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漁夫

第一章 漁夫

大恆,野澤郡,大野澤。

月光傾瀉,鋪灑湖面,波光粼粼。

一艘烏篷船停在蘆葦盪中,四周孤寂,無船往來。

野澤煙波萬頃,極為遼闊,號稱縱橫千里。其中水產豐盛,養活了數以千百計的漁民。

張順就是其中之一。

只是前不久發生了一樁事,以致於張順已被現代都市穿越來的靈魂佔據了身體。

前身張順一次捕魚,偶然間得到了一顆晶瑩剔透的寶珠,體型不大,彈丸大小,不過有光彩流溢,不是凡物。

前身以為是一顆珍珠,欣喜若狂,寶貝得緊,每日放在枕邊,同寢同睡,做着找好門路販賣出去,掙來大錢,擺脫漁夫的身份,在岸上置辦一處家宅,娶上一名嬌妻的美夢。

只是還未尋到買家,一次張順入睡時,躺在船艙,舉起珠子看時,不小心將那寶貝的珠子落入口中,吞入腹內。

那寶珠不斷攪動肉身,灼燒入腹,極度痛苦,前身張順沒熬過當晚,就抱憾而死了,而與此同時,後世而來的靈魂便因此佔據了這副軀體。

張順父母早亡,家境貧寒,如今十四五的年紀,面黃肌瘦,皮包骨頭,衣着寒酸,補丁遍佈。

半月前,張順剛穿越來時,瞧見這局面,罵了許久。

穿越來的標配系統不見影子也就罷了,還出身是‘撐船打鐵磨豆腐’三苦中打頭的撐船行當,如何翻身?

半月來張順可是深有體會,扔到一方世界,所謂的憑藉見識,白手起家,天方夜譚一般。

張順鳩佔鵲巢之後,想起肚中的珍珠寶石,於是嘗試着拉屎,想從便道弄出來,可幾日過去,始終不見蹤跡,難道自己的胃液融了那玩意兒?

為了維持生計,張順不得不以那粗糙的捕魚手法繼續打魚,直到五日前,他不小心割破了手指,有鮮血流出,被一條魚吞下。

那魚吃下張順的血后,不一會兒,體型就漲大了一圈!

興許是因吞下寶珠,張順見此,腦子豁然一通,冥冥之中,莫名知曉了自己鮮血的用法。

對於水產魚蝦之屬,他的血液有莫大的裨益,能令凡魚蛻變,而且若以精血豢養,甚至能化精成妖!

而且因血脈壓制,被血液養出的魚蝦天然臣服於他。

不過受限於他實力,血液品秩極低,如今餵養出來的魚蝦,只是相較於凡魚更大更有氣力而已。

因此,張順花了幾日,捕來了一隻體型相較而言更壯的龍蝦,足足七八寸,在野澤之中,這般長的蝦不算小了。

捕來大蝦,自是張順準備以渾身最為寶貴的精血餵養,令此蝦能得更大的蛻變。

畢竟張順捕魚水平實在一般,若能弄出一隻妖蝦當作手下,想必捕魚會更為輕鬆。

定個小目標,脫貧奔小康,好歹往後不能為生計發愁啊,否則哪有功夫思考大事兒?

略顯破爛的船艙內,燈火如豆,張順端坐,身前放着一隻野澤蝦,右手捻着一根繡花針,伸出舌頭,用針刺在舌尖,擠出血來。

精血所蘊之地,在心臟處,武師能用功法逼出,而尋常人不通功法,只能在舌尖上取。

張順前日耗了兩日打魚的收穫,才好不容易從埠口一位據說學過武的落魄老頭口中得知精血取法。

強忍着巨痛,把逼出的精血迅速喂到了龍蝦口中。

龍蝦頓時如同醉漢,跌撞倒地,渾身上下覆蓋上一層血紅色氤氳,似盔甲一般。

張順滿頭汗水,喘着粗氣,面色蒼白如錫紙,不過他並不在意,而是微俯下身,雙眸死死盯着寄予厚望的大蝦。

半月以來,張順已摸清了此方世界的大致情況,據他所知,此世有練武之人,稱作‘武師’,地位崇高,實力強橫,坊間傳聞,一流武師掌劈巨石,拳打獅虎,輕功越澗,水上行走,不在話下。

張順對此世了解尚淺,就已知其非凡,穿越過來,如何肯在這野澤捕一輩子魚?

