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8章 破陣,魔山開(一更)
馬車一路向北,鳳滅醒來時,正看見沈醉披着他的裘皮,吃着他的晚膳,喝着他……的……酒……
他一陣頭疼,她竟然喝酒了!
鳳滅身子剛要動,下面就被一個生硬的東西頂住,沈醉又幹了一小杯,扭頭對他壞笑,“別亂動,朕怕控制不住自己,做出禽獸不如的事情來,瑤光一脈,就真的要斷子絕孫了。”
她左手持着小弩,正抵在他兩腿之間。
“吃雞腿嗎?剛剛讓長空去村子裏搶的!”沈醉身子一歪,在狹小的車廂內,直接湊了過去,將啃得亂七八糟的雞腿,送到鳳滅的嘴邊。
“吃點吧,朕下手有點狠,你睡了好久,總會餓的。”
鳳滅將頭淡淡別向一旁,“醉兒,我一直奇怪,你那一身的功夫,是怎麼來的。”
沈醉順勢在他身上窩了窩,將他當成暖暖的靠墊,繼續啃雞腿,左手上的小弩卻沒有移開半分,“我不是真的女帝,你也不是真的男妃,咱們彼此彼此,有什麼好奇怪的。”
她將啃剩下的雞骨頭從車窗扔了出去,用鳳滅整齊潔白的衣袍擦了擦手,之後在他身上,如魚轉身,將唇湊到他嘴邊,“你這麼乾淨,不如幫我擦擦嘴?”
鳳滅垂眸看着她,一動不動。
下面的小弩,不知何時,抵得更緊。
沈醉兩眼泛着邪邪的光,“我蘇蘇,你可千萬不要想入非非哦,否則會斷子絕孫的。”
那小弩,其實並沒有動,只是,有的人心動了,於是身體力行。
“你想要我放人?”他的聲音低得,只有兩個人能聽見,有些黯啞,“很簡單,七星大陣一破,將人全部還你便是。”
她從未離他這樣近過,近到呼吸之間,近到可以看清她眼底的猩紅之色,可以聽見彼此的心跳。
沈醉湊的更近,“現在是你在我的手中,哪裏來的那麼多條件可講?”
鳳滅並不避讓,只是下面小弩的箭矢已經抵得有些疼了,“因為不管我在不在場,他們都會開始,缺少一脈之血,只需用其他人活祭便是。”
他平靜的臉,浮出一絲淺淺的笑意,“想要那魔山之中寶藏的,並不只有我一人。”
“魔山寶藏?”
沈醉微微皺了皺眉。
“什麼寶藏?”她幾乎已經趴在鳳滅身上。
“沈無妄的寶藏,可以一統天下的寶藏!”
“愚蠢!沈無妄若是真的留下寶藏,弦兒必定第一個拿來複國,豈會留給你們機會!”
“因為那筆寶藏,並不是他留給九方弦的,所以九方弦,不敢動!”
“弦兒是她在世上最後的親人,不留給他,能留給誰?”
“他自己!”
鳳滅的聲音很輕,卻如擂鼓,敲在沈醉的心頭。
“你胡說!”
“沈無妄註定是這世間的劫難,辰極不滅,他就一定會捲土重來!”
“你想復活沈無妄?你以為她會聽你的?”
“不需要,只要有共同的目標就夠了。”
沈!無!妄!
沈醉緊緊盯着鳳滅的眼睛,眼底的猩紅越來越盛!
車廂中的氣氛,有些窒息。
“她不會。”她斬釘截鐵,捏起鳳滅的下頜,低頭,狠狠地……
用他的臉擦了嘴上的油花!
之後,棄了他,轉身坐在車廂的一角,從厚厚的帘子縫隙,望向窗外。
外面,漆黑的天地間,起了風雪。
她看着風雪,鳳滅靜靜看着她的側臉。
你若是現在還想不通自己是誰,便是我輸了!
