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衛萊手機的電量基本耗盡,不夠再繼續聊。
“我手機沒電……”了。
那個‘了’字還沒說出來，自動關機。
“衛小姐，手機給我，幫你充電。”
閆叔又貼心問道,“我的手機有電,需不需要？”
“謝謝閆叔，不用了。”在車裏跟周肅晉打電話不方便,她把自己的手機給閆叔充電。
不真實又荒唐的一晚終於落下帷幕,衛萊總結今天的合作表現,勉強給自己一個優，勉強是因為佈置現場出現了紕漏，在往手心倒潤滑液時一個不小心手滑擠多了，流到他床單上。
她當時急着想清理乾淨，後來一想,這麼自然的效果就是刻意弄都弄不出來,索性不管它。
所以周肅晉才質問她,讓他怎麼睡。
已經洗過手,可能心理作用,指尖似乎還能聞到淡淡的草莓味。
回到家，衛萊又用洗手液洗了兩遍。
【周總，我到家了。】
周肅晉沒看到消息,他在電話安排助理事情。
卧室里，客房部的人正在更換新床單和新被套，原來的床單上都是草莓清香味。
——
次日，不需要跟周肅晉見面,衛萊被忙碌的工作充斥。
快到下班時,趙一晗打電話給她,問她忙不忙，如果不忙回那個新家吃飯。
衛萊桌上堆了一大摞各個門店的銷售報表還沒看，想都沒想：“不忙。”
和趙一晗約好了回家，她給父親打電話。
父親和繼母聽說她們要回去吃飯，高興地不知所措，兩人當即就去超市買了大包小包回去，到家把家裏上上下下徹底打掃一遍，提前準備好她們倆喜歡吃的零食和水果。
比過年還要隆重。
衛萊先到父親的小區門口，停下來等趙一晗。
十年前她對這個新家沒有家的感覺，十年後，她依舊覺得自己是個客人。
“衛萊。”
是趙一晗的聲音。
衛萊回神，朝窗外看過去，趙一晗的車窗全敞，只有她一人回來，姐夫沒跟她一起。
“姐夫沒來？”
“我們一家人難得吃飯，沒讓他來。”
趙一晗開車進小區，她隨其後。
家裏有兩個停車位，父親和繼母的車不在，每次她們來吃飯，他們總是空着車位，方便她們姐妹倆停車。
她給繼母帶了禮物，很早前就準備好的。
趙一晗也給父親帶了一份。
趙玫接過衛萊的手提袋，是一套裙子，“你這孩子，買這麼貴衣服幹什麼。下次可不許亂花錢。”
另一邊，衛華天也在對趙一晗說著同樣的話。
衛萊對繼母笑笑：“您身材好，穿着好看那就不叫亂花。”
說得趙玫心花怒放，“就你嘴甜。”她收下禮物，“那阿姨回屋試試。”
衛華天也把自己禮物送回書房。
客廳終於安靜下來，衛萊和趙一晗對視無奈一笑，每次來吃飯都要上演差不多的‘親情’外交戲碼。
繼母與她相處時有着說不出的拘謹，她也是。
而父親跟趙一晗聊天時，也常常聊着聊着就顯得十分客氣，處處透着見外。
所以她跟趙一晗在這裏找不到家的感覺。
現在好一點的是，她和這個姐姐不再形同陌路。
趙一晗丟了一包她喜歡吃的樂檬零食給她，“對了，你家超市怎麼還斷貨？”
衛萊：“還在協調，應該快了。”
上次去北京找樂檬華東大區經理談合作，談得還算愉快，但祁臨升到現在還是沒給她們超市安排發貨。
再催就惹人煩了，也解決不了問題。
趙一晗漫不經心吃着零食，有些話不知怎麼開口。
衛萊覺察出趙一晗似乎有話要講，今天她主動提出回家吃飯就有點反常。
“姐，什麼事？”
趙一晗：“最近跟你有關的那些謠言，你知道吧？”
衛萊無所謂：“知道。”
“這麼久了，周肅晉也不管這些嗎？”
“他不關心這些。”
趙一晗不再說什麼，這種事她愛莫能助。
“你想吃什麼？我下廚。”她一直都找不到機會感謝趙一晗。
趙一晗不跟她客氣，說了幾道最想吃的，“今晚我們倆做飯吧，我給你當幫手。”
“行。”衛萊拿着拆開來的零食，邊吃邊和趙一晗走進廚房。
趙玫換了裙子出來，去客廳問衛華天怎麼樣。
衛華天一直看着廚房裏正在忙着洗菜備菜的女兒，回頭看一眼妻子，還沒看清楚就說了句：“挺好的。”
趙玫已經習慣他千篇一律的回答，問他什麼他都是這句。
“她們倆呢？出去買東西了？”
衛華天沒說話，示意她看廚房。
廚房門是全玻璃，裏面什麼都看得一清二楚。
