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弗克隆戰區(5):海底,屍潮
“我們完蛋了。”————一名未知行星防禦部隊士兵的遺言
“戈爾卡-47”一名護教軍坐在巡邏艇上,他呼叫着他的中隊同僚,在護教軍身邊還有兩名一樣身着紅色袍子的戰士。“彙報。”
呼嘯的海風裹挾着硫磺和化學物質的味道,但在護教軍士兵經過改造的呼吸系統和面罩的過濾下,有毒的海風會變成清新空氣。
戈爾卡-47沒有應答,通訊器里只有沙沙聲響。
“戈爾卡-47”那名護教軍再次說道“立刻彙報。”
海風吹動着巡邏艇,浪花拍打在白色的船身上。但戈爾卡-47依舊沒有回答。
護教軍上傳了異常情況,接着另一名護教軍啟動引擎,他們要前往戈爾卡-47的巡邏區進行檢查。
“戈爾卡-46,戈爾卡-48,前往指定坐標點。通知港口監控總部。”
巡邏艇尾部衝出大股白色浪花,在一陣引擎轟鳴聲中向戈爾卡-47的位置前進。
護教軍閃爍着綠光的機械義眼不停轉動,發出咔咔聲響。來自機神的饋贈讓他能清晰看到數公里之外的東西。他看到了一個小小的黑影,在海浪和呼嘯的有毒海風中晃動着。
護教軍背上的設備搜尋着該區域的信號,但是一無所獲。他將視野中的圖像放大,接着調整焦距,他看到了一艘空無一人的船隻。通過圖像對比和身份碼識別,他發現了戈爾卡-47的巡邏艇。
護教軍立刻上傳了危險警報,同時他身後的一名護教軍的通訊器里傳來滴滴響聲,他回過頭去,發現自己的同僚正盯着水下,手中的流電步槍已經拿了出來。
視覺共享和隊內信息交流系統讓他立刻意識到黑色的海水裏有什麼東西,巡邏艇上的重爆彈也對準了水下。
護教軍的手伸向巡邏艇的聲吶探測設備,他已經機械化的手指剛觸碰到設備的瞬間,一直瞄準海下的護教軍猛然扣動了扳機,藍白色電流炸開海平面,刺穿黑色的海水。洶湧浪花之中猛的伸出一個粗長黑影,接着那名開火的護教軍身形一頓,巡邏艇上的重爆彈當即開火,轟鳴巨響中一連串拖拽尾焰的彈鏈轟入海水,炸開的水花吞沒了僵硬的護教軍,等浪花落下之後,他已經不見蹤影。
緊接着,位於船尾操控重爆彈的護教軍身後的海平面突然炸開,如同一顆在海里引爆的炸彈,一個龐大的身影雙手環抱住那個想要掏槍的護教軍,接着向後一仰,等戈爾卡-45回過頭時,整艘船上只剩下了他一人。
護教軍並沒有多少人類情感留存,而這種突髮狀況也沒有讓他感到恐懼或是慌張的餘地。戈爾卡-45立刻激活了自己的通訊器,一邊用手中的流電步槍向海里開火一邊讓正趕往集結點的兩艘同僚船隻立刻返航,他們遭到了不明勢力的襲擊。
有什麼東西朝他撲了過來,視覺傳感器無法準確的描繪出那個形狀,但也不需要描繪了,他的視野一片黑暗,聽覺傳感器里只有海水波濤洶湧的聲音,還有液體從盔甲上滑至甲板的嘩嘩聲。
他的頭突然猛的向後扭動,發出脊骨斷裂的聲音。那隻握住他腦袋的巨手已經掰斷了他的脖子。隨着一陣拖動聲響,戈爾卡-45的屍體被一條長滿海底寄生植物,船蛆和鏽蝕創口的綠色附甲胳膊拖入海水。
黑色的海水中煽爍着點點綠色幽光,光芒隨着海水的波紋涌動着,隨着一陣晃動,綠色幽光消失於海平面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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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0米!”負責守衛封鎖線的弗克隆第四步兵團士官帕托喊道,他的聲音被悶在臉上的防毒面具里。帕托緊握着手中的激光步槍,第四步兵團的士兵躲在防禦牆,沙袋和廢棄物堆砌的掩體之後,手中的激光步槍直指面前成群在黑暗中聳動的東西。
