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號生物研究所（二十四）

莫白使用“規則優化”幫盛炎和杜衡恢復能力后,能量便耗空了。

好在她手上還有一瓶柳從依給她的中級營養劑，在被蟻后包圍時，莫白就喝下營養劑補滿了能量值。

這些能量應該能讓她在超星級怪物體內支撐一陣。

莫白被觸手纏住后，那條灰黑的觸手將莫白的整個身體吞噬進去,觸手上的吸盤貼在莫白身上,吸盤上生出無數根細小的針，這些針刺入莫白的皮膚中,化成無數絲線,試圖與莫白的血管、肌肉、神經、筋脈連接在一起。

這些針上似乎有麻藥,莫白不覺得疼。

她甚至產生了愉悅的錯覺。

有種自己的身體正在慢慢變強的感覺，好像抬一抬手臂就能揮動一條如山般龐大的觸手，這樣的感覺讓人膨脹、着迷，捨不得抵抗。

不親自體會一下真是不知道，她原以為被吞噬是被酸蝕消化,是一件很痛苦的事情,沒想到並不難受。

她試着抵抗,抬起手扯掉一個吸盤,沒想到卻有種從自己體內抽出脊髓的痛楚。

抵抗會痛不欲生,不抵抗反倒很愉悅，被吞噬者就是在這樣的過程中，慢慢失去了自我意識。

這個時候使用“環境排異”似乎會很痛苦。莫白有些不情願地想着。

小七在莫白腦海中為她加油打氣：“玩家,加油啊！不能被侵蝕，失去自我可比身體上的痛難受多了！”

“你放心吧，論忍痛，我是專業的。”莫白對小七說道。

五年的病痛提高了她對疼痛的耐受度,排異超星級怪物的同化會讓她難受,但並不是無法忍受。

莫白咬牙狠下心來,閉上眼睛，默默施展了“環境排異”能力。

她這一次排異的是試圖入侵她體內的異類。

能力發動，莫白的精神力化為一道道能量波，以她的身體為中心，不斷地向外擴散，用來對抗超星級怪物的侵蝕。

這個過程中，莫白全身上下都產生了劇烈的疼痛。

這不再是抽出骨髓的疼痛，也不是針刺的疼痛，而是她將全身的針抽出一點，超星級怪物就再刺入一點。

就好像全身都插着刀子，她將這些刀拔出一寸，就有人將這些刀同時推進一寸，雙方這樣反覆拉鋸爭執着，這些痛還是莫白親自下手實施的，實在是太殘忍了。

腦海里有個聲音不斷告訴她，不要再掙扎了，放棄抵抗就不會這麼痛了。

這個過程，莫白很熟悉。

五年中，每一次被病痛折磨時，她腦海中都會產生這樣的念頭，為什麼她要這麼痛苦呢？為什麼還要忍耐呢？

她的病是治不好的，已經沒有人相信她還能活着，她的親緣關係也被她親手斬斷，不會有人為她的死亡悲傷太久。她註定會死去，多活一天，不過是多痛苦一天，為什麼要如此痛苦且沒有意義地活着呢？

那個時候，莫白自己也找不到答案。

或許只是不甘心，不甘心她的生命竟是如此短暫，不甘心她的精彩人生還沒開始就結束了。

而現在，莫白找到了答案。

她背負着希望，背負着責任，背負着隊友們的生命。

這責任不是負擔，而是化為了她生命的意義，成為了支撐她的強大動力。

而且，這一次，她是有未來的。

她的腿恢復了正常，她可以自由行走，可以享受桃花源的生活，她的精彩世界又一次開啟了。

就算保持意識融入超星級怪物體內又能如何呢？如果成為超星級怪物，她就要用觸手蠕動，她好不容易恢復的腿還是失去了用處。

莫白不希望那種事情發生。

於是，儘管全身上下都被撕扯拉鋸的疼痛侵蝕着，莫白的精神卻還是無比堅韌，無論痛苦還是舒適，都無法撼動她堅定的精神。

為了緩解疼痛，也為了多從主系統口中打探到一點消息，莫白和小七聊天分散精力：“小七……你……問問……主……系，那四個……玩家……還……活着……嗎？”

