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讀書人張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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駱姍聽出來了萱娘的言外之意,撇撇嘴,雙手抓住萱娘胳膊,撒嬌似地道:“可是我就喜歡些讀書人呀。
書中說‘言念君子,溫其如玉’,蘇公子談吐、學識,都是上上。
我可不想嫁給一個斗大字不識一個,滿口葷話,整日一副弔兒郎當的傢伙。”
萱娘認字兒,家中也有幾本藏書,從小教閨女,因此駱姍讀書不少,那種情愛話本,也讀過幾本,遺毒不淺。
萱娘一雙眸子眯了眯,“趕明去趟城中,我好好瞧瞧哪家有未曾婚配的讀書人……”
張順從酒鋪出來后,在魚市賣了一陣子魚后,便划船回到了湖中。
水蚌如今成了手下,經過兩日摸索,知曉了水蚌避水的程度,若是長時間形成那層將水阻隔在外的簾幕,只能在方圓兩三尺之內。
將方圓數丈內的水排之一空,僅可維持三五日而已。
當然,隨着水蚌實力增強,這個避水範圍會越來越大。
方圓兩三尺,輕鬆便可將張順腦袋覆蓋,對他當下而言,已足夠在水下呼吸用了。
“只是自從前日餵養了水蚌精血后,身子底子似更孱弱了些,接連逼出精血,損耗太大,先花倆三月將身子徹底養好,然後便去武館,不增強氣血,精血品秩太低。
蝦兵吞了兩次,無非力氣大了點,個頭高了些,腦子好用一點。
距離口吐人言的妖怪,不知還差多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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數日後,張順一早溫習過《童學經》后,划船前往埠口。
十日已至,今天到了前往城中趙問老先生讀書認字的日子了。
前日去了一趟黃么所在的地方,送些吃食,見到黃么拿着一根樹枝在地面寫寫劃劃。
一問之下,才知黃么認得幾個大字,這是閑來無事,在嘗試回憶,以免遺忘。
張順見他無事,便拿出那本《童學經》,教其認字。
黃么如獲至寶,同時驚訝並羨慕張順竟然在城中拜了師。
在那等讀書人眼中,漁民比於農夫尚且不如,竟教人讀書。
不過想起張順近來表現,能殺掉常大,似乎又在情理之中。
張順上了岸后,掐算着時辰,在埠口官道上等着段老頭。
今日萱娘酒鋪門扉掩着,窗戶閉着,懸挂打烊牌,想必是走親訪友去了。
一年到頭,總歸會有那麼幾天。
張順數日前就從萱娘那兒討要來了皂角,洗了衣物,當下渾身上下的魚腥味兒沖淡了大半,不趴在身上聞,大抵是察覺不到了。
若過城門,皂吏總不至於伸着脖子湊上前來罷。
等到段老頭后,張順坐車朝城池而去。
段老頭一條腿盤坐,一條腿耷拉着,一手執鞭,一手拿着長條煙斗,側頭望了望一望無垠的湖面,閑談起來。
“靠山吃山,靠水吃水,大野澤水產豐富,養活了咱們吶。”
張順與段老頭愈發熟稔,笑道:“老段,你又不是漁夫,一趕車的哪來的恁多感慨?
這話怎麼著也得我說才是。”
段老頭翻了翻白眼,“在水邊長大,誰還沒下過水?我當年水性可是這個。”
段老頭豎起拇指,“家中那老婆娘,就是見了我水性,才跟我的。
你小子這身子骨太弱,想當年,我那一身精壯肌肉……”
張順咂咂嘴,打趣道:“老段,我看老嫂子不是看到你水性,是看上了你那健碩的身子。”
“那也是能耐,就你小子這小白臉,看着病怏怏的模樣,哪家姑娘瞧得上?”
張順不滿道:“甚麼叫病怏怏,這叫一身雪練似的白肉!”
段老頭自誇了兩句,錘錘腰,“老嘍老嘍。”
張順調侃道:“當年恨鳥無用處,如今只恐腰無補。”
段老頭哈哈一笑,“你小子,慣會說話。”
段老頭將煙灰在車邊緣磕掉,把煙斗插在腰間,“順子,近來有沒有甚麼人捕到朱漆牛魚?”
張順沒多想,“沒聽說,那魚又沒恁好抓。
除了李壯、洪大牛那幾人外,其他漁民,興許三五月能撈上來一條?”
