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欺 負
第6章欺負
第5章欺負
回到朱雀院,司恬進門就愣了一下。
林西燕在院子裏拿了一把長刀,上下揮舞。
司恬並不懂武功,但她也能看出林西燕揮刀並無章法,每一刀都是亂砍亂揮,氣勢凌厲,陰風沉沉。她不知道原來林西燕還會一點武功,她以為和她一樣只是粗通醫理。
林西燕一眼看到她,立刻收了刀。她的眼神冷淡而傲氣,不過臉色略顯緋紅,比上午見到時多了些少女的明麗。
司恬友善地笑着:“原來你會武功啊。”
林西燕卻冷冷道:“這點皮毛根本不能叫會。能殺人,不被殺,才叫會。”
她的話又直又嗆,象撒了一把辣椒末過來。司恬尷尬地笑了笑。她已經自覺自己不象個十四歲的少女,而林西燕好象比她更加的陰鬱,似乎有點難以相處。
司恬只好繼續笑着和她搭訕:“我是臘月十五的生日,剛過十四歲,你呢?”
林西燕卻不說自己的生辰,只道:“那你應該叫我師姐。”
司恬很爽快地叫了一聲“師姐”,笑眯眯地帶着尊敬。林西燕的臉色立刻好了一些。
司恬又甜甜地笑着:“師姐比我早來,還請以後多加關照。
林西燕“恩”了一聲,看着司恬道:“我以為師父只收一個女弟子呢,沒想到又來一個你,不過也好,咱們也可以做個伴兒。”
司恬含笑:“七勢門,只有我們幾個弟子么?”
“當然不是!七勢門門下有很多人,但是從不到蘭周山來。這裏其實是師父的一個住處。只住了他最親近的幾個弟子。這裏地方偏僻,天梯又陡的讓人要死要活,平時少有人來。”
司恬恍然道:“原來如此。師姐知道的真多,大師兄說有什麼不清楚的都要請教師姐呢。”
“你是說商雨?”
“是啊。我聽齊揚叫他大師兄。”
林西燕點頭,臉上好象有一絲扭捏一閃而過,轉身就進了房間。
司恬心裏一動,,莫非她也是
她走進自己的屋子,這才仔細地打量了一番。屋子乾淨整潔,擺設簡單,用具不多,卻精緻清雅,價值不菲。床上鋪的是新被子,上好的雲緞綉滿了芙蓉。
她只有一個小小的包袱,正放在窗前的桌子上,裏面只是幾件換洗的衣衫。
她在窗前的長塌上坐下,午後的陽光正好,鋪照着她的身上,她開始盤算着那一千兩銀子怎麼花。可以買很多的血燕,還可以去請京城最好的大夫。
她情不自禁翹起了唇角,三年的時間其實一點都不長,她在京城住過三年,現在想起來還不是彈指一瞬。倒是有些光陰的片段,因為特殊而在記憶里無限拉長,每次想起來都覺得很久。所以,時光的長短應該是以留在心裏有多少回憶來計算的。
坐了一會,聽見林西燕在門外叫她。她趕緊起身到了院子裏。林西燕道:“我帶你去看看別處。”
司恬笑着:“多謝師姐。”
林西燕生性傲氣,但到底還是個十五歲的小姑娘,被她幾聲師姐叫的很受用,態度也和緩了許多。
出了朱雀院,在玄武院的旁邊還有一道小門。林西燕在前面領路,沿着甬道走了十幾步,又是一層庭院。沒想到小小的一方庭院裏,還有一個青磚壘就的小池塘,有細細綠綠的一兩個荷錢性急地從水裏探出頭來。若是夏天,想必是滿院荷香。
“這是荷院,住了幾個雜役和廚工。那是廚房,那是藥房,那是浴室,那是兵器室。”林西燕挨個指點,師姐的架子端的很足。
司恬感慨邵培的情趣,即便是下人們住的地方,也佈置的如此清雅。她跟在林西燕的身後,從廚房邊做過,又經過了藥房。她心裏激動了一番,師父說了朱雀專攻醫理,若是自己用心些學,說不定日後自己就能將母親的病調理好。
突然,浴室的門一開,出來一個人,正是商雨。白色的綢衫隨意的穿在身上,腰帶鬆鬆的繫着,衣領微掩,鎖骨處的一片肌膚在陽光下光澤如蜜。剛洗過的頭髮披散着,隨意的在腦後扎了一條髮帶。
他和早晨見到時完全不同,整個人,有說不出的一股味道。
他驟然出現在視野之內,司恬其實只是順勢看了一眼,但她的臉色卻一下子紅了,雖然他衣着整齊,卻彷彿窺見了什麼不該看的地方一樣,尷尬又心慌。
林西燕低聲叫了聲“大師兄”,臉也紅了。
商雨施施然從兩人身邊路過,眼神斜也未斜,一股清新的氣息拂面而去,如一縷風。走到大門邊,他扔下一句話:“明日卯初時分在盛霞台等我。遲到了,可別怪我不客氣。”話音未落,白色衣衫一閃,人已到了門外。那語氣,真是傲氣又嚴厲,師兄的架子端的很足,勝過師父。
“是。”
林西燕和司恬齊整的應了一聲。等抬起頭來,發現彼此都是一臉的紅雲。
“師姐,盛霞台在那裏?”
