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號生物研究所（十九）

見到這殘忍的一幕,幻蝶似乎有些害怕，它主動拉住莫白的手，想要逃走。

莫白將幻蝶轉了個方向，讓它背對楊教授,不看面前發生了什麼,完全沒打算走。

幻蝶：“……”

莫白這個女人，是不是天然就缺戀愛這根筋？

莫白其實蠻有憐弱心理的,但她知道不能對幻蝶心軟,她的計劃也不會對幻蝶說,她一直防備着幻蝶。

憐弱是共情能力強的表現，是個很好的品質，但不能什麼人都憐弱。

無情地制服幻蝶后，莫白屏住呼吸，繼續觀察着楊教授的舉動。

楊教授折磨了107號半個小時后,他身後的那名助手研究員說道：“教授,繼續下去,107號體內的癌細胞會被激活,他體內的提取液會刺激癌細胞成長,他很快就會被癌細胞吞噬，變成巨型腫瘤，失去生命。”

“那今天就這樣吧。”楊教授的語氣略有遺憾。

不成人形的107號被拖了出來,癱在地上氣若遊絲。

楊教授問道：“他痛嗎？”

助手研究員頓了一下，用警惕的眼神看了楊教授一眼，才說道：“我們專門用提取液強化了他的痛覺神經，他的痛感應該是普通人的十倍。同時,我們將‘強化變種人’的強化基因改造了他的大腦和身體,讓他的大腦不會因為太痛而受到創傷,身體也不會因此而死亡。

“他會清醒地活着，清醒地承受着痛苦，清醒地知道自己身上發生的一切。”

“很好。”楊教授露出幸福的淺笑，好像聽到了什麼讓人開心的事情。

107號趴在地上，仇恨地瞪着楊教授，低吼道：“你殺了我，你為什麼不殺了我？！”

楊教授用看垃圾的眼神看了他一眼，淡淡道：“我都沒有死，你為什麼要死？我會永生永世地活下去，你也一樣。我沒有保住你兒子的命，在你身上，我會彌補這個錯誤的，我會用盡一生所學，拼盡全力，保住你的生命，這不是你的要求嗎？”

他露出一個殘酷的笑容。

隨後，楊教授揮了揮手，有幾個長相怪異的保衛人員將不斷咒罵的107號拖了下去。

莫白望着這樣的楊教授，意識到他已經失去人性了。

這並不是說莫白同情107號，當年的案件，楊教授是受害者，107號應該受到懲罰。

可如今的楊教授，在仇恨的改造下，失去了人性和同理心。

如果楊教授還有同理心，那他只會對107號做這種事情，可現在的楊教授視一切人為草芥。

莫白望着玻璃房間中的被試者們，看着不斷廝殺吞噬進化的怪物們，他們原本也是普通人，很多人是患了絕症，想要治病的可憐人，卻被楊教授當成實驗品來利用。

莫白確定，這樣的楊教授的確是會出現人格分裂的癥狀。

拖走107號，楊教授一一查看着每個房間的情況，走到一個滿是蝴蝶的實驗室前，楊教授問道：“還沒有出現和幻蝶一樣的能力者嗎？”

那位助手道：“沒有。你要知道，每個個體都是有共性也有特性，一階進化提升的是共性，二階進化提升的是特性。幻蝶的能力是二階進化后的特性，特性是獨特的，很難重複的，即便你再抓來無數只蝴蝶，它們也只會出現新的能力，不會再出現重複能力。”

“哪怕有個相似能力也行啊，”楊教授遺憾地說，“幻蝶可以製造讓人痛苦的幻覺，好想讓幻蝶給那個罪人編織一個美麗的幻境，讓他感受到幸福，再讓幻蝶將這個幻境親手毀掉，從精神上折磨他啊。”

助手道：“你就不能再忍幾天嗎？幻蝶現在和那幾劑血清混在一起，在不知道血清們的能力前，我們貿然去捕捉幻蝶會打草驚蛇的。等你成為完全體，打破領域的限制，幻蝶還能逃出你的手掌心嗎？”

幻蝶：“……”

原來它真的和莫白說的一樣，被楊教授盯上了。而且現實比莫白分析得還殘酷，因為它可以令人痛苦的能力，楊教授一直想要得到它的能力！

它這次回到研究所，要不是一直纏着莫白，早就被研究所抓回去了！

莫白不在乎幻蝶的死活，她在意的是那位助手。

她本來以為這位助手只是個普通研究員，可他剛才那番話態度太自然了，不像是下屬，更像是某個與楊教授合作的人。

莫白將注意力放在助手身上，見助手長得還算清秀，書卷氣很濃，身高倒是不矮，可是身材並不健碩，不像研究所其他怪物那樣肌肉發達。

楊教授的注意力離開蝴蝶實驗室，對助手道：“我去看看今天的抽血檢測結果。”

