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第四十三章
拍完蘆葦和周澤一幕對手戲的時候,韓煜回來了。
製片上來詢問情況,他簡單說了幾句,看見徐靖西坐在監視器前和助理交代事情，蘆葦時不時地湊過去插話玩,便轉頭問製片：“我走後媒體那邊什麼情況？”
製片心裏暗暗叫苦，不知道韓總跟林紓是什麼關係，看情況也像是不一般,而小徐導演那邊又……他怪林紓那句話吧，就是得罪她,不說媒體為難徐靜吧，又對她不公平……
想了想他說：“記者們反應都挺激烈的,有認為是威亞技術問題，也有說是徐導故意的，七嘴八舌的看法很多……”
韓煜沒說話，抬腳去徐靖西那邊。她正準備下一幕戲，交代蘇萌怎樣讓工作人員佈置現場，蘆葦先看見他，招了下手，“這麼快就回來了？”
徐靖西神色非常自然，關心的問：“林紓怎麼樣了？摔壞了嗎？”
“沒什麼事。”韓煜笑了下，“輕微腦震蕩，休息一個下午，明天應該就可以回來了。”
“哦，沒事就好。”她點點頭，自言自語的說，“那今天和明天的工作就要調整一下……蘇萌，你去把編劇和副導叫過來！”
見她扭臉就去忙了，韓煜微微挑了下眉，抬眼看見蘆葦正打量的看他，一副欲言又止的神色，“怎麼？”
“沒……”蘆葦搖搖頭，突然問：“你今年是三十二了吧？”
韓煜詢問的看她，她聳聳肩說：“我就隨便問問。”
你看，她就知道，三十二歲至今還沒有結婚，不是沒有原因的。
徐靖西跟另兩個人商量好便回來了，見韓煜還站在原地，隨口問：“你怎麼還沒走？不是說晚上有事么。”中午他剛來的時候說話間提到了。
“中午的事不生氣了？不是一直不和我說話？”韓煜問。
徐靖西瞪了他一眼：“所以我和你說話你很開心是嗎？那我們以後不要說話了。”
韓煜徐徐笑起來，很快又正色溫聲說：“林紓是我父親一位故友的女兒，她父親去世了，她又來h市這邊發展，因為兩家關係不錯，受她家裏人囑託，所以平日要多照顧些。中午的外賣才要給她一盒，剛才事發突然，我又正好在場，總要出面看顧她。這樣和你解釋，可以接受嗎？”
徐靖西抬手戴耳機的動作頓住，聽他說完又靜了片刻，不屑的哼了一聲，瞥他一眼說：“是嗎？所以你們這算是青梅竹馬了？”
“我怎麼聞到了一股酸味？”韓煜愉快地笑起來，摸了摸她柔軟的發頂。周圍好多人在，徐靖西躲開他的手，瞪了他一眼，轟了他一把：“趕緊走！”
韓煜微微笑了下，低聲哄她：“不生氣了？”
徐靖西胡亂的點頭：“快走快走……”
看見韓煜漸行漸遠，蘇萌湊了過去，“韓總說什麼了？”
徐靖西盯着監視器沒說話，蘇萌又說了一遍她才回神，“嗯？沒什麼……好了，沒問題告訴他們準備好，要開拍了。”
*
蘇萌覺得韓煜在臨走前一定跟她說了什麼了不得的話，不然她家徐導怎麼能這麼快就跟沒事人一樣了？活蹦亂跳的連傍晚收工時看到娛樂網站發出來的報道都不生氣了。
報道上幾乎是一邊倒，全都寫成新人導演故意刁娜林紓，只有兩三家媒體本着公平的態度認為是威亞技術的原因，卻很快就被視而不見的壓了下去。
一個小時后，再刷網頁，居然又出現了新的消息——新人導演徐靜出身豪門，難逃仗勢欺人之嫌。
報道中寫到記者去醫院探訪受傷的林紓，談話間林紓不經意提到徐靜的真實姓名，從而記者得知其出身富貴，從而又作了一系列無稽推測，暗示性的提到她能接拍韓氏廣告、mv，甚至擔任幾大明星齊聚的電影導演，均是因背景顯赫。
蘇萌的電話都快被打炸了，都是媒體打過來想探情況的。她一邊給她平板看消息，一邊感嘆：“我入行以來還沒經歷過這種陣仗！”
“讓你感受一下給明星做助理的滋味！”徐靖西毫不在乎的笑，粗粗的瀏覽了一下新聞發現沒有提到徐家，更是放下心來，扔下電腦繼續吃面。想來是媒體們心中有顧忌，沒敢特別招惹徐氏。
