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
轉眼,半個月過去了,這半月里,纖雲如其他交流弟子一樣,按照月華門的安排,參加各種活動,而飛星自從去了藏書樓就沒再出現,玄蟒則化身發簪,時刻不離纖雲。
這一日,纖雲的課程安排是月華門內功心法概論,她想着枯燥難懂的內功心法,苦哈哈地推開房門準備前往講經堂,沒想到一出門卻撞上迎面而來的飛星。
“飛星!你終於出現了!”纖雲抬頭望着飛星,跟他打招呼。
“嗯。你要去何處?怎的這副表情?真是抱着黃連回屋——苦到家了!”飛星一本正經地說完這句話,得意洋洋地看着纖雲,還一臉期待的樣子。
纖雲一時沒回過神來,愣愣地看着飛星,腦子裏一片空白,嘶……這到底是哪兒不對勁來着?
“啊!!你你你,你這是在學現代人講話?”纖雲看了看四周,壓低聲音。
“是啊!我已看完了藏書樓的所有書籍,對現世有了十足的了解,現在的我,是被窩裏放屁——能文能武!是懷孕的女人——肚裏有貨!”飛星用他清泉一般的嗓音,十分沉穩地宣告着自己的非凡才智。
天吶,你快閉嘴吧!人族最強俢者的臉面快被你毀光了啊!纖雲不知該說什麼,乾笑了兩聲:“啊哈哈哈,你真棒!那個,我要去上課了,你來么?”
飛星點點頭,喚了一聲:“玄蟒!”玄蟒化成的發簪從纖雲頭上飛出,落地變回原身,將兩人馱在背上,往講經堂飛去,速度比纖雲的飛舟快了不知幾何。到達講經堂上空,玄蟒又變回發簪插入了飛星的髮髻,飛星則從半空中拉着纖雲輕巧地落到地面。
兩人進入講經堂,隨意找了座位坐下,不一會兒,一個身負長劍的修者走進講經堂,在大殿正中的蒲團上坐下,看來這就是今日講課的老師了。
“在下月華門出雲子,今日由我來與大家交流月華門的基礎心法《詠天》和《詠地》……”看來這講課的還是與掌門人一個輩分的長老級人物,纖雲發現殿中不少劍修弟子都眼睛發亮,這出雲子在劍修中的威望想必不低。
說來,大陸四境之中,人族是最擅長用兵器的,劍修也最多,想到這裏,纖雲轉頭看身邊的飛星:不知這月華門老祖是否也是劍修?這心法是他所創,坐在下頭聽別人講解,不知是何感受。
卻見此刻的飛星眉頭緊鎖,嘴唇抿成一線,眼神十分嚴肅,仔細看來卻又有幾分空洞,蒼白的俊臉一片平靜,但臉部肌肉時不時就抽動一下,這是什麼反應?纖雲正想說話,旁邊一名蠻族劍修對着出雲子一禮,朗聲道:“出雲子前輩,學生最近正在研讀貴派三部內功心法中的《詠天》,書中有云:天之極不及吾,日之耀不及吾,月之輝不及吾。不知當做何解?”
聽到這個問題,飛星臉先是一紅,馬上又恢復平靜,並一臉期待地看向出雲子。纖雲心想:他這是在緊張後輩子弟能不能正確領悟自己留下的心法吧?
但見出雲子微微一笑,不疾不徐地說:“祖師爺留下的三部心法,字數不多,但其中蘊含道之深意,變幻無窮,在下也只領悟了其中一二。”聽出雲子如此說,下頭不少弟子都不住感嘆:“就連出雲子前輩這樣的劍修翹楚,都只領悟了一二么?月華門老祖果然高深莫測。”出雲子接著說到:“天之極不及吾,日之耀不及吾,月之輝不及吾。在我看來,是說劍意與靈力越契合,越能發揮劍修的實力,修者的力量來源於靈力,而靈力存於天地中,若能將自己的劍意置於天地日月之中而不遜色於天地日月,則劍道亦大成也。”
“原來如此,多謝前輩解惑,學生受益匪淺!”提問的蠻族劍修聽得兩眼晶亮,恨不能立刻衝到外頭磨練自己的劍意去。出雲子微笑點頭:“修者心性不同,各人所悟也會不同,還望道友在修行中探尋自我之道,學有所成。就像老祖《詠地》中所說:無盡荒丘立枯影,遍尋只得一草根,吾心亦喜!我們修者在問鼎大道的旅途上,永遠是孤獨的行者,修行的關鍵之處,只能靠自己去領悟,對於真理,我輩即使只能領悟如一草根那樣細小的部分,便已是大幸了。”
眾弟子細細品味出雲子的話,紛紛點頭稱讚,各自小聲交流着心得,這時卻見飛星一下子站了起來,直直盯着出雲子,他這一動作把纖雲嚇得不輕,哎呀!這傢伙怎麼了,難道出雲子講的不對,給他聽怒了?
