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酒後失手
第63章酒後失手
第58章酒後失手
翌日上午,裴雲曠召見了商雨和使臣,在御花園再次設宴,三品以上官員係數參筵,隆重熱烈,以示兩國修好之意。而司恬身為女眷,由皇后招待,在內宮另設宴席。
商雨原本在兵部供職,與朝臣極是熟稔,筵席之間氣氛融洽歡和。
酒過三盞,商雨對裴雲曠道:“皇上,這一味喝酒也沒什麼意思,我們倉讕有個習俗,叫賭酒。”
裴雲曠微笑:“怎麼個賭法?”
“就是比射箭,誰輸了誰喝酒。上回武考我輸給了展大人,心裏有點不服,今日想再與他比試比試。誰輸了誰便飲酒一壇。”
群臣嘩然,一壇!
裴雲曠蹙眉一笑:“倉讕王這賭的有點大,輸者飲三碗即可。”
商雨笑聲爽朗乾脆:“好。”
立刻有內侍上了三隻金碗放在商雨與展鵬的面前。展鵬抽了抽嘴角,暗暗納罕,這小子,自己可沒招惹他。
裴雲曠派人取了弓箭來。
商雨與展鵬離了筵席,站在階下。
裴雲曠笑問:“兩位想怎麼比?”
展鵬謙遜的賠笑:“下官沒意見,請倉讕王決定。”
商雨呵呵一笑,取了弓箭拉了拉弦,眼神微微一眯,笑道:“不如就射那邊的一盆黃荊吧。黃荊諧音黃金,也討個發財的好彩頭,能從黃荊的那空隙之中穿箭而過,算為贏者。”
群臣紛紛回頭看去,那盆黃荊放在數丈開外的一座小橋欄杆之上,造型古樸秀雅。兩隻粗枝交纏一起,再分兩岔各自伸展,中間果然有個銅錢大小的空隙。
群臣紛紛含笑附和,裴雲曠也頷首同意。
因倉讕為客,展鵬禮讓商雨先請。商雨對展鵬笑了笑:“不如今日我先干為敬,等會兒,展大人可要手下留情。”說著,他竟先端起碗來連喝了三碗酒。眾人對他的豪爽瞠目不已。
商雨拿起了弓,搭上一枚羽箭,他的臂力驚人,一張弓拉如滿月,眾人屏住呼吸,萬眾目光凝於他的手指之上。
他猛的一鬆手,微微的一聲錚聲,箭破空而去,眾人目光緊隨,卻驚呆了!
那箭氣勢如吞雲霧,隱挾風雷之聲,竟然徑直刺中了左相的咽喉,左實秋連一聲呼叫都未發出,便倒在了地上。黃荊在他身後數丈安然無恙。
筵席之上一下子靜如死寂。誰都不曾想過會是這樣!風雲突變只在彈指之間。
裴雲曠猛然站起,厲聲道:“大膽裳於昊!”
商雨似是沒聽見裴雲曠的呵斥,他輕輕放下長弓,揉了揉眉頭,低聲道:“我輸了么?好,我認罰喝酒便是。”
舉起金碗,將內侍新添滿的三碗酒一滴不剩的喝下,然後搖晃着身子笑道:“皇上表哥,我可是認了罰。”他醉意醺然的眸子,竟是一派坦然無辜,似乎剛才的一幕不過是一場醉酒之夢。
眾人這才反映過來,早有人帶刀侍衛將商雨和隨從圍住,頓時輕鬆愉悅的筵席劍拔弩張起來。
眾人都在等裴雲曠的一句話。
裴雲曠目光如炬,盯着商雨,半晌只說了一句:“裳於昊喝醉了,先將他送到西暖殿看着,等他酒醒來再說。”
後宮宮宴雖然只招待司恬一人,卻也是隆重非凡,司恬只覺得不自在,有點如坐針氈的味道,因為她畢竟和清平公主身份有別,後者又是裴雲曠的皇后。
兩人客氣閑聊了幾句之後,清平公主微微笑道:“司姑娘,聽說你和倉讕王已有婚約?”