“瞄準它們的頭!”第四步兵團指揮官上校瓦弗里茨高喊“記住你們的訓練內容,然後給我打穿那些混賬的腦袋!別讓它們靠近防線,也別被咬了!”他的佩劍緊緊插在劍鞘里,手中鑲嵌着兩顆寶石的激光手槍在慘白的探照燈光線下用力揮動着。
六百人分散在第二道封鎖線的掩體之後,其中點綴着用速干混凝土加固的,由紙漿木窩棚改造的堡壘和瞭望台,部隊為數不多的奇美拉運兵車和黎曼魯斯戰鬥坦克停在防線修築的坦克掩體內,在他們前方是已經淪陷的第一道封鎖線,就在昨天晚上,活着撤退到第二道封鎖線的人和本身駐守在此的士兵還能聽到第一道封鎖線里那些垂死之人的哀嚎和肉體被撕裂啃食的聲音。
第一道防線的倖存者在撤退之後都被集中至戰地醫院,並要求脫下所有防具和衣物進行檢查。所有身上有着傷口的人都被帶走了,剩下的人在經過清潔,換上新的裝備后又一次被投入戰場。
這些該死的玩意兒在兩天前襲擊了封鎖線的最前沿,等一個被飛速轉化的士兵用無線電將消息傳達時,所有明崗暗哨和巡邏小隊都被消滅了。通訊員在聽完那個逐漸從垂死人聲一點點變為沸騰的粘稠漿糊滾動聲所傳達的信息后,只是用羊皮紙做了記錄,然後用一根螺絲刀捅穿了自己的腦袋。
部分通訊網絡已經被本地機械教以“凈化與修復”的名義暫停使用,當第二道,也是最後一道封鎖線的通訊員試圖聯絡第一道封鎖線時,無線電里只有槍炮轟鳴和戰士們的叫罵聲,這些被夾在生死之間的可憐蟲以超過普通人的力量撕開掩體,撞入防線。
第四步兵團的士兵從沒遇到過這種東西,一個倖存人員回憶他朝一個高度腐爛的活死人胸口開了至少三槍,但後者只是歪歪斜斜的倒地,然後再次爬了起來,彷彿身上駭人的焦黑洞口和被點燃的衣服不存在一樣。
完全沒有應對經驗和突發的襲擊導致整個陣線變成了屠宰場,死者沒有畏懼,他們用腐爛僵硬的肉體穿過數百道紅寶石色激光束組成的火力網,用怪異的姿勢摔進或衝進掩體,鐵鉤一樣的手抓着士兵們的身體,碎裂的牙齒狠狠咬緊血肉。
但瓦弗里茨還是從特里克蘭賢者提供的信息和生者的回憶中找到了擊殺這些復生死者的辦法,那些被擊碎頭顱的亡者再也沒有從地上爬起來過。
“三百米!”
一些新兵向帝皇祈禱着,已經經歷過戰鬥或高強度訓練的士兵最後一次調試自己的武器,找到了自己的目標。
在瞄準鏡里,衛兵瓦洛里斯看到了一群互相推搡的怪物,他們最基本的形狀還屬於人類,但動作已經遠遠背離人類的定義範疇。這些被特米爾巢都拋棄的底層貧民現在化身為活死人大軍回來了。
他們身上的衣服大都破爛到無法分辨,他辨認出一些尚且完好的衣服屬於工人,攤販或者普通市民千奇百怪的服裝式樣。一些屍體看起來很新鮮,身上可怖的傷口隨着主人僵硬的動作一波一波往外湧出黑色血液。這些人生前還是第四步兵團的士兵,瓦洛里斯甚至看到了自己的一個朋友,馬提昂。
生性活潑的馬提昂此刻變得沉默寡言,雙眼乾涸沒有任何生氣。他的面瑕凹陷,一側臉頰已經不翼而飛,腐爛的舌頭從失去臉頰的那一側吊在口腔外面,他的步伐僵硬沉重,搖搖晃晃。身上的十幾處咬傷不停的往外滲血。
“馬提昂…天吶…”瓦洛里斯隱藏在防毒面具下的臉臉色蒼白,他不敢去看友人裂成兩半的胸甲里被扯斷的肋骨和被吃掉大半的心臟,他深呼吸一口,然後將準星對準到馬提昂的兩眼之間。
馬提昂似乎看到了瓦洛里斯,僵硬的身體突然加快了移動速度,撞開擋在前面的幾個活屍,較為脆弱的幾名死者倒在地上,裹了一身泥又爬了起來。馬提昂的臉上沒有任何錶情,他的嘴巴一張一合,像是在和瓦洛里斯打招呼。
“開火!”通訊念珠里傳來瓦弗里茨吼聲,瓦洛里斯身軀一震,手指下意識的扣動扳機,一道紅寶石色光束貫穿了馬提昂的頭顱,瓦洛里斯似乎聽到了頭顱爆裂時令人作嘔的濕滑聲響,被蒸發的血肉炸開顱骨,混合沸騰的腦漿灑在周圍被激光束貫穿的死者身上。
數百道激光轟向死者大軍,就像沒入黑色泥沼的紅線蟲。只有少數激光燒爛撕裂了敵人的頭顱,更多的只是洞穿了它們的軀體,炸出無數腐爛焦黑的碎肉。
