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腦子進水
乃知道明德立之儒,不為良相,必為良醫。——《醫學衷中參西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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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醫學院校里,很多學生致力於聽課、刷學分、考證書、發論文,當然也有人兼顧為愛鼓掌,男女比例嚴重失調的地方,每個學期換一任對象,都不過分吧?
讀完幾年下來,畢業證和學位證一拿,也就各奔東西,這就有了畢業季就是分手季的說法。
寧小鵬作為一位醫學屌絲,也逃不過畢業就分手的魔咒。
他來自偏遠又貧窮的小山村,家裏僅有一畝三分地,家裏世世代代都是務農為生。當年高考填志願的時候,父母覺得,農村的娃,去學醫,畢業回來當村醫,一輩子都無憂。
村裡人,誰還沒點小病小痛?
整個大隊,兩千多人口,足夠養活村醫的一家人了!
寧小鵬憑藉著剛過三本線的成績,毅然報了南流省中醫學院的大專,而且選擇了一個名字很長的專業:中西醫結合臨床醫學專業!
後面上學第二年,他在輔導員的耐心分析指導之下,來了一場專升本,繼續在本校讀書。
不久,學校升級改名為南流省中醫藥大學,成為了南流省最牛逼的中醫藥大學,沒有之一。寧小鵬搖身一變,也成為他們小山村屈指可數的本科生!
然而,繼續攻讀本科,需要花更多的錢,他父母種田的收益根本不夠他半年的生活費。當初得益於國家的政策支持,助學貸款了不少錢,他才能夠如願讀完大專+本科。
他在上本科之後,遇到了他情感當中的啟蒙老師,認識來自護理學院的一個學妹。兩個人談情說愛了四年,在校園裏隱秘的角落留下不少美好的回憶。
女朋友比他提前一年畢業,回了她老家縣城人民醫院當護士。等寧小鵬畢業的前夕,她叫他到她那邊應聘,他沒有聽從,所以兩個人不歡而散。
畢業就遭遇分手的他,意識到只有生存,才能談生活,最後才到談理想。
正所謂:葡萄美酒夜光杯,金錢美女一大堆。
葡萄美酒,是生存的必要前提,接下來才能在夜裏搞好生活,不會陪領導喝酒的員工,你指望他/她能做得多好?
寧小鵬先去了家鄉西江市人民醫院人事科,結果碰了一鼻子的灰,人家說了:你一個學中醫的來我們人民醫院,腦子裏想什麼呢!
接着,他去了西江市中醫院人事科,依舊無功而返,人家告訴他:中西醫算什麼東西,我們只招純西醫和純中醫!
接連的應聘失敗,讓他憂愁了好幾天。原本年紀就大了些,經過幾日借酒消愁,面容顯得更加蒼老,不過,從另一個角度看,似乎成熟了不少。
就當他準備聽從父母之命,要回小山村當村醫,上天再一次眷戀了他。
西江市中西醫結合醫院因為有好幾個簽約的小夥伴考上研究生或者去了其它醫院,不得不再次對外發出招聘公告。
寧小鵬看到了救命稻草,還跟自己的中西醫結合臨床醫學專業對口,他連夜打電話去騷擾了人事科的美女莫柳玉,最終獲得了入職醫院的機會。
2013年7月的嶺南,就像火紅的荔枝,熱得不要不要的。
寧小鵬的心情也異常地火辣辣,再次點燃對美好生活的嚮往之情。
他剛開始一心只想去普外科當小醫生,每天割割皮包、修修屁股洞,掙大錢,早日還了那幾個W的助學貸款,並不是因為聽說“金外科”的護士小姐姐夠奔放!
原本鬥志盎然想要在“金外科”大幹一場的寧小鵬,半路卻被累死累活的婦產科截胡,不得不成為婦產科第一位男醫生!
婦產科主任陸美玲交給他的任務,就是必須在一個月之內完成接生50個,跟班做30台剖宮產手術,後面嘛,自然就是獨立值班。
還有5天期限就要結束,他才接生了33個,跟了20台剖宮產!
作為臨床一線醫生,不獨立值班,哪裏有多多的錢?
沒錢?
還當什麼醫生!
在常人的眼裏,醫院是收割金錢的機器,哪怕地球停止運轉,醫院也不會倒閉,那麼,醫生就不會沒錢的啦!
這一天,副班(副班:白天班)的醫生是陳醫生,她午休起來的時候,臉色不太好看,給人的第一印象就是剛剛流淚過。
護士站頭頂的老吊扇吱吱吱地轉着,吹下來的風都是帶着一股熱流,從頭頂而下,讓人慾罷(罷工)不能。
寧小鵬屁股一坐下板凳,就開始嘩啦啦地在冒汗。只因隔了一個中午的辦公室沒有開空調,房間裏的一切,手到之處,都是熱乎乎。
陳醫生走進辦公室,眼神迷離地看了一眼空調,再看看牆壁上的搖頭風扇,就一聲不吭地坐回自己的座位,盯着電腦開始發獃。
沒過多久,李麗萍副主任醫師也走了進來,打了個哈欠:“小鵬,病房有什麼嗎?”
“沒有。”
“那行。我去一趟醫務科,找科長聊聊裝修和分科的事情。你們兩個努力點,多收一些高質量的病人。”
“嗯。”他點點頭,然後看一眼陳醫生。
陳醫生眼皮低沉,眼睛無神地對視着他。
他只好回過頭,假裝在寫病歷,胡亂地敲了兩下鍵盤。
李麗萍是婦科組組長,未來婦科首屆主任,她所提到的高質量病人,就是那些病情比較單一,沒有複雜的內科基礎疾病,還需要做手術治療,然後又能夠拉高科室經濟增長點的病人。
臨床科室,都喜歡這種病人,不像保守治療,用一大堆藥物占葯比不說,治療效果不明顯的時候整天被病人罵黑心、治不好!