司恬應道:“是。”
清平公主淺笑盈盈:“倉讕和大梁聯姻,好象已是約定成俗了一般。算起來,可是有許多往例呢!前天,太皇太后聽聞倉讕王來朝賀,還對本宮說起此事呢。”
她頓了頓道:“她老人家說,雲意公主和倉讕王年歲相當正是合適的一對。唉,她老人家最喜歡撮合年輕人。”
司恬心裏一動,莫名的緊張起來。
“本宮也覺得倉讕王和公主很合適,去向皇上提起此事,皇上卻說你已經和倉讕王定親了,頗讓本宮意外。”
司恬隱隱覺得不安起來,徑直看着清平公主,她的神色好似很是遺憾。
清平公主又道:“本宮和太皇太后都覺得雲意公主和倉讕王真是珠聯璧合的一對,所以,司姑娘若是願意,本宮可以在本朝為你挑選一個如意郎君。”
司恬心頭一跳,她這是什麼意思?
“司姑娘可以考慮考慮。”
司恬如鯁在喉,說不出話來。清平公主的意思明顯是說,她的身份並不配商雨,和倉讕聯姻的應是雲意公主,她佔了公主的位置,如今清平願意高抬貴手,給她另選一門合適的親事,她應該主動退了和商雨的婚約。
這樣的好心,她無法領情。雖然心裏氣惱暗生,卻又礙於情面不能表與顏面,那種委屈和煩郁快要將她的心肺堵實了透不過氣來。她原本也是大家閨秀,雖然家道中落但多年的家教與修養,骨子裏天生的傲氣都讓她無法接受這份好心和施捨。
她沉默着,美麗的容顏帶着倔強之色,不卑不吭卻不置可否。場面有點僵。清平公主有些不悅,沒想到她一個貧女居然如此不好說話。
突然,一個內侍匆匆走了過來,在清平公主耳邊低語了幾句。清平公主臉色一變,站起身來,她看了一眼司恬,冷冷道:“倉讕王方才酒後失手,將左相射死了。”
司恬猛的一震,站起身來。
怎麼會?他酒量她是知道的,他的箭術她也是知道的。酒後失手,只有一個可能,她立刻想到了原由,即感動他的心意,又埋怨他的莽撞。瞬間,她的後背和額頭,手心都是濕濕一片。
清平公主道:“司姑娘,你先在這裏等消息吧。”
“皇後娘娘,民女想先告退去見見劉重劉大人。”
清平公主略一沉吟,對身邊的內侍道:“你將司姑娘帶到暢春園,請劉大人過來一趟。”
司恬拜別清平公主,隨着內侍衛到了暢春園,心急如焚的等着劉重。今日他一定也在國宴之上,具體是怎樣的情況,他一定知道。
一刻鐘之後,劉重匆匆前來,不及她開口詢問就說道:“不知道他是怎麼想的,誰也沒想到他會如此,到底是酒後失手還是故意,眼下誰也不好說,只看皇上的意思了。皇上說他酒後失手便無事,皇上若是他是故意,只怕這兩國之間的修好算是一場泡影,這可是倉讕先挑起事端。”
這其中的厲害她來時路上已經想到,此事可大可小,她立刻就想到了裴雲曠,此刻唯有他,才能將此事抹平。可是他已不是安慶王,她已經不能隨意見到他。
劉重道:“皇上沒有當場發作,想是心裏猶豫,不知道怎麼處置才合適,他不是臣子,是他國之君主,事關兩國關係與長遠,皇上必定不會輕易決斷。眼下,他被皇上留在西暖閣醒酒,且看皇上怎麼處理吧,你安心等待。”
她如何能等的下去。她急聲道:“姐夫,我想見他一面。”
“皇上派兵把守着西暖閣,就是他帶去的那些使臣也一併留在了宮裏。”
她咬着嘴唇,喃喃道:“那我,想要見見皇上可成?”