趙玫看着這個場景欣慰不已，不管怎樣，畢竟算是一家人了，她還是希望女兒與衛萊能夠好好相處，以後互相有個照應。
衛華天看着女兒，卻是心酸不已，他怎麼都沒想到，自己能吃上女兒做的飯是沾了繼女的光。
衛萊廚藝好做飯也快，一個小時多點，做好三葷三素一湯，色香味俱全。
衛華天開了一瓶低度酒，倒了四小杯。
趙玫舉杯，先碰衛萊的杯子，再碰自己女兒的，“祝你們倆開心健康，別的不求。”
他們紛紛跟上，說著各自的祝福。
今天比過年熱鬧。
過年家裏反而冷清，年夜飯衛萊在家陪程敏之，趙一晗回去陪自己父親，家裏只有他跟趙玫兩個人，簡單做兩個菜對付一下。
趙玫嘗了一口菜，對衛萊的廚藝讚不絕口。
衛萊笑笑，吃着美味卻不知滋味，她想到那家餐館，小時候父母陪着她，她們一家在一起吃飯的日子，再也回不去了。
吃過飯，她們又陪父親和繼母坐了一會兒。
姐夫打來電話，要來接姐姐。
“不用接，我媽送我回去。”
都喝了酒，無法開車，繼母走路送趙一晗回去，父親陪她散步回公寓。
出了小區大門，她們母女往南去，她跟父親沿着行人路朝北走，衛萊挽着父親的胳膊，忽然無話可說。
衛華天有一下沒一下拍着女兒的手背，“你比爸爸的廚藝強。”
衛萊：“我遺傳你，你不是因為不常做嘛。”
“你開的那輛車……”衛華天琢磨着怎麼措辭，生怕是章岩新給她的分手費。
衛萊今天開了庫里南去父親新家，車還停在父親的車位上，她今天開過去就是想跟父親透個底。
“我准男友的車。”
“他……你們……”一時語無倫次，衛華天兀自失笑，“家境很不錯吧。”至少不比章岩新差。
衛萊點頭，玩笑的語氣：“京圈大佬。”
衛華天又拍了下女兒的手，“好好說話。”
“坤辰集團的周肅晉，聽過嗎？”
怎麼可能沒聽過。
數秒后，衛華天才從震驚中回神，家庭差距太大了，“萊萊，你是…怎麼看待這段感情的？”
“不計過往，不問未來，只求現在。”
衛華天沉默了一會，“挺好。”
回公寓的路上，有一半時間父女倆是無話可說的。
不過女兒一直挽着他胳膊，衛華天又覺得女兒離得沒那麼遠。
到了公寓樓下快十一點，他把女兒一直送上樓。
衛萊輸入指紋開門，“爸，你進來歇歇喝點水，我待會給你叫輛車回去。”
“行。”衛華天笑說，“我也走不動了。”
衛萊推門，怔了下，家裏燈亮着，母親的包和衣服掛在門口。
不知母親什麼時候來的，沒跟她說。
“媽。”
“哎。回來啦？”程敏之應着女兒，人從衛生間出來，手上拿着正在淘洗的抹布，剛把女兒的房裏收拾完。
看到前夫站在女兒身後，恍若隔世，她微微點頭。
衛華天忘記上次見到前妻是什麼時候，久到記不起來了。同在一個城市，共同撫養女兒，有急事的時候也會通電話，但從來沒碰過面。
她還沒怎麼變。
“萊萊，那我不進去了。”他拍拍女兒的肩，“有事給爸爸打電話。”
衛華天關上門，突然想抽支煙，兩手一摸口袋，空的。
煙、打火機，什麼也沒帶。
門內，衛萊彎腰換鞋，彎得很深，長發滑落到了前面，差點掃到地。
她努力控制眼淚，十幾年了，他們一家三口終於短暫地相聚了一下。
“媽媽去把抹布淘乾淨。”程敏之轉身回了洗手間。
等她再次從洗手間出來，女兒已經換上了家居服，臉上看不出任何異常，坐在沙發上在吃她帶來的零食。
“媽，你在哪家超市買的？”衛萊晃晃手裏的樂檬零食包裝袋。
程敏之拿干毛巾擦着手，“我們自家超市的呀，樂檬所有系列的零食都到貨了，而且還都是最新日期。”
貨到了倉庫后她迫不及待給女兒收拾了一大包送過來，本來想打個電話問女兒什麼時候回，又一想女兒很久才有空跟衛華天吃頓飯，就沒打擾他們父女相處。
“改天感謝一下祁臨升。”
衛萊：“我有數。”
母親在她旁邊坐下，她塞了一片零食到母親嘴裏。
聊到快凌晨，誰都沒提今晚在新家吃飯的事。
衛萊趴在陽台上看着母親的車消失在夜色里，心裏的難過無人可說，點開了周肅晉的聊天框。
除了扮演需要，她也不是他什麼人。
最終什麼也沒發，鎖屏手機。
——
第二天中午，衛萊聯繫周肅晉，打算過去拿那件西裝，問他是否方便。
周肅晉很快回她：【別過來了。】