哎!說多了都是淚……
陳醫生抓起兩張廢棄的病歷紙,惡狠狠地揉搓成一團,高高地拋棄,來了一個三分球投籃,很遺憾,沒有命中門旁的垃圾桶,而是反彈到門口。
正在此時,護理員呂小蘭走進來:“喲呵,陳醫生,沒有命中呀!”
“是垃圾桶太小,你幫我放進去吧。感謝!”
呂小蘭撿起紙團放進垃圾桶,走到陽台拿了水杯,坐在寧小鵬的對面,慢慢地喝水,還不忘打量着他:“寧醫生,你不熱嗎?”
“熱啊!熱得全身流油去!”他說著拉扯了一下白大褂衣領。他是婦產科里唯一穿白色大褂的人,其她人都是粉紅色的大褂。
“那你們都不開空調。”
陳醫生拿抽紙擦了一下鼻子:“你有錢交電費嗎?還想開空調!”
“不開空調,也不見能省多少錢。”
“你好大的膽子,小心被領導聽見。”
呂小蘭反問她:“陳醫生,你怎麼了?”
她搖搖頭:“我沒事!”
“我怎麼感覺你不開心啊?”
“在這裏上班,哪能天天都開心?”
“誒喲,說得這麼高深。”
陳醫生認真地盯着她:“小蘭,我問你。”
呂小蘭把水杯貼在臉上感覺有些涼:“嗯,問吧,只要是我懂的東西,你儘管問。”
“你一個90后小姑娘,我記得你們護理員是日工吧?”
她憋着嘴,點點頭:“嗯!”
“你每個月工資加勞務費也就2000左右吧?你還沒買房,沒結婚,難道你就沒有一丟丟生活壓力的嗎?”
她激動地把水杯放下來:“哪裏夠兩千,我回來這麼久,最多的一個月加起來才1850塊!”
“哎!小蘭啊,等你以後結婚生了娃,你就知道你這點錢估計都不夠小孩喝半個月的奶粉。”
“我只戀愛不結婚不就得了,呵呵。一個人吃飽,全家不餓,多爽。寧醫生,你說是不是?”
“哦,對對。”作為一畢業就失戀的寧小鵬,在愛情方面,沒有什麼可說的,現在眼裏只想着如何搞錢。
“哎!年輕就是好啊,我再年輕10年,絕對不會選擇學醫這條路,去當老師多好,當年真是腦子進水了。”陳醫生說完,就起身走了出去。
呂小蘭莫名其妙地趴在桌面,湊過來問寧小鵬:“寧醫生,陳醫生怎麼了?我怎麼覺得她今天怪怪的。”
“估計跟辭職有關吧。”寧小鵬前幾天聽陳醫生罵罵咧咧地說人事科扣着她的醫師資格證和執業證。
“啊?她要辭職?”
“她再過幾天就要走了,你難道不知道?”
她坐回去,然後嘟着嘴巴:“不知道,又沒有人告訴我,再說了,陳醫生的臉上也沒有寫着辭職兩個字。她是不是去新開的紅牡丹婦產醫院?”
“不知道,我只知道她上完這幾天班就走了。”
“我聽我同學說,紅牡丹婦產醫院到處挖人。”
他苦笑了一下,沒有再說話,呂小蘭說得沒錯,在這個大婦產科,醫護之間交流很少,很多人只顧着自己的事情,到點就下班走人,特別是準備要分科了,誰都不想被分在又累又高風險的產科,所以人心惶惶地上班。
另外,高調進入西江市的外資控股西江市紅牡丹婦產醫院,正在到處挖有經驗的醫生護士,據說開出給主治醫師的年薪是35萬!主任級別更是達到60萬!
寧小鵬一直盯着呂小蘭欣賞,感覺到喉嚨有些乾燥,吞咽了幾下。
她輕輕地摸了兩下小臉蛋,這個90后小妹妹實在是水嫩:“我臉髒了嗎?”
寧小鵬搖搖頭:“沒有。”
“那你為什麼一直這樣盯着我?”
“你漂亮啊!”
“呵呵,男人的嘴,騙人的鬼。寧醫生,你可不要學壞喲。”她紅着臉起身,把水杯放回柜子。
自從畢業分手之後,寧小鵬已經好久沒有跟女孩子認真地聊天了。平常上班,忙成狗,下班獨守醫院分配的單身狗宿舍,內心都是空虛寂寞冷。要是能跟這個90后小妹妹有點事情發生,不知有多美妙!
呂小蘭沒聽到寧小鵬說話,就回頭望過去,問:“寧醫生,你怎麼還不找女票呀?”
突然,值班護士衝進辦公室,打破了他的幻想:“出大事了,寧醫生!”
寧小鵬萬分驚慌地站起來:“怎麼了?”
“59床的病人逃跑了!”
“逃跑?是早上交班說有可能逃費那個嗎?”
護士點頭似雞啄米:“嗯嗯,就是她!”
嗐!
逃費而已嘛,真是大驚小怪,還以為是急診產婦住院,或者有病人跳樓。
莫慌,莫慌,都莫慌,
今天的逃費不簡單!
護士焦慮地遞給他一張紙條:“是病人留在床頭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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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劇透一下:本文不僅僅是城裏醫院的婦科故事,還有混/世小村醫、出國惹得護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