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性別，男

一道綺麗的光華在充滿了科技感的房間裏突然綻放，過了好一陣，耀眼的光芒才緩緩消散，一道身影從半空中顯現出來，砸落在地上。

這人發出一聲悶哼，腦袋微微抬起，試圖坐起身來，但想到身上的傷勢，立刻打消了這個念頭，只得仰躺在那裏，閉闔着眼眸，微微喘息着。

若是有人在這裏，看見眼前這一幕，只怕很容易誤會。

這人面色蒼白，唯有嘴脣還是冶麗的紅，如同黑白電影裏憑空多出的一抹色彩，輕而易舉就能攝住人的視線。一滴細密的汗珠從雪白細膩的額頭上緩緩滲出，不偏不倚的滑過眼角下那一顆要命的淚痣，然後滾落進張開了一條縫隙的脣瓣中。

而讓此人動彈不得的，是小腹處的一道猙獰傷口，險些將整個人都給貫穿，鮮血正汩汩流出，浸滿了衣服，還有不少滴落到了光滑的地板上，能看見其中深紅到有些發黑，又有些粉嫩的血肉。

這般模樣，怎麼看都是一位絕色美人，還是戰損版的。

絕色與美人都確實不假，只不過在性別上，或許會有那麼一點點的偏差。

姓名，姬寒，性別……

男。

“為什麼又要作死呢？不是答應我這次會老老實實的嗎？明明任務都已經圓滿完成了，只需要等待脫離就好，你倒好，又在最後關頭殺人誅心，說什麼自己根本不愛她，這一切都不過是一場任務。這下好了吧？碰到一個反應快的，手起刀落，在離開前給你的腹部來了一爪。”

一道成熟的聲音在姬寒腦海里響起，語氣帶着些許責備，但更多的還是心疼。

姬寒探出一點點粉紅的舌尖捲走了這滴汗液，稍稍偏過頭，幾縷黑髮垂落，目光幽幽，控訴道：“為什麼不把我傳送在床上？我摔疼了。”

面對姬寒的答非所問，系統的聲音似乎滯了一下，然後無奈道：“好好好，我的錯。”

“我先去打開治療艙，你再忍一下。”

話音剛落，一道聲音同時響起在姬寒和系統心中，跟擁有人類感情的系統截然相反，這聲音的主人似乎冷漠又無情。

【攻略者姬寒，你提供的情緒值已經足夠，確定放棄這個身份，不再進行任何攻略任務嗎？】

系統震驚，這……這是主神的聲音？

但主神不是只會在攻略者提供了一千萬情緒值的時候，才會現身出來詢問攻略者是否要離開嗎？

系統想到什麼，忙問道：“姬寒，在我綁定你之前，你是不是還有過別的系統？”

姬寒疼得已經說不出話了，只是搖了搖頭。

系統震驚，一千萬的情緒值，正常的攻略者至少需要攻略一萬個世界才有可能達到吧？但姬寒和它一起才攻略了多少個世界？不多不少正好一百個！

一百個世界，就積攢了一千萬的情緒值？

系統忽然覺得自己這位宿主有些陌生了，這個效率……什麼好感收割機？簡直跟割草沒有任何區別。

下一刻，姬寒小腹上忽然湧現出了一團柔和的白光，那道傷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癒合起來，連疤痕都沒有留下，只能看見一片細膩的肌膚，還在輕輕的起伏着，看起來很柔軟。

姬寒眨了眨眼睛，柔韌的身軀直接翻身而起，對着空氣道：“謝謝。”

系統不敢說話，主神有這麼溫柔嗎？居然還會主動治療姬寒，以往不都是壓根不會理會任何攻略者的死活嗎？

【攻略者姬寒……】

“嗯，我放棄這個身份。”姬寒微微頷首，打斷了主神的第二次詢問，“兌換的錢已經足夠我享受完後半輩子了，沒有再繼續工作下去的必要了。”

姬寒現在居住的地方，可是整個宇宙最繁榮的星球，更是在最適宜的區域，一切科技最前沿的傢具或者工具應有盡有。

要不是姬寒對錢並不興趣，他甚至能賺到買下好幾顆宜居星球的錢。

系統慌了：“你倒是讓主神把話說完啊……”

最基本的禮貌怎麼也要有吧？

最主要的，還是系統擔心姬寒冒犯到了主神，如果主神動怒了，那麼一億個他們都不夠主神滅的。

“對了。”姬寒想到什麼，“3S能留下來陪我嗎？”

3S就是系統的代號，也是名字。宿主完成任務，系統就能跟着提高等級，3S代表着它已經是S級系統里的第三位，可面對主神，依舊發自內心的感到畏懼。

“姬寒，不用……”

3S很感動，它又何嘗不想一直陪着姬寒？但攻略者死亡也好，放棄這個身份也罷，系統都必須是要解除綁定的，從來都沒有例外。

雖然它也渴望自由，但並不希望影響……

【攻略者姬寒，同意你的要求。】

3S：“啊？！”