兩人向一間正常牆壁的化驗室走出，莫白連忙拉着幻蝶跟上去，那間化驗室不是玻璃牆，在外面看不到，必須跟進去才行。

莫白知道這很危險，但他們目前了解到的副本線索還是不夠，她需要儘可能地多收集線索。

莫白排異了監控元素是想去親眼看看超星級怪物，尋找怪物的弱點，但也要了解這個副本真正的主導者楊教授。

他們今天上午注射提取液后抽了血，晚上楊教授來看化驗結果，這個機會太難得了，莫白不能錯過這個機會。

雙腿已經恢復正常的她拉着幻蝶輕盈地跑着，沒有發出一點腳步聲，這樣自由的感覺實在太好了。

莫白趕在化驗室關門前，拽着幻蝶跟了進去。

楊教授和助手站在一個光屏前，楊教授打開一個文件夾，詳細地看着化驗單。

被提取液提升體質后，莫白的視力也變得非常好，儘管光屏上字很小，她還是能看得一清二楚。

她看到楊教授一一詳看的化驗單，正是007、018、025、251等7個玩家的化驗單。

“真不愧是怪物剋星，血液內的特殊能量很強，即使注射了提取液，基因也沒有發生改變。等他們使用了血清，我就可以成為完全體了。”楊教授滿意地說道。

楊教授的話和莫白的分析完全一致，他就是在等玩家使用血清，利用系統提供的血清和玩家自身的“特殊能量”，也就是系統提到的“正向的流動”來壓制超星級怪物的力量，這樣他就可以和超星級怪物融合，並佔據主導地位了。

“到時候，別忘了我們的契約。”助手道。

“就算我想違約，也做不到吧。”楊教授道。

“他們還有多久才能使用血清？”助手問道。

楊教授又看了眼化驗單，說道：“他們體內的特殊能量現在可以完全壓制提取液的力量，等到第二期注射后，就會與提取液的能量持平，這個時候，他們還能對抗變異，應該不會使用提取液。只有等到第三期，提取液徹底佔上風，他們才需要使用提取液。

“不過能對抗不代表他們就不使用了，或許會有膽小鬼提前用血清，這可不行，五份血清注射的間隔時間不能超過24小時。”

“那得想個辦法讓他們統一在第三期使用血清才行，”助手道，“獨影今天不是吞噬了兩份血清的腦精華嗎？有讀取到記憶嗎？知道血清藏在哪裏嗎？”

“不知道，這部分記憶被強大規則之力封鎖住了，獨影的力量沒辦法突破這層封鎖。只有我在地下的半/身才能打破這層封鎖，但你也知道的，它很難交流，就算是我也很難和它溝通。如果它可以溝通，我們早就融合了。”楊教授嘆道。

“那就再想想別的辦法吧，這才第一天，時間還來得及。”助手說道。

兩人邊說邊打開化驗室的門走了出去，莫白本來就藏在門邊，趁着聲控門打開的瞬間，拽着幻蝶輕盈地跑了出去，藏在門邊的角落裏。

楊教授和助手離開化驗室后，楊教授沒什麼感覺，助手卻向莫白和幻蝶隱藏的方向看了看。

“在看什麼？”楊教授看了眼助手盯着的位置，什麼也沒看到，那只是什麼也沒有的牆角。

助手道：“不知道，我心裏總有點不安，這是一種直覺吧。你問問監控機械人，那幾份‘血清’都在哪裏。”

楊教授抬起手腕，用手環給監控機械人發了信息。

“兩個精神分裂者在房裏，兩個被吸收了腦精華的也老老實實待在房裏，018號那個女人在公共區域到處找人聊天，剩下一男一女和幻蝶一同待在007號房間裏，沒有血清的那個蠢貨研究員在資料室里。”楊教授說道。

助手道：“兩個精神病，兩個白痴，已經有四個人失去戰鬥力了。剩下的三個……找人挑撥一下他們之間的關係吧，018號不是喜歡和人聊天嗎？找個聰明點的去接觸她，就說是上一批調查員中的倖存者，能帶她逃走。但只能帶一個人，讓她提防着點另外兩個人。”

“不選擇007號嗎？”楊教授道。

007號就是莫白。

助手疑惑道：“為什麼要選007號？她很敏銳，不會輕易相信其他人，很難騙的。”

