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老闆糊塗啊
半夜12點。
大部分人都已經進入夢鄉。
錢賴有些搖晃地走在樓道中。
今天他喝了不少酒,醉意朦朧,走路都打飄。
摸了幾下摸不到樓道燈的觸摸開關,乾脆用手機當手電,藉著屏幕本身的光搖晃上樓。
錢賴家住五樓,來到四樓到五樓之間的平台上,突然一股妖風襲來。
他身子一抖,不由自主地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額頭背後瞬間見汗。
錢賴抬頭,通過手機昏暗的燈光和外界泄露進來的一點光亮,赫然看見家門口有一道身影離地懸浮着,搖搖晃晃。
這一瞬間,視野詭異地清晰起來。
錢賴看到那身影面向他,雙眼凸起,睜得碩大,眼角似乎都已經裂開。
赤紅色的鮮血充斥雙眼,從其中一隻流下,在臉上畫下蜿蜒的血痕。
血痕一直蔓延到下巴的麻繩上。
麻繩之下是一身白衣,身上有着“還錢”兩個血色大字。
觸目驚心。
其人搖晃着,慘白的臉龐詭異地對準錢賴,無神的雙眼死死盯着他,似乎要從其身上剜下兩塊肉來。
冰冷潮濕的窒息感涌動。
錢賴看雙眼睛似乎抽動了一下,真正地看向自己。
“……鬼……”
一口氣沒能喘上來,錢賴雙眼翻白,沒能完全叫喊出聲,昏死過去。
門口的弔死之鬼,卻是發出一聲輕笑,隨意搖晃着。
好似風鈴。
“鬼啊!”
錢賴慘叫醒來的時候,已經是第二天白天了。
有人發現錢賴醉卧樓道,報了警。
錢賴醒來后,大喊大叫昨晚他看見有個弔死鬼弔死在自家門前。
治安員調查一番,沒有發現什麼痕迹。
門前可沒有什麼地方給人掛繩子上吊。
眾人只當是錢賴醉后胡話。
錢賴這老賴估計是虧心事做多了,自己嚇自己。
事情不了了之。
錢賴卻好幾天睡不好覺。
“咚咚咚!”
“咚咚咚!”
敲打在木門上發出的聲音機械單調,好似壞掉水龍頭的滴水聲,讓人心生煩躁。
這幾天睡眠很淺的錢賴被聲音吵醒,迷迷糊糊中看了一眼手機,赫然是半夜三點,他罵罵咧咧:“哪個龜兒子在敲門……”
話音剛落,自身清醒不少,後續差點脫口的罵聲驟然停歇。
他可是獨居!
這敲擊聲是哪來的?
仔細聽了兩秒鐘,錢賴清楚地聽到,聲音的的確確是從卧室木門那邊傳來。
不是樓上樓下鄰居,敲擊牆體傳過來的聲音。
錢賴半起身,雙手撐在床上,不敢亂動,剋制不住地仔細聽着。
平日不做虧心事,半夜不怕鬼敲門。
他平日做的虧心事不少,深更半夜突然被敲門,無論是人是鬼,心中不免惶恐。
血紅色的還錢二字逐漸浮上心頭。
敲門聲持續響着,一分鐘,兩分鐘,似乎永遠都不會停歇,一下下敲在錢賴心頭。
讓他的臉色越發難看。
在敲門聲之外,錢賴還逐漸聽到了一股股若有若無的凄慘嗚咽之聲,頓時起了一層雞皮疙瘩。
“……”
他僵硬地轉過頭,看向床頭的手機,慢慢伸出手去。
就在他伸手到一半的時候,敲門聲突然停止。
那凄慘的嗚咽之聲變得響亮不少。
一股陰冷之氣襲來,錢賴恍惚之間,似乎看到了那天晚上的弔死鬼……不對!
不是似乎!
錢賴看到關着的房門被緩緩推開。
一道慘白的身影漂浮着進來,那雙充血凸出的眼睛,這次是真正死死地盯着他。
那雙眼睛抽動着,眼珠子亂竄,視線焦距卻詭異地釘在錢賴臉上,沒有移動分毫。
錢賴身子一抖,四肢無力,幾乎要摔在床上。
一股濕意,以及難聞的味道從他身下散發出來,在床鋪上蔓延。
那弔死鬼漂浮而來,對着錢賴伸出手。
其微張的嘴巴慢慢打開。
“還……錢!”
刺耳的尖叫聲中,錢賴再度暈了過去。
這次,就沒有人叫醒錢賴了。
他於第二天下午醒來,之後又是一陣雞飛狗跳,叫來兒子,再次報警。
治安員來到后檢查了一下。
錢賴家中門窗全部鎖好,而且是從裏面鎖的,沒有被破壞以及其他人出入的痕迹。
而卧室的房門。
他晚上睡覺鎖好了外面的門窗,卧室的房門沒有鎖上,至於是關上了還是虛掩,錢賴自己都搞不清楚了。
所謂弔死鬼催債,不是有人假扮嚇人,讓這個老賴還錢。
至於真鬼,更是無稽之談,封建迷信。
治安員走了,錢賴的心卻無法平靜下來。
“我打算還錢了。”他對著兒子說道。
“還錢?”錢賴的兒子愣了一下,“不是吧,爸,你真給嚇傻了?”
