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樂器
紅樓一百天,六月二十六日。
重複的日子,兩個世界時間流速比不斷加大,按說應該是離中考越來越近,可許書行卻感覺是越來越遠,甚至遙不可及。
明天上午九點考語文,到進考場還有三十個小時,在這裏至少得過十五天。
半個月後的事,不着急,最近那邊翻過的課本內容全都記在腦子裏,連一個標點都沒忘記。
不知道為什麼,中考他也不在乎,無非就留個級嘛,老話怎麼說來着,厚級薄發,有機會留級的時候千萬別客氣,家裏也不急着讓自己去賺錢。
好在電子版的紅樓夢通過閱讀和潛意識上個月已經完整地傳過來了,整理的人物誌也有了不少,勉強夠....用....
最有價值的似乎還是父親研究手冊,畢竟十年心血,陸續被許書行偷出來翻看。
紅樓里的女人,都不能當女的看,都各有影射,或帝王,或將相,或太監。
父親可不光解謎,還經常在筆記里夾帶心得體會呢,看看這幾句寫得多有道理:
才不足則多謀,識不足則多慮,威不足則多怒,信不足則多言,錢不足則多難。
還會分析教育心得,家族敗落,往往是從子女教育的失敗開始,長於深宮婦人之手,就像那賈寶玉,衣食無憂天天只知道扎漂亮女孩子堆里....最近兒子似乎跟那兩個女孩子走得比較近....
呃....父親原來還注意這些。
本尊的身體方面,似乎還可以,精神上似乎越來越自閉,最近幾天不光是每天不說話,甚至表情都越來越少。
人有三魂七魄,現在至少大半跑到這世界。
許書行安慰自己,等回去就好了,賈大臉每天挨打,他天天學習,完全把這裏當成了大學堂。
識不足則多慮,越是沒有見識的人,越是顧慮多。
什麼比一個社會更能滋養人的腦子呢?
大觀園裏的少爺小姐真應該好好出來看看世界,看看小小書童,每天都拿針戳自己拿刀在切自己的肉肉。
許書行的皮膚已經針扎不破,菜刀也無法破防,他身上只剩下少少幾個破綻,雖然拿到的是土法鐵布衫,他卻真正練出了金鐘罩的效果。
郎米開在畫畫上早已經無法教許書行了,反而感覺許書行是來找徒弟的,所以許書行也不再去找他玩。
馬蒂利那邊,倒是還有深挖的潛力。
之前憑着超強的精神力,他很容易就把老馬的語言給學光了,雖然這都是古代語,以後跟現代人肯定說不到一起,但總歸是個本事。
畫畫那就是實打實的藝術傍身,到哪都可以混口飯吃。
和老馬聊天越來越深入,簡直有成為十六世紀歐洲專家的節奏。
馬蒂利連自己有幾個親戚各養了幾條狗和哈布斯堡家族的人全都近親通婚並且有可怕的先天疾病都告訴了他。
今天已經開始介紹現在歐洲的音樂,說到音樂,老馬錶示自己不懂而且也沒有合適的朋友。
他來東方之後,倒是見識了很多樂師,說起樂器,最好用當然是笛子,那麼小一支,可以吹出那麼多美妙的音樂。
相比起來,大鼓銅鐘什麼的實在是讓人欣賞不了,但最有意思的叫灰管。
“灰管?”
許書行沒聽說過,他只聽說過黑管排簫笙。
“說是將蘆葦莖里的薄膜製成灰,放入十二樂律的管內,置於特設的密室內內低外高的木案上,到了某一節氣,相應律管內的灰就會自行飛動,這怎麼實現的?”
許書行無言以對,他連灰管都沒聽說過,而且怎麼可能呢?
“測節氣應該是看月亮運行的吧?”
“那請問,為什麼你們的節氣可以準確到某個時辰呢?”
“啊...這...”
地理課沒有教過,許書行面對古代人的問題感覺很惶惶:“也許那結構比你想得更複雜。你說十二樂律,但我們可是有二十四節氣啊!”
“是啊,肯定更複雜,地氣這東西很神奇....”
老馬也沒指望他能回答,托着下巴遠眺:“聽說在大內欽天監里,可惜無緣一見。”
許書行咳了兩聲提醒:“我們還是聊音樂吧。”
“好的,音樂,你知道管風琴嗎?”
聽老馬介紹管風琴許書行就知道玩不了,但出於禮貌,他表示很有興趣。
“非常好聽,悠揚美妙,再讓唱詩班吟唱聖歌,哦,我的上帝,...”
老馬滿臉都是陶醉。
許書行看着他:“所以?”
老馬正色:“我最近正在籌錢造一台管風琴,你一定會喜歡。”
“然後?”
“當然要幫我,早點蓋好你也早點能聽到那音樂嘛!”
“蓋?”
“管風琴很大的,有兩層樓那麼高,蓋好之後裏面再放些椅子,牆上要有壁畫,頂上再放個十字架,請人來一起欣賞音樂。”
許書行恍然,鬧半天你也想讓我幫你搞封建迷信:“所以你們現在沒有鋼琴?”
“什麼玩意兒?”
“也是,鋼琴那弦那麼鋼的,現在沒這水平造。”
老馬興緻來了,他也是個熱愛藝術的:“你說說看,說不定可以造呢!”
“難啊,你知道這裏的針吧,針怎麼做的?鐵絲加熱從眼裏拔過去,到那麼細的時候再剪斷,前面打磨尖,後面敲扁再打眼,鋼絲比那差不多,但你沒有鋼啊!”
“鋼是什麼?”
“怎麼解釋呢,精鐵,合金,碳含量....”
許書行努力,每到對方沒概念,也是他練習語言能力的最好機會。
印象里的鋼琴,那是擊弦樂器,有點像是中國的揚琴,弦是八十八條,裝進一個盒子裏,然後通過槓桿原理敲擊傳聲。
為了達到最好的音樂效果,需要用到很靈敏的耳朵,以及物理知識。
至於鋼和鐵,那是含碳量的不同,算了,老馬已經眼帶朦朧。
“對了,小提琴有了嗎?梵阿玲,就是...”許書行比劃。
“我知道那個,提琴有了我見人拉過,佛羅倫薩有制琴師。”
老馬做了個差不多的動作,然後又比了個二胡演奏,說這種樂器和提琴的演奏方法差不多。
關於這個許書行最近在樂器行有所了解,名字帶胡的,必是從外而來。
二胡是唐朝時候傳入中土的,隋唐時期,因為秉持包容兼蓄,所以從西域那邊傳入了許許多多的東西。從文化到音樂,從軍事技術到各種蔬菜瓜果等等不一而足。
這其中,樂器方面都是廣受歡迎,特別是漂亮女樂師。
當然,現在這裏的說法是,自秦國進了唐國,又傳到了各處,包括這聖朝。
“這差很多啊,算了”
許書行好奇的是:“提琴用的是什麼弦?肯定不是鋼的。”
“當然是馬尾,呃,可能也有用到別的,...鋼到底是什麼?”
“反正就是一種鐵線,很難造...現在很難,反正你別想了。”
“哦...鑄造,我有個朋友會造槍炮。他叫特若華。”
“湯若望?他是不是很懂天文?”
“對!”
“他在哪?”
“他,聽說去了大明國,現在那邊兵荒馬亂的,不知道死了沒有。”
大概是給安排去造紅衣大炮了。
最後許書行還跟他討論起了哥白尼,老馬挺生氣。人家布魯諾被燒了都沒說啥。
“你覺得他是對的嗎?”
“或許,又怎麼樣呢,大地可是是圓的,也可以是方的,但反正都是上帝安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