“李壯那小子厲害,有我當年三分風範。”
“……”
“順小子,你前幾日不是才去過一趟城中,今個兒怎又去?”
張順插科打諢道:“城裏頭有着俊俏寡婦,前些日子死了丈夫,家中沒個撐門面的,我去幫她壯壯膽,省得受街坊鄰居欺負。
順便送過去幾條魚補補,省得臉蛋變皺變老,沒了再嫁的機會。”
段老頭笑罵道:“狗嘴裏吐出來的東西到你這兒都成了象牙。”
“……”
張順下了車,與段老頭揮手作別,來到城門。
這次確實沒再如何受到城門小吏的刁難,付了入城費后,直奔趙老先生的書鋪。
趙問開了這家書鋪,不像是賣書,而更像方便自己讀書,除卻吃飯以及來了掏書的文人外,大多都在讀書。
張順抵達后,喊了兩聲,趙問這才起身。
“趙師,今日我帶了兩條魚,待會兒前往後院,我幫你做上,吃上補補。”
唯恐趙問拒絕,張順接着道:“趙師,我知你教我讀書認字並非為求回報,可我受人之恩,若是不去報答,心中難免愧疚。
趙師豈不是應當成人之美,以解我報恩之心?
況且聖人教徒,即便有教無類,尚需束修若干,趙師豈能與聖人相差?”
趙問笑道:“伶牙俐齒,何須說那麼多,我又不是刻板迂腐之人。
恰好許久不見葷腥,便用這鮮魚來解肚中饞蟲。”
張順嘿嘿一笑,“無需趙師動手,我去烹調即可,也讓趙師嘗嘗咱的手藝。”
趙問搖頭晃腦,“吾少也賤,故能多鄙事。”
聖人尚且年幼之時如此,會鄙事難往後不能有所成就么?
兩人一同忙活,吃罷,端坐鋪中,溫書讀書。
趙問令張順將先前學到的內容一一背誦,再書寫一遍。
一字不差,一字不錯。
“不錯,看來近段時日,功課一直不曾落下。”
不遠處,宛如姐妹花的一對母子走來,“娘親,前面那一家書鋪的書籍最為便宜,而且賣書的老先生很是博學,上次我向他請教了幾個問題,都能一一答出。
老先生說了,下次若還碰到疑惑不解之處,還可前去。
哪裏像吉雲埠口的那個老學究,我前去詢問,板着一張臉,說甚麼聖人之學,不授女子。
一點沒有君子之道……”
駱姍今日穿着一襲繚姿鑲銀絲邊際的淺粉色羅裙,腰束一水芙色紗帶,將曼妙身姿盡數呈現,一張精緻的鵝蛋臉,不施粉黛,卻勝四月牡丹。
萱娘今日打扮並非是在酒鋪中時鎖骨暴露,胸脯半遮半掩的那般模樣,而是穿着素雅的煙籠梅花百水裙,遮掩住嬌軀,束住兩隻白兔。
並用銅簪挽住烏黑的秀髮,盤成婦女髻,另外黛眉輕點,櫻桃唇瓣不染而赤,渾身還有一股沁人心脾的淡雅皂角味。
清秀不失嫵媚。
兩人距離書鋪還有數丈時,恰巧張順學罷字,揣着《童學經》出來,口中還念念有詞。
不過方向不同,張順搖頭晃腦,往另外一邊走去,壓根沒發現身後兩人。
駱姍頓下嘰嘰喳喳,如同黃鶯啼鳴的清脆聲音,盯着那一身補丁短打的背影,聽着耳邊漸小漸輕的誦書聲,怔了怔。
萱娘伸手攏了攏鬢間垂下的一縷青絲,回過味兒來,“眼熟呢。”
駱姍一聲不吭,走到門前,恰好趙問負手而立,含笑望着張順,還未轉身回鋪。
駱姍規規矩矩地作了一揖,“小女子今日又來請教學問了。
不知老先生可還記得我?”
趙問撫了撫須,和善一笑,“記得,那個駱姓的犟嘴小姑娘。”
駱姍輕吐舌頭,“哪裏犟嘴了。”
順着趙問的目光望去,駱姍趁勢問道:“先生,那是你學生么?
剛剛聽到了那人的誦書聲,似乎是《童學經》?”
這時,張順走到一顆樹下,輕身一躍而起,舉起手臂去抓下來一片樹葉。
趙問不禁莞爾,“勉強算是,我只教他認字而已,而非學問。
這小子悟性不錯,頗有天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