龍蝦在黯淡的血紅光芒籠罩之下,軀體不斷壯大,尤其是兩個蝦鉗,正變得銳利,似有寒芒微閃。

一刻鐘后,龍蝦身上紅芒淡去,體型漲到了一尺有餘,站起身來,威風凜凜,揮舞兩隻蝦鰲,頗有氣勢。

與此同時,張順腦海之中,彷彿有一道神識勾連過來,但太過微弱,無法感知出甚麼,只大概讀出了一個字眼,

王。

張順眯着眼想了半響,伸手一指大野澤,令道:“去捕來兩條魚吃。”

龍蝦會意,邁動八腿,從船艙走出,越入湖中。

“前世在岸上見大蝦,多是倒行,不知能否前行?

興許是蛻變之後,行走並不拘於形式?”

張順強撐着虛弱的身子走出船艙,望水中望去,湖面平靜,只月光傾灑。

不多時,蝦兵越出水面,兩隻蝦鉗上各抓着一條數斤重的大魚。

拿在鉗中,恍如無物。

果然不是凡蝦了,只是不知這蝦兵極限如何。

張順消耗甚大,肚皮咕咕鬧騰,“天大地大,吃飯最大,待會再琢磨不遲。”

接過來兩條野澤常見的‘青魚’,張順搬出爐火,刮鱗、剖魚,清洗……最後烹煮。

手下第一隻蝦兵站在船頭,肅穆而立,忠心耿耿地當一名護衛。

青魚煮熟,張順切下一塊肉,遞了過去,蝦兵接過手,先淺嘗一番,爾後蝦須一動,狼吞虎咽起來。

張順輕笑一聲,穿越半月而來后,心中那塊鬱壘之氣消減了不少。

雖然精血逼出一次,需要數月恢復,但至少有了一條路可走,而不再是只能當個漁夫了。

初來之時,張順不是沒嘗試着改變,但憑藉他這小身板,能做甚麼?連漁霸手下的小頭目都打不過,手頭無一塊多餘銅板,說甚麼穿越者的見識,都是屁話。

張順站在船頭,眺望湖面。

野澤的水極深,有許多地方,漁民都不能輕易踏足,凡是前往之人,無一生還,據說是有蛟龍、水怪佔據。

再加上此世武師的存在,從這些蛛絲馬跡之中,可見這方天地的不凡。

至少是低武,甚至是高武世界了。

張順吃罷,一股困意襲來,命令蝦兵捕魚后,便回了船艙,倒頭入睡。

翌日,張順醒來,一夜休息,精神充沛,只不過面色仍舊蒼白,沒甚麼血色。

精血乃是人身軀體中極重要的東西,武師許多損傷的秘法都需精血輔助,而且精血消耗太多,可致人身死,尋常而言,武師不會輕用精血。

以張順昨日的損耗,按人身自然恢復,沒個數月休想。

不過可以藉助天材地寶,加速精血的恢復。

大野澤蔓延千里,其中不乏一些生於水底的植株,以及罕見的魚蝦,能固本培元,大補精元之氣,張順若能依仗着吞下寶珠后的水生血脈佔據此澤,裨益絕對不小。

蝦兵半夜捕獲的魚類不少,幾乎裝滿了水艙,張順捕魚以來,從不曾有此收穫,不過多是常見的青魚、黑魚、花鰍等,價值更大的魚,就相對少見了。

望着貨艙中的大小魚,張順沉吟半響,又扔下大半。

捕魚貿然增加太多,只會引來漁霸關注,如今有在水中如履平地的蝦兵,捕魚手到擒來,如探囊取物,不必心疼這一點兒魚。

蘆葦盪中有一條損壞的破船,比烏篷船大,張順一擺手,一尺五長的蝦兵踏水前沖,舉起一雙大鉗,對準那條破船攻去。

轟得一聲,破船從中間裂開,一分為二。

張順眯着眼,摩挲下巴,連連點頭。

蝦兵這一擊弄死一名成年男子不成問題,若是廝殺起來,估計對付數名漢子不成問題,倘若在水中,這個數目還能再翻一番。

這隻蝦兵小有靈智,但還差得遠,不過給如今手無縛雞之力的張順當護衛,綽綽有餘。

張順褪下衣物,躍入水中。

從吞下那顆不知來歷的珠子后,張順對水就愈加親和,潛水本領不斷變強,每日在水中游曳,相信過不了多久水中的功夫就爐火純青,赴水如履平地了。

輕輕一潛,五六分鐘后才冒出頭來。

張順召來蝦兵,一雙手抓住蝦須,以此借力,架蝦前行。

蝦兵速度頗快,縱有張順這個累贅,稍緩了幾分,仍非尋常能比。

張順浮出水面,腳踩蝦背,雙手捧在嘴邊,對着湖水大吼一聲,“老子來了!”

