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章 破甘州（二）
夜幕籠罩着整個甘州城，除了略顯黯淡的星光之外，城門上的幾處燈火便是為數不多的光源，但這種情況下，這些燈火是如此的微弱，非但起不到照明的效果，反而襯托着黑夜更顯黑暗。
城門外的一大片雜木林里，卻藏着另一番景象，數千人甘州本土胡部騎兵，經過白天的休息，正等待着命令，隨時準備沖入城內。
而緊隨在他們的後面，則是陰信成擴張后的龍勒都近兩千兵馬，他們都在等待着某個訊號。
最前方，仆固懷德站在雜木林的邊緣地方，焦急的來回踱步，看來內心頗為焦慮。
今晚獻城，他們父子出力最大，堵上了一切，今晚之事若成，他們仆固部不但有翻盤的本錢，說不定還能更進一步。
當然，若是失敗，立刻是身死族滅的下場，故而，最為擔憂今晚戰局的反而是仆固部父子。
終於，遠處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仆固懷德連忙停住腳步，透過夜幕竭力向聲音的來處望去，而這時兩個模糊的身影同樣飛快的向這邊移動過來，仆固懷德連忙搶上前去，一把扯住前面那個，低喝道：“如何，成了嗎？”
“城門發來訊號，即刻入城。”
前面那人還來不及喘口氣，立刻說道。
仆固懷德聽完，心中大定，連忙告知周邊胡部酋長，準備即刻入城。
與城內仆固乞伏被推舉為臨時首領一樣，今夜大戰前，周邊胡部亦各行其事，沒一個頭領。
而今晚大軍作戰，需統一指揮，需任命一名首領，臨時指揮各部。
張延禮不放心將這個位置給予其中任何一名酋長，防止其做大，本來準備任命安敬思為胡部臨時首領。既然已經知道前鋒會遇伏，張延禮就沒必要讓親信冒險，安敬思再是驍勇，也沒必要讓其繼續冒險。
故而這個位置，張延禮任命給剛剛投靠而來的仆固懷德，正好其父在城內，這個結果也能讓甘州胡部接受，不過，仆固懷德只是名義上的首領，難以號令各部，最多只是個聯絡人的角色。
不過，仆固懷德也不在意，他們仆固部實力大損，這次最關鍵的目的是立功，然後能得歸義軍庇護，讓部落度過這段衰弱期，不被其他部族吞併。
此刻，仆固懷德也明白自己的位置，只是居中聯絡，等到他告知眾人後，各部按事先約定好的提前入城。
而等到大部到達城門后，城門按照事先約定好的迅速打開。
見此情景，各胡部酋長心中大定，不再猶豫，立馬沖了進去，眾人爭先恐後，相互之間沒有有效的配合，場面出現了混亂。
好在有僕固懷德從中協調，各部酋長又頗為克制，才沒造成大的麻煩。
後方的陰信成看到前方的動靜，無奈的搖了搖頭，果然是一群烏合之眾。
等到各胡部大部隊完全入城，仍然沒有任何動靜，陰信成心中生疑，與之前所猜測的不同，但他還是耐住性子，沒管別人的催促，繼續按兵不動。
各胡部入城后，見陰信成的龍勒都二千多兵馬仍沒有跟上，也不再等待，繼續向前。
而城中埋伏的天睦可汗，見此情景，無法繼續等待，連忙出擊，一道道火箭射向聚集的胡部眾人，霎時間火光四起，各胡部立馬大亂。
而見到城中火光四起，無論是城外的陰信成，還是大營中的張延禮、李弘定，以及在另一邊埋伏的慕容渾都不再懷疑，知道回鶻突圍就在此時，幾人都打起精神，準備迎接即將到來的大戰。
而坐鎮大營的張延禮想的更多，他還是低估了天睦可汗的狠辣，對方這個架勢，是打算燒了張掖城，逼歸義軍做出選擇。
甘州轄二縣，張掖和刪丹，但其治所在張掖。
城內那些甘州本土胡部現在估摸着會損失慘重，更麻煩的是整個張掖城，若是張延禮救援，阻止火勢，未必有足夠的兵馬追擊他們，讓他能帶老弱婦孺逃離。
但是，張延禮此刻思索片刻，最終決定放棄張掖，一座城而已，歸義軍治下，不差這座城，而甘州牧場多，耕地少，多是放牧的牧民。
他所設立的千戶制有辦法治理甘州的牧民，不需要在意一座城池，反而如果讓天睦可汗帶上數萬婦孺逃離，遲早成為心腹大患。
心中已下決定，張延禮命親兵向慕容渾、陰信成二人傳令，不必分兵救援火勢，重點在截擊回鶻殘部。
而隨着城中火勢大起，胡部大亂，兩千多兵馬大亂，立時崩潰，各部首領各自逃散，而作為城中名義上首領的仆固乞伏和城外胡部名義上首領的仆固懷德父子二人，都沒有辦法組織起眾人，進行有效的抵抗。
其實正常情況下，一場火攻，倒也不會讓他們如此不堪，但這些人本就是臨時組織起來的烏合之眾，以前未有統屬。而且，他們之前寄希望於密謀，如今這場火攻，等於明白告訴他們，他們的密謀被識破，一直在別人的算計之中，故而眾人心中驚恐，立刻大亂，很多胡部酋長只顧着逃離，壓根沒生起抵抗的心思，故而大亂。
若是赤水軍，即使遇伏，也不會如此不堪，但張延禮可不會將自身根基置於如此險境。
而見到城內火光一起，另外一邊，薩爾瑪立刻帶領着眾人，突圍出城。
按她與天睦可汗預估，歸義軍必不會放棄城池，張掖乃古城，若重建，花費巨大，而歸義軍若無城池，必難統治甘州。
所以，此刻趁歸義軍被城內大火牽制，正是出城的良機。
薩爾瑪一手抱着乖巧的女兒，一身勁裝，身披甲胄，騎着一匹駿馬，連忙打頭衝鋒逃離，而在其後，則是大量婦孺。
好在甘州不缺馬，之前為出征肅州之戰，將大量戰馬匯聚在甘州府城中，如今人人有馬，否則，天睦可汗也生不出全軍逃離的心思。
而沒有馬匹和不能騎馬回鶻人都被拋棄。
隨着薩爾瑪這便沖了城外，不過前行數百步，就遇到了一陣箭雨。
薩爾瑪心中的大驚，連忙用身體護住女兒，她身上鐵甲也是精良，而且這陣箭雨發射的距離極遠，故而傷害有限。
這陣箭雨，沒給薩爾瑪和她女兒造成什麼傷害，而回鶻婦孺這邊的傷亡也極少，歸義軍的這輪箭雨也不求殺傷，只是牽制。
果然，箭雨之後，回鶻婦孺前行的動作被阻攔，出現一陣慌亂，沒有繼續再往前。
與此同時，慕容渾帶領着臨時拼湊的酒泉都與肅州胡部精銳沖了過來，這些婦孺哪是對手，紛紛被驅趕擒獲，好在慕容渾的目的不在殺傷，否則這數萬婦孺說不定立刻死傷慘重。
而沖在最前方的薩爾瑪雖然躲過箭雨，但隨後也被緊隨而來的酒泉都的一名將士打落馬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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