林西燕指着兵器室旁邊的一道小門,說道:“從這裏出去往後走,是師兄們練功的地方。”
司恬道:“師兄們?齊揚也是師兄么?”
“哎,齊揚比我小一個月,我要叫他三師兄,好彆扭啊。”林西燕第一次露出小女孩的一絲扭捏神色來。
司恬笑笑:“那咱們私下裏就叫他齊揚好了。”她也覺得齊揚看起來象個小孩子,那一份神色象極了小岸。
入夜,山裡極是寂靜空幽,清淺通透的月光透窗而入,如水般濕潤了屋裏的夜色,將一幕夜色劃為半明半暗的兩半,如夕陽入水,半江瑟瑟半江紅。
新到了一個地方,司恬睡的很不安穩。又怕錯過時辰,所以,這朱雀院中第一夜,她幾乎是半睡半醒。
拂曉時分,她依稀聽見隔壁林西燕已經起身了,有銅盆丁當的輕微響聲,想是在洗臉。
她趕緊起身,穿好衣服。突然覺得下身有些異樣,肚子也有點痛。她將燭台拿到床上一照,果然見到床單上有一點暗紅色,她暗叫糟糕。趕緊脫下身上的下衣,又打開包袱,急匆匆地換衣服。
這時,林西燕在院子裏喊了一聲:“快點,司恬。”
司恬慌亂的應了一聲。真是倒霉,偏偏在這個時候來了月信。她應了一聲,趕緊收拾自己。
片刻之後,林西燕在院子裏又喊了一聲:“你太磨蹭了,我先走了。一會遲到了,大師兄會責罰的。”
司恬手忙腳亂的弄好自己,連臉也顧不上洗就趕緊衝出門去。屋外晨曦未明,只是依稀可見路和人影。照着昨天林西燕指點的地方,她匆匆跑到兵器室旁的小門,門開着,應該是林西燕剛過去。出了甬道,她暗叫糟糕。空曠的平地上有兩條山路蜿蜒,應該往那個方向?她急忙又折回到院子裏,一眼看見廚房裏亮着燈,她跑進去,只見一個中年男人正在那裏燒火。
她趕緊問道:“請問大叔,盛霞台怎麼去?”
那男子不說話,看着她只抬手比畫了兩下。司恬暗急,又問了一遍。那男子又比畫了幾下。這下司恬明白了,這男子是個啞巴。真是屋漏偏逢連陰雨。她急的直跺腳。那男子好象看出她的焦急,放下手裏的柴,站起身就來到院子裏,對她招招手,示意跟着他走。
司恬忙連聲道謝。
出了小門后的甬道,男子手指東側的一道山路,司恬道了聲謝就急忙往山路上跑。跑了大約幾十丈,就看見一個寬闊的平台,依稀見到幾個人影。她心裏一喜,忙跑上前去。
近了,果然是商雨,齊揚,和林西燕。
司恬不好意思的低頭,乖乖道歉:“大師兄,對不起。我來晚了。”
商雨目光一凜,背在身後的手拿到了身前,手裏赫然是一把長劍。劍未出鞘,他舉起來在手中輕輕拍了幾下,冷聲道:“把手伸出來。”
司恬怯怯地伸出手,他真的要責罰?怎麼責罰?
還沒看清他的動作,眼前冷光一閃,手心已是一記刺痛。她不及呼痛,也不敢收手,他的劍又
落了下來。劍鞘在她的手心裏足足打了七下。他下手毫不客氣,動作又快又狠,她的手心火辣辣的立刻就腫了起來。
齊揚急忙打圓場:“大師兄,好了好了,小師妹第一次犯錯就打輕點好了。”
商雨哼哼笑了笑,又在她的手心裏重重一擊,司恬痛的腿一軟,卻咬牙沒有縮回手。
“第一次打重點,以後才能記得清楚。”
司恬低聲道:“大師兄教訓的是。我以後不會了。”
商雨瞥了她一眼,又看着林西燕,說道:“師父說要出門一個月,讓我先教教你們。其實,師父的意思是,看你們能不能吃得了苦,若是這一個月內覺得熬不下去,就及早走人,也別耽誤師父的時間。”
林西燕很快應道:“我能吃苦。”
司恬咬着唇,手心裏的痛楚彷彿順着經脈一直往上竄,交匯到心肺處,一陣陣的抽搐。
商雨指了指平台的西角,道:“今日先站梅花樁。”
司恬看去,只見有數十根一丈多高的梅花樁立在那裏。她暗暗叫苦,先沒想着能站多久,那麼高的木樁,怎麼上去還是個問題。
商雨負手走在前面,到了梅花樁前,長劍一抬,朝着最邊上的一根木樁拍去,那木樁瞬間矮了下去,他似乎毫不費勁,抬手間就將二十根木樁拍進了地下數尺。和其他的木樁一比,矮了大半截。
司恬看的目瞪口呆,后怕不已。他剛才拍自己手心的時候,恐怕只是用了兩分力氣吧?要多謝他手下留情么?