死者們突然加快了速度,如同溢出大壩的洪水一般快速蔓延,吞噬着途徑的一切。軍官們喝罵著手下的士兵,讓他們瞄準敵人的腦袋,陣地後方的迫擊炮,榴彈炮和陣地中的坦克,裝甲車齊聲怒吼,眼前敵人的密集程度甚至不需要多麼精密的校準,數十發炮彈炸碎了擁有數百年歷史的髒亂水泥地面,將成群被撕成碎片的死屍拋入天空。
黑色的亡者之海在火炮怒吼聲中炸開幾十朵浪花,每一發炮彈都在能讓密集恐懼症患者當場暴斃的黑色屍潮中犁出十數米的空間,但眨眼間就被填滿。奇美拉上裝載的激光炮如同古老神話中貫穿星辰的赤紅長槍般撕開被賦予第二次生命的屍群,每一次攻擊都能將幾十隻殭屍瞬間汽化,但就像泥牛入海一樣,空出來的空間立刻被爭先恐後想要撕咬活人血肉的屍潮填滿。
瓦洛里斯已經打空了一個電池彈夾,他至少拿下了十個擊殺,但在這種規模的敵軍面前毫無意義。重爆彈,伐木槍和奇美拉,黎曼魯斯坦克上的車載重爆彈發出轟鳴巨響,交叉火力甚至一度將洶湧浪潮死死摁在距離陣地前方二百米的位置。第二輪炮擊將上千死者變成從空中落下的腐肉之雨,浪潮一度退卻,因為最前方的死者已經變成了再也無法從地上爬起的肉塊,然而陣地中的歡呼聲幾乎剛響起就戛然而止,更多的死人朝他們撲了過來。
“我們需要支援!”瓦洛里斯旁邊的士官伊翁喊道,“再這樣下去,它們就要衝到陣地里來了!”
在炮火聲的間歇中瓦洛里斯聽到了某人的慘叫,他以為是陣線已經被突破了,但當他回過頭去,發現是一名士兵哀嚎着扔掉手中的激光步槍向後跑去。
“立刻停下!”一名軍官掏出他的爆矢手槍,對準了那個正在狂奔的士兵。
接着,槍響了。逃跑士兵的整個腦袋連同肩膀被炸的粉碎。
瓦洛里斯沉默的回過頭去,咔嗒一聲上了一個新的電池彈夾盒,繼續朝那些死者的頭部射擊。
“這太多了!”另一邊的一個士兵叫道,瓦洛里斯已經來不及去想他叫什麼了。“怎麼可能有這麼多人跑到底巢?!”他渾身顫抖,冷汗打濕了他的衣服。他的槍因為虛弱的手掉在地上,那個士兵腿一軟跪倒在地,“不…”他哀求着“求求你,別再來了!”
“站起來!”瓦洛里斯憤怒的揪住他的衣領,把他摁在掩體上,接着用腳勾起地上的激光步槍,把槍硬塞進十分抗拒的士兵懷裏。“給我站好,拿起你的武器!”他沖士兵咆哮着“你要是再丟掉你的槍,就等着被槍斃吧!”說完,他繼續回到自己的射擊位置上。
“投擲手雷!”通訊念珠里傳來新的命令,接着耳邊響起一連串略顯慌亂的拔掉手雷插銷的聲音,幾十枚破片手雷從掩體後面飛了出去,爆炸產生的破片將重新湧上來的敵人切成碎片,接着又是一波幾十顆手雷炸爛了再一次填滿空缺的死者。一個圓滾滾,冒着白煙的東西飛過掩體掉在瓦洛里斯腳邊,把他嚇了一跳。但當他低頭看去,發現是一顆燒焦的人頭。
“去你媽的!”瓦洛里斯飛起一腳把人頭踢開,黑色屍潮已經蔓延到陣線五十米開外,地面已經被黑色腐血浸成泥潭,更多的手雷和炮彈落下,掀起一片污穢的血肉雨。
瓦洛里斯的四發點射擊穿了三個敵人的腦袋,第四發只蹭着一個禿頂死者的頭,將它的頭皮燒了個乾淨,露出下面被烤的發黃的骨頭。他暗罵一聲,將準星下調,一槍把那個禿頂腦袋變成了一團血霧。
“乾的好,瓦洛里斯!”士官伊翁喊道“繼續保持,它們沒剩下多少了!”
“雖然我也是這麼希望的,長官”他用乾渴的嗓音回答“但我很懷疑!這數量不對勁,我不覺得底巢會有這麼多…”
“人?”伊翁笑了,嘶啞的笑聲擠出防毒面具,鑽入瓦洛里斯的耳朵“你要知道,那些底巢人的繁殖速度比他媽老鼠還快,也根本不管他們生的小崽子能不能活下來,真他媽的。”
戰鬥開始的第十三分鐘,第四步兵團的戰士們已經擊殺了數千死者,但兩者之前的空間正在以緩慢但令人絕望的速度縮減着,防守方的武器甚至數次讓眼前的屍潮前出現一堵碎肉之牆,但轉瞬間就被後面涌動的死者退倒。而身上掛滿死去同僚的血肉,只會讓這些怪物變得更加驚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