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0章 人生若只如初見

夜帝之禍消弭，大虞之亂再起。

那一夜后，世人所知的始作俑者治平帝李杭及皇後唐姮、貴妃顛當神秘失蹤，不管有心人如何上天入地、搜山檢海，也未能尋到他們的半點蛛絲馬跡。

李杭並無子嗣留下，便有也會因其此次作為而失去繼承大統的資格，當時便有許多宗室跳出來爭奪帝位，甚至將先前始皇嬴政的宣言拋諸腦後。

原本以馬驥的身份與手段，該能輕鬆平息這場紛亂，偏偏他也在那一夜后攜家眷離開京師不知所蹤，甚至“渾天監察院”也全面潛隱，雖未公開宣示什麼，但與大虞分道揚鑣的態度已然分明。

先前九鼎雖借九龍子之力重聚人族氣運，卻終究大受摧折。

人族氣運衰落，大虞王朝動蕩，再加上“渾天監察院”撒手，自然引得方才平息的魔焰再度高漲。

一時間，天下刀兵四起，妖邪紛出，生民盡遭荼毒。

然而這亂象只維持了一月光景，便隨着一座宏偉的咸陽雄城憑空出現在關中平原上而迅速終結。

始皇嬴政率領昔年一眾善謀文臣、能征武將及百萬不死老秦銳士重現於世，將先前始皇“順昌逆亡”之語貫徹始終，以令人難以置信的強橫力量及迅捷速度橫掃天下，鎮壓一切亂象。

大秦兵鋒所向卻不止於俗世而拓展到修行界，始皇的手段之霸道，更遠勝昔年的元丹生與大虞太祖李賡，一切敢於冒頭的妖魔鬼怪、邪道修士盡遭誅滅，所有家底連同本身的軀殼、神魂俱被大秦吞併轉化為重新崛起的資糧。

便是那些本分老實的修士和妖族，也許表態尊奉大秦旨意，若有需要隨時聽候徵調。

其間自然也有許多反對的聲音，卻都在大秦的浩蕩威嚴下湮滅不聞。

用最短的時間重整山河后，嬴政親自騎乘應龍飛臨杭州，約攜家眷隱居在此的馬驥相會於西湖。

馬驥騎化為龍馬的“黑魔王”赴約，與嬴政密談一番后安然歸家。

此後，“渾天監察院”併入大秦，卻與大虞時一般保持超然地位，只負責處理超凡領域事務而不涉軍政。

只是如今的“渾天監察院”只以劉海石、白於玉兩位監丞為首，馬驥並未再次入仕。

大秦一統天下后，雖說秦法嚴苛，但也只有那些慣於破壞規矩的達官顯貴深感不便，升斗小民在歷朝歷代大都逆來順受，只要一如既往的規規矩矩做人，反而感覺自在了一些。

三十年光陰倏忽而過，大秦版圖經過數次擴張，幾乎覆蓋了整個世界，據說那位始皇陛下近來已將目光投向外域星空，意圖建造浮空巨艦，征伐星辰大海。

但身在杭州的馬驥一直兩耳不聞窗外事，只在家侍奉父母、陪伴妻妾，直至一位不速之客到來。

“娘親！”

看到風采依舊的顛當憑空出現在一家人面前時，早已出落得風情萬種的嬰寧歡欣無限地喚了一聲，撲上前去親熱地挽住她的手臂。

“這些年你還好嗎？”

顛當故作唉聲嘆氣之狀：“我生了一個要男人不要娘親的沒良心女兒，弄得孤苦伶仃又怎麼會好？”

嬰寧撇嘴哂道：“明明是你要陪爹爹過那隻羨鴛鴦不羨仙的逍遙日子，才將女兒扔給夫君照顧，此刻卻又來扮可憐！”

顛當在女兒這裏吃癟，美目流轉間已望向馬驥，笑吟吟地道：“龍媒，如今咱們之間的輩分該如何講說？”

馬驥從容笑道：“我與子美兄相交在前，納嬰寧入門在後，當然該從子美兄那邊論，稱呼一聲‘嫂夫人’。”

顛當笑得花枝亂顫：“龍媒果然還是一如既往的皮厚心黑，難怪當初娘娘和我算計不過你。”

嬰寧從旁問道：“娘親你突然現身，可是有什麼事情？”

顛當若無其事地道：“我奉娘娘之命前來，說是當年之約期滿，請你家夫君前去做個了結。”

嬰寧臉色陡變：“你是說爹爹他……”

顛當反手將女兒抱住，嘆道：“能放下曾經的一切，無憂無慮地度過這三十年光陰，你爹爹和娘娘都已再無遺憾，咱們也不必做此小兒女之態。”

馬驥面色也有些複雜：“終是相交一場，我也當送子美兄一程。”

說罷，也不見他如何作勢施法，眼前場景倏地變幻，卻已帶着顛當和嬰寧挪移虛空，到了揚州城中的一座宅院內。

一間卧室之內，鬚髮皆白、形容枯槁的李杭躺在榻上，容色有些憔悴卻未見衰老的唐姮在一旁服侍。

“爹爹！”

嬰寧雖已恢復屬於“聶小倩”的記憶，與這一世父母的情感卻並未淡薄。

見到曾經丰神俊朗的父親變成如此模樣，她素來開朗的俏臉滿是凄然之色，快步上前抓住他一隻皮包骨的枯瘦手掌。

馬驥早年便精於醫道，如今更早超凡入聖，只一眼便看出李杭是因昔日之事遭人族氣運反噬，如今已油盡燈枯回天乏術。

李杭有些吃力地用另一隻手撫了撫嬰寧的頭頂，望着馬驥笑道：“若我仍只是宗子美，卻是無論如何都不會將寶貝女兒便宜龍媒！”

馬驥有些驚訝地望向坐在榻邊的唐姮。

李杭搖頭道：“嫦娥終究不忍讓我做個糊塗鬼，已經消除了當初在我記憶中做的手腳。或是人之將死，其言也善，如今回憶當初種種，什麼王霸雄圖，什麼長生大道，卻都比不上這三十年的安閑日子。早知今日……”

馬驥望着雖恢復記憶，卻仍只當自己是“宗子美”而非“李杭”的昔日老友，心中萬千感慨只化作一句話：“人生若只如初見！”

宗子美見過女兒與恩怨交纏的故友，似乎已再無牽挂，目光移向身畔的唐姮，微笑道：“嫦娥，為夫去了！”

說罷，竟即闔目含笑而逝。

嬰寧放聲大哭，顛當先前雖表現得洒脫，此刻也不由泫然泣下。

倒是唐姮依然神色平靜，轉向馬驥淡然道：“多謝你肯給我三十年光陰，令我能對夫君稍有補償。如今我亦再無牽挂，你可以動手了！”

馬驥略一躊躇，終究拱手道一聲“得罪！”

腦後現出“玉京重樓”，在頭頂輕輕一轉，便將毫不反抗的唐姮攝入其中。

貫通十二重樓的白玉豐碑震蕩，十二方世界浩蕩偉力同時發動，只一瞬便將唐姮徹底抹除，根絕了夜帝復生的機會。

（下一章結束）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