“不清楚，”楊教授負手搖搖頭道，“我總有一種，很想立刻把她餵給地下那傢伙的衝動。”

兩人就這樣邊聊邊離開了實驗區域，莫白沒有跟上去。

她在這裏獲取的信息已經足夠多了，而且剛才助手看向他們隱藏的方向，這說明助手的直覺很敏銳，他已經感受到他們躲藏在那裏，只是因為楊教授的監控機械人掌控着玩家們的具體位置，助手才沒有進一步確認的。

再跟上去，會有危險。

她掃了眼嚇得瑟瑟發抖的幻蝶，給了幻蝶一個眼色，示意他們繼續走。

幻蝶露出可憐的表情，表示它不想再繼續下去了。

但莫白又怎麼能放過幻蝶這麼好用的擬態能力，拉着幻蝶就向地下四層走去。

說實話，要不是知道楊教授已經盯上幻蝶，莫白真想把這傢伙變成卡。

將一個A級怪物留在身邊太危險了，有種與虎謀皮的不安感，還是變成卡令人安心。

幻蝶似乎感受到了莫白的殺意，走到無人處時，它抬起頭，用水汪汪的眼睛看着莫白，在手環上打下一行字：莫白，我愛你，你愛我嗎？你是玩家，你會愛上一個怪物嗎？

莫白望着幻蝶的神情，總覺得如果不好好回答這個問題，以幻蝶現在的精神狀態，可能會轉身就跑，她很難再接近地下的超星級怪物。

於是她認真思考片刻，誠實地寫下答案：我喜歡你變出的相貌，我很願意看你的臉，但我並沒有對你動心，我喜歡乖巧的、忠誠的、聽話的，會為了我剋制恐懼的。至於是玩家還是怪物，這對我來說並不重要。

幻蝶也打下一行字：好的，那我會克服恐懼，陪你一起去。但是你要答應我，努力愛上我，好不好？

莫白真誠回答：我會努力的。

但努力不一定會有結果。

得到莫白的承諾，幻蝶這才跟着她來到地下四樓。

正如莫白所料，四樓沒有守衛。

所謂超星級怪物的五個守衛，根本不是守護地下這個龐然大物的，而是守護毫無能力的楊教授的。

從三樓到四樓的樓梯開始，就沒有任何人和怪物了。

為了防止幻蝶突然襲擊，莫白用戴着空間刀的手套拉住幻蝶的手，與它並肩而行，一同下樓。

一進入四樓，莫白就感受到了極其可怕的威壓。

地下四樓只有天花板上有一排很暗的小燈，圍着牆壁有一圈迴廊，餘下的區域沒有任何裝飾，往下一看，是深不見底的深淵。

莫白剛走到迴廊上，就看到一條柔軟的黑色觸手飛了上來，貼在迴廊外的玻璃牆上。

莫白看到觸手上長着一隻眼睛，那隻眼睛正來回掃視她和幻蝶所在的位置。

觸手看了一會兒，似乎什麼也沒找到，有些失望地滑落下去。

觸手滑下去一會兒后，莫白鼓起勇氣湊上前向下看了一眼，她看到下方有一團巨大的黑乎乎的東西在不斷蠕動、變化着。

在這團怪物面前，她就像一隻螞蟻那麼渺小。

莫白從道具欄中取出一張卡，這張卡正是上個副本中起到很關鍵作用的B級卡“窺探眼鏡”。

“窺探眼鏡”並不是多特殊的卡，它是在一個B級日常副本中掉落的卡，掉率極低，大概一千次才會掉落一張卡，因此市面上很少見。

不過盛炎是個刷副本狂魔，他的卡牌冊中，也有“窺探眼鏡”，莫白在進副本前，就為盛炎選擇了這張卡。

“信息提取”“刻錄機”“窺探眼鏡”，這三張卡是盛炎這次副本攜帶的全部卡牌。

莫白之所以選擇這張卡，是因為這張卡她很熟悉，而且“窺探眼鏡”在莫白手中，和在其他人手中的效果截然不同。

莫白戴上眼鏡，臨時提升了“窺探眼鏡”的等級，看向深藏在地下的超星級怪物。

她要親眼看一眼，這怪物是否像杜衡所說的那麼難殺。

杜衡的“弱點定位”能力被副本壓制到初級，就算能看到超星級怪物，也未必能看到超星級怪物的真正弱點。

但被提升了等級的“窺探眼鏡”，或許能夠看到更多東西。

為了完美地發揮“窺探眼鏡”的力量，莫白沒有使用之前記錄過她的能力的“刻錄機”，而是選擇使用了價值兩萬積分的初級營養劑，將自己的能量全部補滿，她要將“窺探眼鏡”的力量提升到極致。