蘇萌見她這樣，推了推她：“你不着急啊？全都是負面報道！”
“有什麼好急的？”徐靖西不緊不慢的說，“反正我和林紓在一個劇組，不管是捧她還是踩我，都會吸引大家的關注，製片表面上看着憂心忡忡，其實心裏早樂開花了。”
“你真傻還是假傻！”蘇萌急得跺腳，“電影票房高有什麼用，你都背上那麼個臭名了，以後誰還敢找你？”
徐靖西反問她：“那你說我能怎麼辦？”
蘇萌又語塞了。她搜腸刮肚的想了半天也沒能想出來，氣得拍了下桌子：“韓總也真是的，出了這種事，也不幫幫你。”
話剛落音，徐靖西手機響了，正是韓煜。
工作上有些事情需要加班處理，韓煜召集高層開了個會，散會後還是崔助理告訴他，他才知道娛樂新聞的報道。
他扯了扯領帶，俯身在電腦前點了幾個門戶網站的娛樂版面，粗粗的瀏覽一遍便蹙了眉。
他當時抱着林紓匆匆走掉，周圍又一直有記者亂鬨哄的圍着，心想有製片在一邊看着不會出什麼問題，沒想到他剛一走，局勢就成了這樣。下午他問起來的時候，製片那個擔不起事的居然還跟他隱瞞！
韓煜將海量的圖片和句句隱晦刻薄的文字一頁頁翻過去，眸光漸漸暗沉下去。
林紓那句別有意味的話，周圍的記者都聽見了，他當然也聽見了。林紓在知道他和西西的關係后，並沒有做出過不妥當的事，他和她又是關係不錯的朋友，所以並沒有出言責備，只當她是無心之失。
事實上，她那句話說出來的時候，有一瞬間，他也以為是西西在意中午的事情，所以有些任性的讓她多拍了幾次。只不過這個念頭很快就被他否認了。他之所以喜歡她，便是因為看準了這個小姑娘那顆藏在炸毛後面的心。
沒想到，媒體卻因為林紓一句話，在他們離開后全部將矛頭指向了徐靖西。
曾在宵夜席間問過他西西身份的林紓，又一次“說錯了話”。
圖片上被圍在話筒中間的小姑娘臉色僵硬，江越銘的挺身而出，護着她一起上了商務車休息；還有林紓在醫院裏的失言。
她出事的時候，他在抱別的女人去醫院，給她解圍的是別的男人。
韓煜微抿着唇瀏覽完整頁的娛樂新聞消息，坐在座椅上沉默。
辦公室的門沒關上，崔助理站在門口敲門，老闆一抬頭把他嚇了一跳。
“韓……韓總，可以開始第二場會議了……”小崔助理跟在他身邊好歹一年多了，還是頭一次見他臉色沉得這樣嚇人。想起剛才提醒他看的新聞，又多事的問了一句：“徐小姐那邊需要……幫忙嗎？”
韓煜盯了他一眼，隨即便苦笑了一聲，“你先去吧，一會兒我就過去。”
還不到八點，韓煜猶豫了片刻，拿過手機給徐靖西打了電話。
“喂？”她應該是正在吃東西，聲音有些含糊，懶洋洋的好像什麼事情都沒放在心上。
韓煜心頭一緊，想起她被那麼多記者圍在中間，生平第一次生出一種挫敗的感覺來。緊接着便明白了蘆葦那句沒頭沒尾的話：你今年是三十二歲了吧？
活了三十二年，在商場上殺伐決斷，卻沒有照顧好那個他好不容易看上的、希望與之共度一生的小姑娘。
韓煜低低嘆了一聲，“西西，對不起，今天的事是我不好。”
“嗯？”徐靖西拿着筷子一愣，直到被偷聽的蘇萌推了一把才回過神來，轟了她一把，平靜的說：“你不是解釋過了嗎？沒關係。”
“我那算什麼解釋？”韓煜自嘲的笑了一聲，正色說，“送林紓去醫院是因為擔心她出事，沒想到卻讓你成了眾矢之的，是我的錯，西西。”
徐靖西沉默了片刻，語調輕快：“你不是也沒料到會這樣么，不怪你。”
韓煜有些意外她輕易的便原諒他，還是忍不住溫聲說了一遍：“是我不好，西西。”
“嗯嗯，你下次注意就行啦！我還是挺理解的。”徐靖西又吃了口面，含糊的答應，“還有事嗎？我還吃東西呢！”
韓煜失笑，“媒體這邊你打算怎麼處理？”她心理素質倒是好，對這些事情毫不上心。
徐靖西剛跟蘇萌討論完這個話題，便又重複了一句：“能怎麼處理？我沒打算處理，也沒那個能耐。”