商雨隨意一指矮了半截的木樁,對身後的兩個女孩道:“今天第一天,先站半個時辰。”
司恬和林西燕對視了一眼,眼神都帶着驚懼,硬着頭皮各自站上了木樁。
商雨轉身走到五丈開外,手中寒光一凌,寶劍出鞘,一道銀光似蛟龍騰出雲海。
“齊揚,來吧。”
齊揚呵呵一笑,手裏明晃晃的也不知道什麼,一團而上,罩住了商雨的寶劍。商雨的劍快的看不見手勢,光影團繞,如倏忽閃電,白駒過隙。司恬搖搖晃晃的站在木樁上,只聽清脆的叮噹之聲如檐下的雨滴落於空階,時而密集時而疏落,不象是在交手過招,聽那聲音倒象是流水一抹琴弦。
過了一會,兩人停了交手。
齊揚有些懊惱地說道:“大師兄,這樣不公平,你比我早練三年,我進步,你也進步,那我豈不是一直追不上你。”
商雨長劍一挽,笑道:“齊揚,我老了的時候,你還有三年的時間比我慢老啊。”
齊揚哀叫:“你的意思是,我老了才可能比的上你?”
商雨嘿嘿笑了兩聲:“我可沒這麼說啊,你老了也未必。”
突然他一扭頭,朝着司恬看過來,將從木樁上掉下來的她,抓了個正着。司恬一陣臉熱,趕緊又重新站上木樁,搖搖晃晃的努力穩住自己。
她從未練過武,身子又比較單薄,結果不到一柱香的工夫,她從木樁上掉下來六次。林西燕好歹有些武功底子,比她強,只掉下來一次。
當她第七次從木樁上掉下來的時候,商雨的臉色很不好看,背着霞光冷冷的看着她。
此刻天光大亮,盛霞台前是懸崖,隔着雲海是數座青峰,朝陽懸在青峰之頂,投射來明艷的霞光落在高台上。山風徐徐,越發吹的人有搖搖欲墜的感覺。
司恬羞慚的不敢看他。可是,她真的儘力了。如果不是身邊的林西燕太“優秀”,也許就不會顯得她如此笨拙吧?
“齊揚,去叫海力把荷花池裏的淤泥挑一筐子過來。”
齊揚愣愣地跑過來,撓撓頭:“大師兄,要這個幹什麼?”
商雨橫他一眼:“快去。”
齊揚趕緊跑開。
等海力挑來一筐淤泥的工夫,司恬又掉下來一次。
商雨的臉色,更不好看了。她已經不好意思看他的臉色了,很自覺的低着頭。
“海力,倒在梅花樁下面。”叫海力的青年男子將筐子挑了過來,一股惡臭立刻讓人想要乾嘔。司恬又急又驚,眼睜睜的看着淤泥倒在了自己周圍的木樁腳下。她一陣噁心,險些立刻撲到淤泥里。
林西燕腳下的木樁,也未能倖免。
商雨抱着胳膊站的遠遠的,面色比剛才好看了許多,甚是舒心的拍拍手,一揚眉梢得意地說道:“齊揚,我這法子不錯吧。”
齊揚咧着嘴道:“大師兄,你這招也太損了吧,這可是兩個女孩子。”
“嚴師出高徒,你知道什麼?”商雨抬手就將一個暴栗敲到了齊揚的頭上。
齊揚捂着腦門邊跑邊喊:“大師兄,你一點也不懂憐香惜玉,小心以後娶不到老婆。”
商雨臉一黑,提劍就追齊揚。齊揚嗷嗷怪叫着從盛霞台的西側跑走了。
司恬想笑,卻不敢分心。腳下的惡臭讓人提心弔膽,不敢想像一會掉下去會怎樣,於是分外的小心。
可惜,站梅花樁不是小心專心就一定能站的住的。
半個時辰之後,商雨不知道從那裏轉悠過來,象是踏春遊曳盡興而歸,長劍掛在腰間,手裏漫不經心的拿了根柳條。
他慢慢踱到木樁不遠處停下,皺着眉頭問道:“自己說,又掉下來幾次?”
林西燕先說:“一次。”
司恬低着頭,小聲道:“五次。”
商雨看着兩人一褲子的爛稀泥,挑起眉梢似笑非笑:“果然有進步。”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