她將大部分能量注入到“窺探眼鏡”中，同中級玩家的實力提升着“窺探眼鏡”的等級。

這一次“窺探眼鏡”的力量比上個副本還要強。

它能夠在一瞬間看到數百米內的畫面，能夠穿透生物體內部，讓莫白看到生物體內的結構。

超星級怪物體內蘊藏的能量太強，莫白只看了一眼，就頭痛欲裂，幾乎要吐出來。

她連忙取下“窺探眼鏡”，還要時刻警惕着身旁的幻蝶，不能露出她現在十分不舒服的樣子。

幻蝶將手環舉到莫白眼前，上面寫着：怎麼樣？看到了嗎？

在莫白眼中，這行字有四層重影，她像個高度散光的患者一般，廢了好大力氣才看清幻蝶的字。

但她沒有表現出來，而是從容地笑了笑，抬起手腕，慢慢地在手環上打字。

她艱難但準確地打出短短三個字：回去說。

幻蝶巴不得趕快回去，率先一步跑在前面，飛快地離開四樓。

莫白感覺到一口血湧上喉嚨，鐵鏽般的血腥味瀰漫在口腔內，她用力將這口血咽回去，若無其事地跟着幻蝶走出四樓，一路穿過實驗區，腳步穩健地回到二樓。

來到007號房門口，莫白敲了敲房門。

盛炎打開門，出門轉了一圈，莫白和幻蝶趁着這個機會走了進去。

回到房中，莫白直接坐在輪椅上，用手掌撐住額頭，做出沉思的樣子。

幻蝶解除擬態，盛炎看到莫白的身影，連忙湊了過去，對幻蝶說：“算你識相。”

“我很乖的。”幻蝶望着莫白，說道，“莫白，我鼻子很靈的，我知道你受傷了，你身上有鮮血的味道。可是這一路上，我都沒有傷害你，我是真的希望你希望我，我想變成你喜歡的樣子，我在為了你剋制我的本能。”

它像個小狗一般蹲在莫白腳邊，說道：“現在回到房間了，回到你的同伴身邊，你不用再強撐了。”

既然早就被幻蝶看出來了，莫白也就不再強裝，抽出一張紙巾，將壓在心頭的那口血吐在紙巾上。

看到莫白吐血，盛炎十分擔心，握住她的手道：“發生什麼事了？是誰傷了你？”

莫白搖搖頭道：“我沒事，我只是，看了那個超星級怪物一眼。”

“看一眼就變成這副樣子？”盛炎驚道。

這怪物這麼強，看一眼就能讓人身受重傷，這還怎麼打？

莫白道：“沒那麼誇張，我會受傷，是因為我用‘窺探眼鏡’看到了超星級怪物的本質，我的視覺神經在藉助‘窺探眼鏡’的力量，連接到了超星級怪物的神經。這個瞬間，我的身體承受了超星級怪物的力量，才會被反噬受傷。”

“你看到了什麼？”幻蝶問道。

莫白望着幻蝶，眼中透出了不信任。

她的確看到了勝利的希望，但她不信任的幻蝶，她不能在幻蝶面前說出她的發現。

幻蝶露出失望的神色，但它乖巧地沒有繼續問，而是退後幾步，打開門道：“我這就走，走了你就可以說了。”

幻蝶走出門時，不忘提醒莫白一句：“你還記得之前我們的約定嗎？你會認真努力地遵守約定嗎？”

莫白的嘴唇動了動，沒有說出“會”這個字。

她擔心語言有束縛力，擔心幻蝶有這方面的能力，擔心她說出這個字，就會中幻蝶的陷阱。

幻蝶慘然一笑，說道：“你不遵守也沒關係。”

說罷，它關上房門，離開了房間。

幻蝶走後，莫白將手放在心口上，輕嘆一口氣，說道：“幻蝶，真厲害啊。”

儘管清楚眼前這是個會吞噬靈魂的怪物，莫白還是不受控制地產生了“愧疚”這種情感。

她很了解自己，她這種生性要強，從來不想虧欠他人的性格，很容易因“愧疚”滋生愛意。

“你不用管它，一個怪物而已。”盛炎道，“你的傷怎麼樣？要不要吃治療藥劑？”

“不用，我休息一下就好。”莫白道，“幫我把柳從依和杜衡叫來，我看到了很重要的東西，我們必須抓緊時間，儘快行動。”

作者有話要說:

今天更新晚啦，大家明天見哦，么么噠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