冰天雪地之間,這一程似乎特別漫長。
沈醉倚在窗口,似是睡著了。
從簾後進來的冷風,將她一側的長發吹去,有些亂。
鳳滅脫下身上的輕裘,想起身替她蓋上,卻人還沒靠近,沈醉拿着小弩的手,就直直舉了起來,對準了他。
她不睜眼,“坐回你的位置上去。”
她無情無義,鳳滅反而覺得舒服,至少這不是假的。
他果然重新擁着白裘坐下,不再看她。
有些感情,還是懸於微妙之間才安全,我如蓮開,你在彼岸。
只是這中間,隔着一條血河,誰都無法逾越。
——
馬車又急速狂奔了三日,才終於到了北高山腳下。
前方是拜月狼族的大軍,見了馬車,叫停問話。
趕車的長空亮了鳳尾令,守軍便放開一條路,讓車子進了山坳。
沈醉並不覺得冷,只是抱着裘皮覺得舒服,“你什麼時候勾搭上了拜月的?”
鳳滅合目養神,“大鴻臚職責所在罷了。”
“那後來為什麼還要入宮?”
“大藏魔典!”
沈醉向車廂壁上靠了靠,“看來,你為這一天,實在準備地太久了,我若是壞了你的計劃,只怕你會咬死我!”
“不。”
“為什麼?”
鳳滅睜開眼,“吃相難看。”
這幾天,他是真的從沈醉這裏領教了什麼叫做難看的吃相!
吃就算了,還喝酒,一喝酒就用他擦嘴!
她若是還壞了他這麼多年的籌謀……!
他倒是真的有活吃了她的心!
他面無表情,沈醉卻噗嗤一聲笑了,“我蘇蘇,你冷若冰霜,不苟言笑的模樣,倒是更可愛。”
“我殺人的模樣,你沒見過罷了。”
“咳……!”
車子緩緩停了下來,長空掀帘子,先是見到沈醉,便有些表情不自然。
那日沈醉一掌拍暈了鳳滅后,也沒少折騰他,所以他現在最不想見的,就是沈醉這個死丫頭!
鳳滅披了白裘,從車上下去,遙望遠處的七星大陣。
七根巨大的石柱,佇立在山坳中,猶如神跡。
沈醉走到他身邊,遠遠望着前方,“龍倚天還真是沒少費功夫啊。”
鳳滅輕輕瞥了她一眼,“可惜這個主意,並不是他想出來的。”
“那是誰?”
“一個身負天樞之血之人。”他意味深長,提步向前走去。
沈醉腳步停了一下。
弦兒?
是啊,世上天樞遺嗣只有他一人,當時,所有人都以為他已經與沈無妄同葬在北高山上,若是他不出現,這七星陣缺了天樞血,根本不可能成陣!
可是,他為什麼要幫着龍倚天鎮壓她?
此時,法陣周遭,顯然經過一場大戰,屍體殘骸已經清理乾淨,血跡卻仍在。
五根石柱上分別捆了人,昏迷不醒的明月賦,罵罵咧咧的花寂夜,被捆着不能動卻依然叫囂的龍瑾瑜,默不作聲的澹臺青雲,還有一直在哭的沈煥。
中央的石柱上,赫然立着的,便是滿頭銀髮如雪的九方弦。
“弦兒!”沈醉失聲喚了一聲。
九方弦轉頭看向她這邊,臉上的神情不是很清楚。
“哈哈哈哈哈!”迎面一座黑鐵塔般的拜月狼族將軍和無面,並肩大步走來,“鳳滅!你終於來了!”
“有勞呼延將軍。”鳳滅去了肩頭的白裘,扔給無面,仰頭看向上方,“將軍居然擒了九方玄徽,真是勞苦功高!”
“嘿嘿嘿,本將只是告訴他,若是沒有天樞血,這柱子上的五個人,就全都要用人頭活祭。”
“他會在乎這些人的死活?”這一句,鳳滅是問給沈醉聽的。
“別人他不在乎,可他顧及那個小屁孩,本來老子的人都快乾不過他了,剛好無面將這孩子帶到,他就立刻收手不打了!”
