”
說著，她手上切牛肉的動作頓了下，這可不就意味着，他喜歡的她一樣不會做。
吃過午飯稍作休息，他們前往珠寶店選戒指，只是臨時挑一款戴着，婚禮的鑽戒他從熟悉的珠寶品牌方那裏定製。
直到出發時，周肅晉才預約了一家珠寶旗艦店，也是江城唯一一家旗艦店。
今天從園區開到市區一路綠燈，很是順暢，比預想的快。
珠寶店裏，店長不時看一眼平板，在等郵件。
二十分鐘前接到通知，京圈周家的二公子要來店裏挑戒指，只說姓周，具體名字沒告訴她，她自然也不會多打聽。京圈不時有人從江城這邊的旗艦店裏拿新款珠寶，之前就一位姓閔的從店裏買了三條限定款手鏈，不過他們都是訂好了讓司機來取，本人從未露過面。
今天親自來店裏挑選，還是頭一回。
她當店長至今，沒見過一位京圈的大佬。
貴賓室鮮花插瓶，暫時不清楚對方的喜好，只能先準備好各種茶飲。
她正等着更多還未上市的新款戒指資料傳過來，這時店裏來了熟悉的客人。
衛萊走在前面進店，周肅晉隨其後。
店長一眼就認出她是誰，笑着迎上去：“萊萊，好久不見了呀。”
叫的這麼親熱，衛萊驚訝道：“你還記得我？”
做銷售這行，記性好是最基本的。
店長笑說：“思田的閨蜜，和衛萊超市同名，長得又這麼漂亮，想忘都不容易。”不是信手拈來的奉承話，她家小區附近就有家衛萊超市，她對這個名字記憶尤深。
衛萊回以微笑，店長口中的喬思田，她塑料姐妹之一，是這家珠寶店的超級VIP客戶，每次來店裏都是店長為其服務。
有次她陪喬思田選珠寶，還看了看對戒，那時她和章岩新還沒分手。
喬思田當時對店長是這麼介紹她的：我閨蜜，衛萊超市千金，章岩新女朋友。
店長特意看了一眼衛萊身後氣場斐然的男人，這位應該就是章岩新了，聽說他們交往了兩年多，感情穩定，衛萊前幾個月來店裏還看了對戒，估計和章岩新好事將近。
“今天想看看什麼？”
“婚戒。”
店長的笑容恰到好處：“恭喜。”章岩新家裏的實力在江城排到前三，兩人能修成正果，挺不容易。
“謝謝。”說著，衛萊看向身側的周肅晉，眼神問他，你不是預約好了嗎，怎麼沒人來迎接你。
她們兩人從進門就聊，周肅晉便沒有打斷她們。
這時店長對衛萊說：“你之前覺得不錯的幾款都還在，元旦期間又推出了新款，我讓人都拿來給你看看？”
衛萊：“……”
看來把周肅晉誤當成章岩新。
她忙推脫：“只看新款。”只能以開玩笑的口吻說，“我現在眼光提升了。”真擔心店長下一秒就稱呼周肅晉‘章總’。
正要向店長介紹周肅晉是她男朋友，還沒開口。
周肅晉對店長道：“請問陳店長在不在？”
“我就是。”
“免貴姓周，周肅晉。”
店長聽到周肅晉的名字怔住，周家二公子？這麼快就到了？怎麼也沒隨行人員？
來不及想太多，她迅速調整好表情：“周總您好，抱歉，有失遠迎，您裏邊請。”
她又拿出最標準的微笑招呼衛萊，“你和周總先喝杯咖啡，我讓人把店裏所有新款拿過來。”
把周肅晉和衛萊請到預先佈置好的貴賓室，店長在心底長舒口氣。
差點闖了大禍。
想到剛才到了嘴邊的章總，她就心有餘悸。
她有不止一個VIP客戶是章岩新那個圈子的，不過她平時只維護客情，從不會不知分寸向客戶打聽那個圈子的八卦，原來章岩新已經是衛萊的過去式。
貴賓室里，衛萊挨着周肅晉坐下，店長和其他工作人員都去拿戒指，現在只有他們兩人，她轉臉看他，剛才店長那番話，他聽出了什麼意思，為避免店長認錯人的尷尬，他才會自報家門。
周肅晉：“看我做什麼？”
“我知道你不介意，但我還是得解釋一下，當初我逛了所有珠寶店，不是只逛了這一家，也不是只覺得這家的對戒好看。所以你說來這家選戒指，我也沒覺得有什麼。”
周肅晉：“你之前哪次利用我，不是因為章岩新？我要計較，還和你結婚？”
過去的感情就過去了，再提對他不尊重。
兩人坐的近，身體之間幾乎沒有距離，衛萊的胳膊沒地方放，她糾結了一下，以後總要習慣這麼近的相處，最終將胳膊搭在他的腿上，盡量讓自己看上去自然。
周肅晉看她一眼。
關於戒指，衛萊提出：“你的戒指我買，你只買我的鑽戒就行。”
周肅晉沒置可否。
店長還沒來，衛萊又問他：“你是打算，買過戒指就抽個時間領證嗎？”她坦誠道，“我不想直接領。”
周肅晉垂眸看着她，“你這麼愛攀比，別人有的能讓你沒有？先訂婚，給你一個訂婚儀式。”
作者有話要說:
本章200個紅包，前50,150隨機~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