“啪!啪!啪!”就在纖雲以為飛星要衝上去把出雲子弄死的時候,他卻一臉嚴肅地鼓起掌來,只見飛星眼神認真,態度誠懇,一邊拍掌一邊贊道:“講得好。”評價了短短三個字后,飛星又迅速坐下了,全場弟子愣了一瞬,突然爆發出雷鳴般的掌聲,出雲子也欣慰地看向眾弟子,隨後今日的課程就在其樂融融中圓滿結束了。
回去的路上,玄蟒飛得很是不穩,一會兒抖一下,一會兒偏下身子,飛星倒是穩如泰山,纖雲好幾次都快要掉下去,又被飛星給拉住。“玄蟒,不許再笑!”在玄蟒再次抖動的時候,飛星終於不耐煩地呵到,他呵斥一出,玄蟒抖得更厲害了,飛星無奈:“別笑了,咱們去星火原。”纖雲緊緊抓着飛星的袖子,生怕玄蟒把她給抖下去,玄蟒在笑么?笑什麼啊?纖雲思考了一會兒,眼前一亮,問:“飛星,那月華門的內功心法真是你寫的?”
“自然是我寫的,但是……”飛星斜了纖雲一眼,很不高興她提起這個問題,果然這問題一出,玄蟒又開始抖了,飛星嘆了口氣:“的確是我寫的,但那並不是內功心法。”啊?纖雲望着飛星疑惑萬千,不是心法?那你家月華門可是照着練了幾千年了,這可怎麼算?“不是心法那又是什麼?”纖雲疑惑地問。
“《詠天》和《詠地》不過是我年少時,寫的一些日常感悟罷了。”飛星說著,臉有些紅,玄蟒的身軀仍然抖個不停,估計早已笑出了腹肌。“日常感悟?那今天課堂上講的:天之極不及吾,日之耀不及吾,月之輝不及吾。是什麼感悟?”纖雲緊緊盯着飛星,期待原作者的正確答案。
“那就是有一天,我去溪水中抓魚,看到水中自己的倒影,覺得天地日月都不及我的容顏,就寫了這一句。”飛星雙手抱胸,穩穩坐在玄蟒的大腦袋上,這次不用玄蟒抖了,纖雲差點自己栽下去,什麼心法?這明明是自戀打油詩啊!
“那那那,《詠地》裏那句:無盡荒丘立枯影,遍尋只得一草根,吾心亦喜!又作何解?”
“那個么,是有一年部落鬧飢荒,我一個人在荒野上尋了好久,最後尋到些草根吃,很歡喜,總算不至餓死,後來想起當時的境況,就刻在月華門的石壁上了。”飛星定定望着遠方,似乎陷入了回憶。
哎呀,原始社會也是不好混呢,飛星年少的時候,不就是萬年前?萬年前的原始人飛星,能寫出這種日記,也算很有文化了吧,纖雲想到此處倒來了點興緻,她從隨身的儲物袋中翻出玉簡,將心法《嘆人》翻出,仔細看了起來,看了一會兒她問道:“你這《嘆人》和《詠天》、《詠地》的風格不太一樣啊。這句精靈如水蠻如珠,人去獸走兩相顧……什麼意思啊,難道是狩獵?”纖雲繼續翻動玉簡內容,看向下面的註解:“靈力運用到登峰造極之時,可如水如珠,即使在市井中,就算在獸群里都可心如止水,如入無人之境……飛星,是這意思嗎?”
飛星這次沒有回答,玄蟒又開始了劇烈抖動,飛星乾脆閉目養神假裝聽不到。玄蟒此時真的忍不住了,她一邊發笑一邊說:“這句的意思是說,精靈族的女子溫柔似水,蠻族女子如寶如珠,人族女子與獸族女子相爭不休,飛星哪個都放不下,不知如何取捨。”纖雲默默看向閉眼裝深沉的飛星,不想再問“巫雨三度,翻覆幾何。”有何深意了,呵,男人!原始社會的也一樣狗!
飛星好像感覺到了纖雲鄙視的眼神,他咳嗽一聲,淡定地說:“星火原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