他覺得自己老爹是喝多了自己嚇自己。
“你才嚇傻了!”
錢賴朝著兒子咆哮,“你那有沒有錢?”
他無法和外人解釋清楚自己兩次晚上看到的場景。
現在一回憶起來都覺得心頭髮顫,難以自持。不是嚇傻,而是嚇破了膽,已經不做它想,管它是人是鬼,再這樣下去就要死了!
必須擺脫。
至於怎麼擺脫,自然是還錢。
錢賴在外面欠了不少錢,林林總總加起來有兩百多萬。
其中最大的債主有兩個,其一已經去了外國,估計是不在乎這些債了。
另外一個,則是一年前把他給告了。
當時讓錢賴無比不爽,還說是朋友呢,一百萬又不是不還了,不過拖了幾年時間而已,居然訴諸公堂。
好在錢賴早有準備,房子車子什麼的早就過戶到兒子名下。
現在住的房子和他無關,平時也不出去旅遊,日常行動範圍不大,只花現金,可謂鐵公雞。
一分錢都執行不出來,日子瀟洒得很。
也有債主嘗試用其它方式要錢,錢賴也是個滾刀肉,跑到別人工作地點痛哭流涕,滿地打滾,再加上所欠也不是很多,成功一拖再拖。
眼下拖不住了,打算還錢。
“有是有,爸你要多少?”
錢賴看向兒子:“先把老陳的那個還了,一百萬。”
“有的。”錢賴兒子是生意人,手中有些閑錢。
就算沒有,他們腳下的這套房子賣了也值不少。
“那快點打過去,越快越好。”錢賴說道。
“那我回去商量一下……”
“商量個屁!你想要看到你老子死嗎!”錢賴暴跳如雷。
“知道了知道了。”其子拿這個老子沒有什麼辦法。
兩天後,周六。
陳通開着車,哼着小曲,心情雀躍。
拖欠了十多年,連執行都執行不出來的錢,突然還上了。
而且分文不少,一次性還清。
一時心血來潮,甚至被家人說是鬼迷心竅的舉動,居然真的幫他拿回了錢。
陳通怎麼會不高興?
並且很得意,還得是我慧眼如炬。
車子開到城市邊緣沒有那麼熱鬧,但也不算偏遠的地方,在路邊停下。
旁邊有一棟三層小樓,第一層前面部分是一間門店,招牌為“不昧諮詢委託工作室”。
玻璃窗、門後面是一個簡單的會客室。
茶几,沙發,辦公桌。
風格簡約,傢具很新,與之相反的是上面的招牌頗有點風霜歲月痕迹。
應該是內部新裝了一下,招牌沒換。
陳通把車停好,敲了兩下門后推門進來:“景先生。”笑容可掬。
門被推開之時,帶動着風鈴響了一下。
陳通口中的景先生癱在桌子後面的椅子上,見人進來了才精神一震。
“陳老闆,你來了。”
“哈哈。”
陳通先笑再答,“錢已經還給我了,景先生着實高明。”
儘管不是第一次見面,陳通依然驚艷於眼前景先生的模樣。
景先生模樣俊美,哪怕以陳通這個中年男古板審美的標準也要稱讚一聲好看,甚至想要拍下照片給他家的女兒:看看這個,這才叫帥,你追的那些明星都是什麼妖魔鬼怪。
年齡的話,陳通懷疑這位景先生都不一定有二十。
不過對方戴了黑金細邊的眼鏡,將頭髮向後梳成側背頭,使之成熟不少。
也增加了初見之時的信任。
陳通現在自然對這位景言景先生相當信任。
第一次見的時候他還是叫景小哥的,第二次見面就換稱呼了。
打完招呼之後,陳通就從包里拿出一個無比厚實,都要爆開的紅包送過去。
這不是報酬,而是誠意,謝禮。
景言沒有接,示意陳通坐下。
兩人在茶几兩邊的沙發相對而坐,陳通主動問:“景先生,您說面談,是有重要的事情?”
他收到來自錢賴的打款和長長一串沒有任何看得必要的消息后,第一時間告知了景言,並且把定好的報酬打給他。
景言則是約他今天見一面。
“嗯。”
景言點點頭,拿起遙控器把玻璃門窗變成了磨砂,隔絕內外。
“陳老闆你說對方已經還錢了?”
“嗯,還了。”
“多少?”
陳通愣了一下才意識到問的是什麼,當即回答:“一百萬啊,他欠了我一百萬……”
“這就對了!”
景言一拍手,“老闆糊塗啊!”
“啊?”
“他沒還錢。”景言一臉嚴肅。
不過陳通卻多少能夠感覺到對方壓在表情下的興奮。
“他還了啊。”陳通有些底氣不足,這事還有反覆?
“他欠你多少?”
“一百萬。”
“還了多少?”
“一百萬。”
“這就對了!他才還了一百萬,根本沒還完!”景言再次強調,“起碼三百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