鳳滅轉頭看了看沈醉,“現在只要你一句話,九方弦就一定會下來,這裏沒人能強迫他。”
上面,只有三歲的沈煥,哭聲一聲緊似一聲。
那些鐵鏈上的尖刺,刺入小小孩子的周身穴道,必定是極疼的!
九方弦該是知道沈醉在乎這個孩子,所以才不再動手。
“弦兒!保煥兒!”沈醉踮起腳尖,向高處喊了一聲。
九方弦向她點了點頭。
鳳滅涼涼一笑,飛身躍上雕有瑤光神像的石柱,刺破指尖,一滴殷紅的血,落在鐵鏈上。
他抬頭,與立在中央的九方弦相視一眼。
九方弦看向下面的沈醉,唇動了動,卻千言萬語,都凝噎在喉,不知該說什麼。
待會兒,他的一滴血落下之後,七星大陣告破,她就再也不是那個喜歡與他親親抱抱的小丫頭了。
所有的一切,都將回到從前。
他轉頭不再看她,劃破指尖,將一滴血,滴落在鐵鏈之上。
紅光一泛。
黑鐵塔一樣的呼延將軍掐着腰,站在法陣下方,手搭涼棚,看看這個,看看那個,整個山坳中一片寂靜。
良久。
魔山之中,沒有任何動靜。
沈醉站在原地,也沒有覺得自己變得有什麼不同。
鳳滅皺了皺眉。
九方弦也皺了皺眉。
七神之血,已經齊聚,為什麼什麼都沒發生?
鳳滅將七根石柱上的人一一掃視而過,一定是哪一支的血脈出了問題!
沈煥的哭聲越來越大,越來越慘!
沈醉一陣心亂,索性乾脆打上去搶人算了!
可那些刺入周身大穴的鐵鏈,若非陣破,決不能輕易拔除,否則人會失血而亡!
怎麼辦!
“母皇——!煥兒怕——!”
他是她捨命救回來的孩子,他的身上,流着她的血!
等等!
沈醉的眼睛一亮!
居然忘了這個!
“鳳滅!天璇之血在我這裏!”
她飛身躍上刻有天璇女神的石柱頂端,抱住沈煥,“煥兒,不怕,母皇來救你!一會兒就都好了!”
說著,毫不猶豫,指甲劃破指腹,一滴血,落上鐵鏈。
果然,一道紅光,順着鐵鏈,蜿蜒而去,向中央的天樞之血回合。
七股血脈,回合在一處,凝成淺淺一汪,滲入中央的神祗雕像之中。
接着,北高山中,傳來低沉的隆隆響聲,似是大地深處,有無數石門,正在緩緩次第打開。
鳳滅清秀狹長的雙眼,罕見地充滿了精光。
呼延將軍在下方振臂一揮,大隊人馬開始準備挺進山中。
法陣破了,吸血毒蛇般束縛着幾個人的鐵鏈鬆懈下來,釘刺從穴道上鬆脫,沈煥軟軟地撲進沈醉的懷中,“母皇!”
九方弦痴痴地立在法陣中央,小心翼翼地看着沈醉的背影,師……父……
沈煥小小一個人兒,遭逢這麼大的磨難,如今一旦解脫,哭得亂七八糟,將沈醉的一顆心都哭碎了。
她只好抱着他,安慰他,親他,把能用的法子都用上,根本顧不上什麼魔山寶藏,什麼七星大陣,還有她自己身上到底發生了什麼。
鳳滅立在魔山入口,靜靜聽着裏面的聲音。
長空問:“主上,既然魔山已經大開,咱們若是再不進去,只怕裏面的寶貝就要全都被拜月那群狗子佔了!”
鳳滅不徐不疾道:“如果你是沈無妄,你會將自己最重要的東西拱手讓人嗎?”
“您是說……”
“這裏面,到底有些什麼,只怕是超乎想像的。”
他側耳聆聽,山中深處,似是傳來箭矢橫飛的聲音,還有隱約的慘叫聲,那好看的唇角,就是冷冷一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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