“這個,皇上已不是安慶王,他是大梁的帝王。你去求他,只怕也是很難改變什麼。”
司恬泫然若泣:“姐夫,你總讓我去試一試。”
“那好,你隨我來,不知皇上可願意見你。”
劉重領着她往乾明殿而去。到了殿外,劉重讓她先等候在外,內侍通報之後,他進了殿中,半晌之後,他走出來,對她點頭到:“皇上讓你進去。”
她長吸一口氣,低頭走進乾明殿中。
她沒有抬眼看裴雲曠,進門就長跪在地上,大理石的地面上鋪了厚厚的絨毯,幽深的蘭色,點綴着嫵媚的桃花。她將額頭放在手背之上,情急焦慮,抑制了一路的眼淚突然掉了下來,一滴一滴被吸在地毯之上,倏忽無蹤。
裴雲曠從龍案邊站起身,居高臨下,只見到她漆黑的秀髮如一團墨雲托在雲袖之上。她身着一襲淡紫色的衣裙,頸下和袖口加了一圈雪狐的毛邊。領口和袖口都綉着小小的白色纏枝梅花。他心裏一動,想起那夜雪中問梅,她回的那幾句話。他心裏某個地方再次破土而出了萌芽,似是經了嚴冬而吹進了春風。
他走過來,虛虛一扶,她卻沒有借力起身,只是微微抬頭。
她臉上明潤的水痕和眼中的波光瀲灧讓他心裏有了微微的醋意,如今她再不是為他流淚的人,她的眼淚是為了別的男人,而這個男人,是他的至親,是他的盟友,也是他欣賞的對手。上午的那一幕,驚心動魄,始料不及。他不得不佩服商雨的那一箭,計謀與勇氣同存,料中他的心事,拿扭着分寸,一擊而中,讓他無從下手處置,為難猶豫,很是頭疼。
她清眸如水,不說話,只看着他,似有千言萬語,卻只用眼光傾訴。她知道她什麼都不用說,他自然知道她的來意。
裴雲曠注視着她,沉默了片刻才道:“朕知道你為什麼來。朕也的確為難,他射中的若是一個普通的宮人也就罷了,可是左實秋是大梁的丞相。你讓朕怎麼做?”
她低聲道:“皇上,他只是喝醉了。”
裴雲曠苦笑:“司恬,他酒量如何,你知、我知。他為什麼射殺左相,你知、我知、他知!”
她心裏重重的一沉,開始緊張。正是因為她知道商雨為什麼這麼做,所以才更加的不安和擔憂。而裴雲曠也知道其中的原由,他會怎麼處理?
她抬起頭來,大膽說道:“可是,皇上也一心要除掉左相不是么?”
裴雲曠毫不否認:“是,我是想除掉他,但不是現在,也不是以這樣的方式。眼下,我剛登基不久,朝廷局勢需要他的支撐,他的門生黨羽甚多,一時半刻我還沒理清,還有用到他的時候。拋開這些不說,商雨當著這麼多人的面這麼做,我若裁定為酒後失手,又怕朝臣不依。我若說他是故意,又會不利於倉讕與大梁的關係。他真是給我出了難題。”
司恬低聲道:“皇上,既然這事牽扯到兩國關係,皇上更應該裁定是酒後失手。”
裴雲曠眯起眼眸:“這一年他倒是有長進了,知道怎麼讓我為難,讓我拿他束手無策。”
司恬忙道:“他心裏一直敬重皇上,聞聽皇上登基連着幾日為皇上挑選賀禮。他也知道皇上心裏很想除掉左相,所以才會這麼做,他不單是為我報仇。”
裴雲曠凝視着她,一字一頓道:“你如此了解他?”
“是,我知道他心裏所想。”
她的這句話帶着和商雨心心相映的意味,讓他有點不舒服。
他上前一步,蹙眉問道:“你可知道我心中所想?”
司恬緩緩搖頭,眼中的擔憂和慌亂清晰明了,籠罩着她的明眸,如空濛山色,江上煙雨,激起了他壓抑沉埋的舊日不甘,久違的渴望席捲而來,明知不合時宜,仍想最後一搏。
他雙眸深邃,語氣低沉:“司恬,時至今日,我仍然想問你那句話,你想想再答,可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