看來不方便，衛萊正要結束聊天，他發過來一串地址，是江城的高檔住宅區江岸雲宸，她說喜歡平層，他就在江岸雲宸買了平層。
效率不是一般高，一天半已經辦妥手續。
【還是那個密碼。】他又發來一條。
衛萊蹙眉，她不知道他其他房子的房門密碼。
是不是他記錯了？告訴過其他人，記成了告訴過她。
【周總，密碼是哪個？】
周肅晉：【庫里南那個密碼，不然？】
衛萊迅速回：【剛才沒想到是車密碼。】
庫里南密碼箱的密碼她記憶深刻，現在都沒忘。
周肅晉：【傍晚路過超市那邊把你接上。】
之前沒打算那麼著急買房子，她前天晚上把他酒店卧室一番折騰，他當即給助理楊澤打電話，兩天之內定好房子搬過去。
楊澤執行力向來強，在一天半內按照他的要求找到了合適的平層，並談妥價格簽訂合同。
房子之前沒人住，一直空着，打掃過後今天就能入住。
他的私人物品也從北京空運過來一部分。
飛機已經落地，閆叔過去接了。
行李箱太多，用了公司的商務車接機。
陸桉這次同他一起來江城開會，人這會兒在江城分公司，聽說周肅晉找商務車拉行李，覺得稀奇：【你出個差有必要專門用私人飛機運行李？】戲謔了一句：【還打算定居江城呀。】
周肅晉：【差不多。】
陸桉眼珠子差點掉下來：【什麼意思？你不會真對那個叫衛萊的上頭了吧？】
周肅晉沒再回，合約這件事，他沒打算告訴身邊任何一個人。
傍晚，他忙完工作去接衛萊。
【下來吧。】到了超市樓下，他發給衛萊。
衛萊關電腦，【馬上。】
臨走前與母親說了一聲，“媽。今晚不陪你加班了，我跟朋友出去吃飯。”
程敏之笑笑：“你忙你的。”
她發現女兒今天的裝束與平常不同。
終究是沒忍住好奇心，女兒下樓后，她從窗口看了一眼樓下接女兒的車，是一輛京牌賓利，車牌照與那輛庫里南只有一個數字之差。
看來車主是同一人。
她不求別的，只求女兒遇一良人，可以終老。
但太難了。
沒看那輛賓利開往哪個方向，程敏之坐回電腦前，她在計劃開第十六家門店，人生遇見一個可以終老的另一半太難了，還是多給女兒攢點錢實際。
樓下，衛萊坐到賓利後排。
昨天一天沒見面，她也說不上來沒見的這一天裏，時間過的是快還是慢。
不熟的兩人坐一起沒話可說，況且他本來就寡言。
今天開車的不是閆叔，這個司機要年輕一些。
“閆叔呢？”她找了一個話題切入點。
周肅晉：“去接機了。”
衛萊點點頭，以為他有朋友過來。到了新房子那邊才知道，原來閆叔接的是周肅晉的行李。
箱子大大小小加起來一共十一個，堪比搬家。
衛萊幫忙推了兩個中號的行李箱。
進了家門，周肅晉看看她手裏的兩隻箱子，指指她左手那隻：“那個你帶回去，給你準備的包，跟我回家時用。”
“你家裏人知道你有女朋友了？”即使有心理準備，還是不免緊張。
“算是。”周肅晉風輕雲淡，“早晚要知道。”
“她們有沒有問我們是怎麼在一起的？”
“還沒到那個流程。”自上次在家裏喝過下午茶后，他這段時間忙着項目，一直沒回家。
衛萊平靜之後，問他：“如果他們有人問起，你打算怎麼說？”她得提前跟他商量好，免得臨場出亂子。
周肅晉抬眸看她：“就說你追我。”
“……”她還沒追過誰，從來沒有過，就算是演戲也不能破例，萬一被外人知道是她主動倒追，她還怎麼在江城名流圈裏混，“能不能說是你先喜歡我，先追我的，好不容易才追到？”
周肅晉沒搭腔，打開箱子把重要文件拿出來。
衛萊跟過去，他身上的清冷感讓人不敢跟他撒嬌，她只好壯着膽子，聲音溫柔：“周總，你說句話。”
周肅晉無動於衷。
“周總，你這個人特別好。”
“……這麼說，你違不違心？”
她低聲道：“不違心。”
但周肅晉還是沒鬆口改變主意。
衛萊無聲看着他，主打一個能屈能伸不氣餒。
她手指無意間碰到他的西裝衣擺，然後順勢輕輕捏了一下他的衣角，“周總。”
周肅晉把手裏的文件放書桌上，瞅她一眼，頓了頓，“這次答應你。下不為例。”
作者有話要說:
本章200個紅包，前50,150隨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