韓煜聽得心中不是滋味，仍是和聲說：“你沒有我不是有？發佈會還是發通稿，你可以選一個或者兩者都走一遍。發佈會可能要準備一下，通稿明天早上就可以發出來。”頓了下又說，“這件誰怪我，所以你可以全權指揮幫你擺平，好不好？”
徐靖西哼聲：“不好，開什麼發佈會？此地無銀三百兩嗎？我有什麼好對他們說的？”
她心態放得輕鬆，韓煜也跟着放下心來，故作沉吟，嗓音帶笑的打趣說：“可以發佈我們的戀愛關係。”
徐靖西一臉黑線：“你瘋了……我怎麼不記得和你有這種關係？”
韓煜轉了下椅子，透過落地窗俯視整個燈火闌珊的h城，想像着在目光所及的最遠處，有一個人正炸着毛紅着臉嗔怒，嘴角不由自主的往上翹了兩分，又頗為無奈的說：“你還沒考慮好？”
電話那邊沉默了片刻，再傳過來的聲音很是認真，“等再過兩天吧。”
“好。”韓煜不為難她，轉開話題說，“媒體這個事情不如交給我處理？”
“不用！”徐靖西反應很快，“他們愛說就說去，我不在乎……只要我不同意處理，你就不許在我背後使小動作，知道嗎？”
她倒還挺了解他……韓煜笑出聲來，想起今天她受了一圈的罪，仍是嘆了一聲：“西西，對不起。”
徐靖西馬馬虎虎的嗯了兩聲，掛掉了。
第二天林紓就來上班了，劇組的人都上前慰問，尤其是負責威亞的老師，不停地在道歉。徐靖西也過去問候了她幾句，表情很正常，沒有提及昨天的事。
反倒是林紓等人群散了，主動過去找她，一臉歉意的說：“靖西，我經常聽蘆葦這樣叫你，所以昨天在醫院和記者提起你時……對不起啊！”一句都沒有提她受傷時說出的話。
徐靖西能說什麼，她淡淡的擺了下手，微微笑了下：“沒關係，你不是受傷了么，叫錯名字也可以理解。”摔壞了腦袋唄。
林紓聽得臉色微變，沒再多說，轉身走了。
娛樂新聞最近正沒有話題，趕上這件事，又是大牌雲集的陣容，立刻牟足了勁兒的深度八卦。由徐靖西的背景說到和林紓二人關係不合，再說到兩人和韓煜都有道不明的關係……
事情有愈演愈烈的趨勢，徐靖西跟泰山一樣穩坐劇組，對外面不聞不問，有人卻忍不住了。
一個星期後的周日，韓煜陪她在劇組拍戲。
那次事情后，考慮到徐靖西不喜，他再來劇組都是跟着徐靖西的活動走，哪怕製片找他聊天，他都是安穩的坐在導演位子旁的椅子上，氣定神閑的跟他打招呼。
幾天下來劇組的人全都心知肚明了，報紙網站上的那些終究只能算緋聞啊！他們看見的才是真的啊！韓總是妻奴一個啊！
只有徐靖西一見他過來就黑着臉，趕都趕不走，這根本就還沒怎麼樣呢！八字還沒一撇呢好嗎！
正忙着，莫顏來電話了——陶敏嫻來了，讓她趕緊回家見她，把韓煜一起叫上。
徐靖西一聽就愣了：“叫他幹什麼？”
陶敏嫻接過莫顏的手機說：“媽媽想看看你男朋友，不可以嗎？”
徐靖西看了韓煜一眼，偏頭睜着眼說瞎話：“什麼男朋友？媽，先不說韓煜是不是我男朋友，主要是他現在很忙，沒辦法見你。”
韓煜欠扁的聲音徐徐地在她耳邊響起：“我不忙，告訴伯母，我會和你一起去見她。”
徐靖西：“……”
她連捂話筒都來不及了，陶敏嫻立時就聽到了，心中的怒火稍微平息了一些，溫聲說：“好孩子，既然他正和你在一起，你們兩個一起來不是正好？快些回來，媽媽等着你們。”
反正投資商願意出錢賣假期，劇組自然樂得放了半天假。
直到坐上回市裏的車，徐靖西的臉還是黑的，“誰讓你出聲了？！”
韓煜一臉無辜而且一本正經：“撒謊不是個好習慣，尤其是對父母撒謊，而且還一起把我冤枉了，我怎麼能不出聲？”
“那我也沒同意你和我一起去見我媽啊！她想讓你去不代表我想讓你去啊！”徐靖西瞪眼。
韓煜一時間沒說話，過了片刻才和聲說：“上次就提到這個事情了，你自己說過兩天給我答覆……你打算什麼時候給我個名分？”說著，打趣般的含笑看了她一眼。
這回輪到徐靖西沉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