她的精神力難以集中，腦海中的對話都斷斷續續的。

小七連忙幫莫白詢問，很快，小七回答道：“主系統說，規則只說不能泄露玩家的動向和計劃，沒說不能彙報玩家總人數。現存玩家總人數5人，其中包含上一批的調查員兩名。”

“已經死了啊……”莫白有些悲傷。

她與這幾個玩家萍水相逢，沒有太多交集，但也還是會為陌生人的死亡難過。

她終究是能力不足，無法救下所有人。

好在莫白不會過於苛責自己，她不是一個完美的人，無法拯救全世界，在這樣的副本中，她能夠救下與自己並肩作戰的人已經很好了。

小七繼續道：“現存玩家人數發生變化，總人數4人，其中包含上一批的調查員1名。”

上一批玩家死了一個？是誰？是助手還是杜衡？莫白有些擔憂地想着。

比之前更強烈的一波疼痛襲來，莫白感覺全身每個細胞都被電鋸鋸了一遍，疼得她險些難以維持能力。

她腦海中不斷想着知道四名玩家死亡時的悲傷，並暢想着同伴們活下來的喜悅、她在桃花源中快樂奔跑、游泳的畫面，靠着這些畫面的力量，撐住了這一次疼痛。

莫白也不知道這一次對抗持續了多久，她剛剛找回自己渙散的意識，就聽小七說道：“玩家，主系統發了一些通知，你要聽嗎？”

“說。”莫白已經無法集中精力說太多話，只能簡短地說。

小七道：“玩家盛炎、柳從依、杜衡聯手消滅五個超A級怪物，合計獎勵50萬積分。根據玩家的貢獻度，盛炎獲得20萬積分、杜衡獲得20萬積分，柳從依獲得10萬積分。”

莫白一聽盛炎得到20萬積分，眼睛都亮了。

她之前和盛炎約定好，盛炎在這次副本中得到的積分獎勵都是她的，盛炎有20萬積分入賬，就相當於她也多了20萬！

加上之前完成第一階段任務獎勵的20萬積分，她終於算是小有資產的玩家了！

她可以請顧天冬吃人均5000積分的美味大餐，以報前期顧天冬讓她蹭飯之恩；她還可以點桃花源里那死貴死貴的鮮榨果汁，她也要一邊喝冰鎮果汁一邊曬太陽！

對未來的渴望讓莫白的大腦重新運轉起來。

盛炎等人消滅了五個超A級怪物，代表盛炎已經把這個研究所炸得差不多了。

這個時候，已經沒人保護楊教授了。

如果這一次楊教授不與超星級怪物合體，那等到今晚，超星級怪物分裂，楊教授能夠輕易地死去。

楊教授一定非常急着與超星級怪物合體。

不管他有多聰明，多會籌謀，只要他着急，就會犯錯。

她可以開始行動了。

是否成功，就在此一舉了。

莫白取出那張A級卡牌“人偶們的祝福”，用盡最後一點能量，提升了這張卡的等級。

具體提升到什麼境界莫白也不知道了。

她能量耗盡，失去了所有能力。

“要是葉平均在就好了，真想借一點運氣啊。”莫白在心中道。

小七對莫白說道：“玩家不用擔心，主系統說，這一次，你的運氣一定是最好的。”

“為什麼？”莫白問道。

小七道：“因為無限世界不希望超星級怪物誕生，玩家所在的世界，應該有天劫的故事吧？就是一個修真者修鍊到超過這個位面能夠承受的程度，就會經歷天劫，這是天道，也是世界法則給予破界者的制衡。超星級怪物在無限世界，就是這種怪物。它想誕生，就一定會經歷劫難。可能不是天雷，但一定會是什麼其他什麼東西。

“如今，世界氣運在玩家這裏，你就是它的劫數。”

