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不速之客
早春,乍暖還寒,太行山下的草木在料峭的春風中頑強地透出綠意。
王家集,是個山間小鎮,但因其地處要衝,比附近的村村寨寨都要繁華一些。
過午,一個年青人來到王家集。衣着光鮮,寶劍俊馬,一看就知到是大地方來的人,但因王家集是交通要塞,行行**的人過往頻繁,並未引起人們的注意。年青人尋到村東王員外的庄前,四處打量一番,但見莊園雖然不大,但院牆頗高,朱漆的大門上佈滿銅釘,厚重而且結實,兩隻虎頭門環璨然生光,一看就知到是殷實人家。年青人把馬在拴馬樁上拴定,然後上前敲門,“啪,啪啪,啪,啪啪”,聲音清脆而有節奏。少頃,大門吱呀呀開了一道縫,一老者探出半邊臉來,盯着年青人審視良久,冰冷的目光利劍般在年青人臉上刮來刮去。老者沉聲問道:“客官,您找哪位?”
年青人機警地掃視了一下四周,見四下無人,遂將拇指與中指捻在一起,其餘手指張開,雙手交叉抱在胸前,壓低聲音唱喏道:“最潔是蓮花,日月本一家。”老者聞言,忙閃身而出,亦象年青人一樣,將雙手交叉抱在胸前唱道:“管盡不平事,殺豬走天涯。”年青人道:“下官錦衣衛副指揮使趙剛,敢問老員外可是‘無影殺手’王耀宗王師傅嗎?”老者道:“不敢,老朽正是王耀宗。李大人請屋內敘話。”
年青人隨王耀宗來到庄內,但見庄內佈置典雅,迥異於一般富豪鄉紳。來到客廳,二人分賓主坐下,一個表情木訥的老婦獻上一杯清茶,頭不抬眼不睜地去了。趙剛道:“此處可方便講話嗎?”王耀宗道:“庄內只有老朽夫婦和幾個又聾又老的僕婦,大人有話但說無妨。”
趙剛站起身來道:“罪民王耀宗接旨。”王耀宗忙上前跪倒,趙剛道:“皇上口諭,‘奉天承運,皇帝詔曰:白蓮邪教,結黨營私,陰謀造反,罪在不赦。罪民王耀宗,王耀祖兄弟,參與謀逆,禍及九族,但念其幡然悔悟,迷途知返,特准二人戴罪立功,以期封妻蔭子,光宗耀祖。欽此。’”
趙剛宣讀完聖旨,見王耀宗並不接旨謝恩,不由臉色一暗,慍道:“為何不領旨謝恩?”王耀宗站起身,又戒備地退了兩步,方道:“大人可見過舍弟王耀祖?”趙剛道:“當然見過,不然怎麼知到你們白蓮教的切口?你隱居得如此隱蔽,我又如何找得到你?”王耀宗道:“既然見過舍弟,當知到我讓他辦的事情。”趙剛道:“第一件事是向當今聖上討一道免死聖旨;第二件事是馬上派兵圍剿白蓮教。”王耀宗道:“如今既不見聖旨,又不見朝庭兵馬,舍弟又未同大人一同回來,敢請大人給一個解釋。”趙剛哈哈一笑道:“你真是多慮了。萬歲爺的聖旨已經頒下,現在令賢弟手中。令賢弟現在正帶領大隊人馬趕來,下官所以備道兼程先至,一是通知你早做準備,二是居中策應。”說罷,從懷中掏出一塊金牌遞給王耀宗道:“這是錦衣衛副指揮使的令牌,請王師傅驗看。”
王耀宗道:“豈敢。”卻伸手接過令牌,反反覆覆看個遍,還伸指彈了兩下,見確是錦衣衛的令牌,方將令牌交還趙剛,訕笑道:“老朽身家性命所寄,不得不加倍小心,倒讓大人見笑了,得罪莫怪。”遂又從新跪倒,三呼萬歲,領旨謝恩。
二人重新坐定,趙剛道:“這次圍剿白蓮教事關重大,聖上極為重視,王師傅若能抓住這個機會定能平步青雲,得償所願。”王耀宗道:“老朽定當竭盡所能,不負重望,不過萬歲面前還仗大人美言。”趙剛道:“這個自然,事情做好了咱們都有好處。不過,若如王師傅所言,白蓮教亦非善與之輩,所以既要思慮周詳,又要有內應,方能一舉成擒,不知王師傅脫離白蓮教時可曾安排眼線,或者有如王師傅這般意欲脫離白蓮教的教友嗎?”王耀宗道:“當時走得匆忙,可謂望風而逃,這些事情可是顧不上了。”趙剛道:“聽令賢弟言道,小明王尚有子嗣活在人間,這也是白蓮教謀逆的寄託所在,有道是擒賊先擒王,若能將小明王的兒子捉住,會收到事半功倍的效果。王師傅可知他兒子的所在嗎?”
王耀宗道:“據說白蓮教主在他兩三歲的時候就將他送到一個武林高手處學藝,究竟在哪兒,除了白蓮教主,誰也不知到。”趙剛“哦”了一聲,露出失望的神色。
少頃,趙剛又道:“‘無影殺手’王師傅的威名下官是久仰的了,尤其是手著的‘王氏毒經’更是武林中人夢寐以求的寶典。近年來,王師傅的功夫一定是更加精進了。”王耀宗嘆道:“人一上了年歲,身子就遲緩了,這幾年的功夫是不進反退了。”趙剛接道:“王師傅太謙虛了。王師傅這幾年隱退江湖,不理俗事,以王老的名望和功夫,現在定是桃李滿天下了。”王耀宗嘆道:“不怕大人笑話,幾年來,為躲避追殺,顛沛流離,我夫妻若喪家之犬,惶惶不可終日,整天深居簡出,絲毫不敢泄露行藏,哪裏還敢收什麼弟子。”趙剛道:“這麼說,莊園內就只有賢夫婦二人了,那倒是空得很。”王耀宗道:“庄內也買了幾個傭人,不過都是極愚蠢的。”
二人又閑談了一陣,眼見太陽西落,屋內漸漸黑了起來,趙剛將話風一帶又轉入正題,道:“茲事體大,望王師傅善守秘密,下官這就回朝,稟明聖上。”王耀宗忙道:“天色已晚,大人不必急着走,何不在敝庄將就一晚,明日再走不遲。”趙剛道:“聖命難違,不敢耽擱,他日造訪,再聆聽王師傅教誨。今日就此告辭。”
王耀宗見趙剛去意堅決,決非客套,心中暗道:“雖然事態緊急,卻也不爭這一晚之時,難道他還有什麼別的事情不成?”想要詢問,卻是不敢,遂入內取了一些金銀珠寶,用布緊緊裹了,交與趙剛道:“些許金銀,權做路上盤纏,望乞笑納。”趙剛推辭了一翻,終是揣進懷中,告辭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