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鄭度的感動
劉循孤身前來,此時他身邊只有一個腿腳不便的鄭度,霍峻遲疑了。
的確是個出手的好機會,就算劉循有萬夫不當之勇,也很難全身而退。
可是霍峻卻沒有這麼做,他想的更多。
乍一看,白水關現在安然無恙,還在他的手裏。
可實際上,繼續鎮守已經毫無意義了,沒有補給,沒有退路,等待霍峻這些人的下場,只有三個。
要麼投降張魯,要麼歸順劉循,要麼戰死在白水關。
鄭度孤身前來,苦口婆心的勸了三日,劉循又孤身前來,霍峻不是鐵石心腸,他心裏也非常感動。
劉循開口說道:“霍峻將軍,就算你不願意歸降我,難道要投奔張魯嗎?張魯原本是我祖父的家將,卻領兵割據漢中,不服號令,早晚我都會發兵討伐他的,這天下,是漢室的天下,而我是漢室宗親,討伐不臣之人,責無旁貸!”
劉循正義凌然,現在劉備死了,放眼天下,也只有他,可以名正言順的繼續高舉匡扶漢室的大旗!
霍峻自然不看好張魯,又怎麼可能投奔他呢?
“霍峻將軍,捫心自問,換做你是我,面對強敵侵入,你會怎麼做?我們都是有血有肉的七尺男兒,都有家人要守護,有子民要守護,你只知道我殺了劉備和張飛,但我的犧牲,你看到了嗎?”
劉循愈發激動,完全是真情流露,“我益州十幾萬百姓,被迫遠離故土,八萬川中將士隨我奔赴戰場,這一戰,不下三萬名將士戰死沙場,再也不能和家人團聚,家父也險些喪命,這一切都是拜劉備所賜。”
又指了指地上的鄭度,“鄭公今年年過五十了,他並非武勇的將士,可他依然一次次冒險親赴戰場,面對敵人從無畏懼,這一次趙雲領兵突襲,他鞋都不顧上穿就從營中跑出來指揮戰鬥,你也看到了,他腳都磨破了,磨爛了,可他毫無怨言,在白水關苦勸了你三日,甚至連水米都未進一口。”
“這就是我益州男兒對抗強敵的決心,也是我的決心。不管誰想搶奪益州,除非從我們的屍體上踩過去。”
霍峻久久無言,劉循的決心,劉循的誠意,還有鄭度的舉動,都讓他深深的折服。
噗通!
就在這時,鄭度再也支撐不住,昏倒了。
劉循大吃一驚,急忙跑過去扶助他,推拿胸口,按摩人中,可是鄭度太累了,並沒有醒來。
自從趙雲領兵突襲那一刻開始,這個瘦弱的小老頭,身體便全速的運轉着,一刻都沒有停下。
他太累了,加上在白水關又勸了三天,水米未進,實在撐不住了。
劉循抬頭又看了霍峻一眼,誠懇的說:“霍峻將軍,言盡於此,我不能為了勸降一個,害死一個,你好好考慮一下,若還是執意不肯歸降,那咱們就疆場上分勝負吧。”
劉循抱起鄭度,先把他放在了馬背上,然後縱身跳了上去。
他剛要策馬離去,忽然,城樓上傳來了霍峻的聲音。
“開城!”
劉循回身看向霍峻,霍峻沖他拱了拱手,“在下願意歸降!”
“好!你繼續在此鎮守,白水關就拜託你了!”
鄭度身體虛弱,昏迷不醒,劉循不能再耽擱了,說完便匆匆騎馬離去。
“將軍,難道就這麼拱手投降了?”
張南非常不解,指了指遠去的劉循,“我們這麼多人,連人帶關一起歸順了他,可他竟然就這麼走了,這也太無禮了吧,簡直沒把我們放在眼裏。”
霍峻看着張南,沒有說話,看的張南有些發矇,難道自己說錯話了嗎?
過了一會,霍峻才說道:“劉循此番孤身前來,足見其誠意,而他對鄭度的愛惜,也足以看出,此人有情有義,善待部下,跟着他,還有什麼好擔心的。”
“剛剛歸順,劉循便直接讓我繼續鎮守白水關,這是何等的信任啊。”
張南是一根筋,腦袋轉的慢,被霍峻這麼一說,也恍然大悟。
“確實如你所說,白水關乃是益州的門戶,劉循既沒有奪我們的兵權,也沒有讓他的兵將接管這裏。”
“這樣的信任,別人能給我們嗎?退一步說,若不歸降他,我們又有別的選擇嗎?”
張南點了點頭,“將軍說的極是,就算我們轉投張魯,能不能被信任,還不知道呢,就算被重用,跟着張魯也沒什麼前途,日後要麼是曹操打過來,要麼是劉循打過來,依然是死路一條。”
霍峻遙望荊州的方向,不無感慨的說:“別忘了我們的家還在荊州,跟着張魯,就永遠再也沒有機會回荊州了,沒有機會再見家人了!”
但是劉循則不同,益州佔據長江的上游,此戰他名揚天下,三足鼎力的局面,在霍峻看來,即將形成。
跟着劉循,就算日後打回荊州,也並非不可想像。
“還是將軍想的長遠,卑職佩服!”
對於張南的恭維,霍峻並不在意,只是眺望着遠處的崇山,感慨道:“皇叔死了,可我們還活着啊!”
既然還活着,就要有所選擇,就要為家人考慮,就要為自己考慮!
總不能劉備死了,自己也跟着一起赴死,那留在荊州的家人怎麼辦呢?
劉備死,是因為搶奪人家的地盤,被人家殺死,怨不得任何人。
現在再為劉備去死,霍峻實在找不出理由說服自己。
他不是劉備的舊部,也不是劉備的鐵杆,劉備來荊州總共也沒幾年,霍峻是在劉表死後,才跟隨了劉備。
因為霍峻的家在荊州,而那時劉備也在荊州,僅此而已。
談不上有多深的感情!
……
現在葭萌關,最緊缺,最忙碌的職業,就是郎中,看病的郎中。
既要照顧劉璋,又要救治傷員,現在又多了一個鄭度。
人手實在不夠用,劉循便下令從附近的地方徵調了一些。
鄭度體虛乏力,勞累過度,郎中看過之後,倒沒有別的大礙,只需好好的修養一段時間,這讓劉循稍稍的鬆了一口氣。
整整睡了一天一夜,鄭度才再次醒來,剛一睜眼,就瞧見劉循坐在一旁,一隻胳膊撐着腦袋,也已經睡著了。
鄭度望着疲憊昏睡的劉循,淚水不一會就順着臉頰流了下來,他不是一個心腸柔弱的人,很少有什麼事情能讓鄭度流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