“劫數，我喜歡這個稱呼。”莫白道。

得知同伴們已經安全了，不再需要她的能力支援，莫白放棄了抵抗，任由超星級怪物侵蝕着自己的身體。

“小七，你要不斷在我腦海里說話，只要我還有意識，就會回答你，哪怕只是一個‘嗯’字。如果我不回答了，你一定要在我耳邊大聲喊，喚醒我最後的意識。”莫白道。

說完，她勉強抬起手，將“人偶們的祝福”放在胸口。

只要她心念一動，就可以發動這張卡。

只要她還有一絲人類的意識，就還有自救的機會。

小七在莫白耳邊絮絮叨叨地說：“玩家，主系統剛剛告訴我，你的稱號升級了，想知道是什麼嗎？”

莫白：“是什麼？”

小七：“叫做‘堅固的金剛石’，主系統說，如果是觀賞組玩家，應該叫鑽石才對，可鑽石是經過切工、拋光、打磨等工藝雕琢出來的精美寶石，會被人類高價購買，極具觀賞價值和收藏價值的寶石。可是玩家不是，玩家不接受打磨，不管系統根據玩家的情況調整多少次稱號，玩家都不肯被系統打磨。”

莫白：“收藏？”

小七道：“是啊，觀賞價值中，除了觀賞外，還包含收藏價值，沒有人想收藏的觀賞品，算不上高等的觀賞品。”

莫白：“嗯？”

小七道：“還有啊，顧天冬升級成中級，稱號也會發生改變。小七查了一下觀賞組玩家的數據庫，發現中級觀賞組玩家的稱號，和他升級前對於觀賞稱號的使用方式有關呢。小七還記得，玩家最後是把顧天冬變成的冰雕當成防護罩用了吧？也不知道他的新稱號會不會和這個有關？”

莫白：“……”

沒有得到莫白回應的小七立刻大聲喊道：“玩家你醒一醒啊！你要是不醒，小七就擅自用你的積分了！小七會把你的積分轉給盛炎，小七說到做到！”

莫白沒有回答。

小七繼續大聲地喊着，它不知道自己的聲音能否傳達到莫白耳中，但只要它知道，只要它還存在，只要它還能發出聲音，只要它還沒有被主系統回收，格式化后交給下一個玩家，莫白就還活着。

它會一直呼喚莫白，直到被格式化前的最後一個瞬間。

莫白失去意識的瞬間，超星級怪物終於變得安靜下來。

早就守在地下四樓迴廊上的楊教授感受到，這個超星級怪物終於睡著了。

它不再試圖抵抗。

他一直等待的時機終於到了。

研究所已經被這群玩家炸毀了，那些玩家正在趕往地下四樓，他沒時間了。

他要和半/身合體，成為完全體，然後，回到那個小鎮，救醒他那一直深陷噩夢中無法清醒的女兒。

他縱身一躍，向那個恐怖的怪物跳下去。

楊教授折磨107號被試者，不僅是因為107號害了他一家，他也一直在用107號做測試。

為了與超星級怪物融合，他的身體必須先適應怪物的提取液。

他用各種辦法讓讓107號成為他的試藥容器，每次107號容納提取液成功后，他就會同樣的辦法容納一部分提取液。

此時此刻，楊教授體內已經有80%體/液的成分是怪物提取液了。

他的身體與超星級怪物的相似度超過80%，他的意識和超星級怪物相連，只要他跳進去，就算超星級怪物已經陷入沉睡，身體也會本能地與他融合。

他會安定、無任何痛楚地與超星級怪物融合。

楊教授落入怪物身上，身體沒入怪物體內。

柳從依三人跑到地下四樓，看到就是楊教授和怪物融為一體的一幕。

柳從依見狀連忙取出她手中最後一張B級卡“絕對傷害手/雷”，狠狠地丟向楊教授消失的方向。

“絕對傷害手/雷”有絕對傷害的能力，不管對方用了怎樣的卡牌防禦，手/雷都會對敵人產生一定程度的傷害。當然，如果對方的防禦卡是S級卡，那手/雷造成的傷害也能就是為敵人剪剪指甲、修理一下頭髮或是擦破一層皮。