3S已經不知道是今天的第幾次震驚了，主神……就這麼同意了？

【攻略者姬寒，你已解除“好感度”攻略者的身份。】

而後，這機械、無情的聲音好像終於帶上了一絲感情，似是不舍。

【攻略者姬寒，如果哪一天你對這個世界再度感到了無趣，你可重新呼喚我，我會再度賦予你攻略者的身份。我期待那一天的到來。】

那股讓3S恐懼的無形能量消失了。

許久過去，3S才敢小心翼翼的開口：“主神該不會對伱有感情了吧？”

雖然它知道這個猜測無比荒謬，但這是它能想到主神對姬寒這麼溫柔，甚至算得上縱容的最大可能性了。

當排除了所有不可能，無論剩下的是什麼，即使再不可能也一定是真相！

“想什麼呢。”

姬寒走了幾步，脫掉鞋子，不在乎身上的血跡，隨意趴在了柔軟的大床上。赤裸着雙腳，足弓弧度優美，白里透着黏膩的紅，是踩到地上的鮮血導致的：“如果你是老闆，銷冠想要離職，你也跟主神的態度差不多。”

3S瞬間就懂了。

好像是這麼個道理。

明白了這一點，3S頓時大膽起來：“既然如此，為什麼不讓主神治好你的情感缺失症？”

反正都提出過更過分的要求了，更簡單的要求主神不會不滿足的吧？

“忘了。”姬寒把頭埋在被子裏，含糊道。

姬寒並不想在這個話題上跟3S多作討論。

哪怕3S跟他這麼熟悉，它也是不可能理解的。

畢竟，自己從另一個宇宙穿越過來的事情，還是有些太驚世駭俗了。

身為異端，就應該有把秘密爛在心底一輩子的覺悟。

如果要問姬寒為什麼都能在各個世界穿越了，還堅定的認為這是別的宇宙……

因為無論哪個世界，都是以女子為尊的。

說的好聽一些，是男女顛倒，說的不好聽，就是女尊男卑。男性的定位就是女性的附庸，唯有在以實力至上、弱肉強食的修仙、高武世界，男性才能依靠着自身的實力脫離這種處境，但這種人往往少之又少，本質並沒有改變什麼。

姬寒身為一個男性，來到這個宇宙算得上一種不幸，但幸運的是，他是出生在“主世界”的本地人。

何為主世界？那就是在其下，還有着無數的小世界，這些世界每一個都是真實的，裏面的人都有屬於自己的精彩與絢爛人生，事物也都有它們存在的意義。

當然，這只是姬寒自己進行的簡單劃分，可能真實情況跟其大不相同。

這些世界跟他的世界是平行關係，又或者他的世界也是小世界之一，誕生出了主神的世界才是真正的主世界等等。

誰讓主世界的人們並沒有意識到這一點？姬寒找不到相關的資料，只能通過自己的經歷來進行判斷。

如果他猜得不錯，應該只有被系統綁定的攻略者才有窺見到幾分真相的可能。

姬寒唯一能肯定的，那就是他穿越過的世界全都是真實的。

或許正因如此，主神才會尋找攻略者，去獲得這些世界之人的情緒。

姬寒綁定的3S就是“好感度”系統，只需要讓指定目標愛上他就好。

而得到的回報也是極為豐厚的，只要“好感點”足夠，姬寒甚至能把自己變成上天入地，無所不能的超人。

只可惜，所有兌換的能力都只能在小世界裏使用。這也是姬寒推測自己所處的世界是主世界，其他世界都是小世界的重要原因。

姬寒知道這些能力在主世界沒用以後，就根本沒有兌換過一個，一點兒好感點都不願浪費，全部兌換成了主世界的貨幣。

《現實》。

主要還是姬寒發現了主神也沒有把他送回原宇宙的能力，無論他再怎麼努力，都只能老老實實待在這個男性身嬌體柔，一推就倒的世界。

於是姬寒就有些擺爛了。

在3S看來，他這就是情感缺失，為了尋求刺激才會去作死。

在攻略完成，即將脫離出這個世界的時候，偏偏要向對方說一大段誅心的話，讓得別人心態大崩，甚至還有些會當場黑化，恨他入骨。

但姬寒絲毫不覺得自己的情感能力有什麼問題。

他就是有些躺平、擺爛了而已。

況且，看着那些女人痛苦、絕望，乃至因愛生恨，難道不有趣嗎？

就是隨着這樣做的次數增多，閾值似乎也在逐漸提高。

到了現在，這種言語上的誅心，已經給不了姬寒太多愉悅了。

不然，他或許不會退休的這麼早。

姬寒從枕頭裏抬起頭來，露出一雙漂亮的眼睛，漫不經心的眨了眨，眼底一片澄澈，乾淨的像個孩子。

但退休以後，好像連最簡單的快樂都體會不到了。

要重新找一些有樂子的事情才行。

不知道自殺，然後遊離在死亡邊緣，會不會有意思一些呢……

姬寒伸出一隻手，嘗試性攥住了自己的脖子，掌心抵壓着一顆細巧的喉結，正要發力。

【叮，檢測到合適宿主，“痛苦值”系統正在綁定中……】

3S：？

這是系統綁定的提示聲。

但它還沒有跟姬寒解除綁定呢，就有新的系統找上它的宿主了？

這是哪個系統？找死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