不過現在這怪物可沒有使用防禦卡。

手/雷在怪物身上炸開一個大洞，可這怪物的身軀太龐大了，這個大洞相較於怪物的身軀，就好像人類指甲蓋大小的傷害，根本無法撼動怪物的本體。

三人中，兩個被壓制能力，一個只有精神類的能力，根本沒有對付這超星級怪物的手段，只能眼睜睜地看着楊教授和怪物融合。

盛炎雙膝跪在地上，腦海中滿是絕望。

他想起自己遇到莫白前，其實完全沒想過如何通關，只想在死前怒罵莫向由，然後轟轟烈烈地死在副本中，下去陪伴哥哥盛磊。

是莫白給了他活下去的希望。

盛炎了解自己，他其實沒有太多的主見，他對自己的定位就是跟隨哥哥的弟弟。

沒有人引導着他，他很難在這樣的世界中活下去。

莫白的出現，填補了盛磊的空缺。

若莫白只是一個有特殊能力的女生，盛炎還不會移情，他或許會對莫白產生一絲朦朧的好感，經過相處後會慢慢愛上莫白，從而產生新的生存目標。

可是莫白太堅定了，她就像大海中的燈塔，為迷航的人指引方向，讓人不由自主地跟隨她。

盛炎也是如此，在相處中，不自覺地將情感重量壓在莫白身上。

他有時候甚至分不清他眼中看到的究竟是莫白還是盛磊。

有時候，他會因為幻蝶的存在而稍稍吃醋，但更多的時候，他甘願做一個沉默的打手，站在莫白身後，只要她一聲令下，就衝上去戰鬥。

此時此刻，盛炎手中還有一張卡。

是莫白給他的“刻錄機”，這張卡中記錄著莫白“環境優化”的能力。

他可以使用這張卡，恢復自身的能力，隨後跳下去，使用最後一種炸/彈——靈魂炸/彈。

他不知道靈魂炸/彈的一換一能力能否消滅楊教授，可這已經是他能想到的最後手段，是他最有意義的死法。

可是為什麼？為什麼他做不到？

他手中拿着“刻錄機”卡，卻無法使用這張卡。

對死亡的恐懼讓他站不起身，跪在地上瑟瑟發抖。

他明明不在乎死亡的，可在這一瞬間，他竟然覺得活着是這麼美好，哪怕只能再活一秒，他也想活着。

“柳從依！給我解除能力，我還有最後一招沒試！”盛炎在死亡的恐懼下面色發白，全身顫抖，卻還是大聲地吼着。

柳從依搖搖頭說：“我沒有能量了，沒辦法幫你。”

其實她只是用光了“e人”能力社交積攢來的能量，她自身的能量還有剩餘，可以為盛炎解除能力。

但她沒有這麼做。

這是她和莫白的約定。

而且她也決定再等一等，還沒到最後一刻，系統也沒有宣佈莫白的死訊，她心中還存着一絲希望。

杜衡也靜靜地等待着。

他沒有責怪任何人，這個副本，他們身處敵營，被無數敵人包圍，甚至被同為玩家的“靈魂契約者”背叛。

能夠打到這個程度，已經是足以寫在“補天”訓練營戰鬥手冊中的經典戰鬥了。

三人站在迴廊上，望着下方沉睡的怪物，靜靜地等待着最後一刻的到來。

在令人窒息的寂靜中，怪物上空突然出現無數金色的絲線。

眾人抬起頭，看到前方出現無數被絲線牽扯的人偶，他們手中握着金色的絲線，模樣恐怖，臉上卻露着燦爛的笑容。

空氣中回蕩着一聲聲詠唱聲，像教堂里的唱詩班，齊聲唱着聖歌。

金色的絲線沒入怪物體內，人偶們邊唱邊拉動着絲線。

一個人被金色絲線拉上來，她閉着眼，被金色絲線吊著，懸於空中。

金光沐浴在她身上，驅散了依舊纏在她身上的觸手。

在金光中，莫白緩緩睜開了眼。

與此同時，原本安定的超星級怪物劇烈地顫動起來。

失去了最後一份血清，超星級怪物清醒過來，但又沒有完全清醒，它正在與楊教授的意識抗爭着！

作者有話要說:

一天比一天晚……

大家明天見，么么噠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