手底下有了蝦兵,張順底氣更足,不再是那等面朝湖水背朝天,只能打魚勉強維持生計的漁夫了。

遊玩一圈,返回船上,拿着毛巾,擦乾身子,穿上短打,張順獨自一人搖着船,朝着碼頭‘吉雲埠’去。

蝦兵則留在了蘆葦盪中,以免在吉雲埠被人抓去,莫名其妙地招惹了甚麼麻煩。

張順與蝦兵有神識勾連,在方圓數里之地,能輕易傳喚,再多,就力不從心了。

行不多時,一條烏篷船迎頭而來,漁夫是一名年歲半百,滿鬢星霜的削瘦老者。

畢竟是無尺寸立足之地,只能生於船長於船死於船的漁民,家無積蓄,身量削瘦,鳩形鵠面是常態。

一名豆蔻年華的姑娘從船艙之內露出頭來,面有菜色,頭髮枯黃,因常年營養不良而身軀幹癟,無論是胸前還是后臀,皆扁平無顏色,不過依稀能見姣好的五官,想必若有優渥的生活,定會出落成一位美人坯子。

姑娘見到張順,舉起小手,使勁招了招,大聲笑道:“順哥!”

張順笑着應了一聲。

此女名丁雅,年歲與他相仿,兩人青梅竹馬,前年張家父母尚在時,幾到了談婚論嫁的地步,只是一次出船時,張父張母出了意外,只剩下孤苦伶仃的張順,此事也就再沒了下文。

否則張順指不定就已成家立業,窮人家的孩子早當家,十四五歲,不算小了。

丁父划著槳,扯着嗓子笑道:“小順,適才聽到聲音,就猜是你。

幾日不曾見你了,這趟收穫如何?”

張順因自小最擅漁歌,嗓音清亮,相熟的漁夫都知此事,只是從張父張母死後,就極少聽聞了。

心情上佳的張順咧嘴一笑,“丁叔,我運氣不錯,找到了一處魚窩,收穫頗豐。”

丁父看着年過半百,實則才三十齣頭,只是常年勞作,再加早生華髮,因此樣貌顯老而已。

丁雅跳入水中,如同一尾游魚,三兩下游到身前,爬上船來,見船上凌亂,嗔怪道:“順哥,你也老大不小了,該注意打掃船艙了!

上次我給你收拾還沒幾天,就又成了這副樣子。”

張順揉了揉鼻,先前是前身所為,此次是因新得蝦兵,鬧騰得了,還真不是他邋遢。

丁雅不愧是窮苦出身,動作麻利,不一會兒就將船頭甲板打掃乾淨,她見到貨艙水魚,嫣然一笑道:“順哥,確實不少呢。”

張順隨口敷衍,“還好,還好。”

兩船交錯而過,掀起的湖水漣漪撞在一起。

丁父沒好氣道:“妮子,該走啦!”

丁雅朝張順晃晃手,“順哥,回見。”

同為大野澤漁夫,抬頭不見低頭見,自會相熟,可要說多麼親切,也不盡其然,自家門前雪如山,哪管他人門前霜?

丁父回眸一望,嘆口氣,“妮子,自從張家父母死後,小順這人就廢了大半,成了如今這窮苦樣。

當初張家父母救了咱們父女倆一命,這兩年你照顧順子,也算仁至義盡了,前日城中茶鋪鄧家找媒人問到了我頭上,我看應下這門親事,選個良辰吉日,嫁過去罷。

鄧家雖也是個小門小戶,可好歹在城中盤下個門面,有個生意,比在這大野澤討生活好上千倍百倍。”

丁雅咬着唇,遙遙望着張順背影,“我曉得了,爹。

我只是把他當作了哥哥。”

生於漁民之家,自小體會世事艱辛,所謂的情情愛愛,壓根不敵生活重壓,她知曉取捨。

“那就好。”

丁雅雙腿放在湖面,一雙小腳敲打水面,挽了挽發,“爹,順哥似乎比原先開朗了許多?”

丁父點點頭,“大概是看開了,但他臉色蒼白,似乎大病初癒。”

“……”

張順對那丁雅沒甚麼非分之想,渾身上下骨頭架,不是他盤裏那道菜,不過前身記憶中,對丁雅就多了說不清道不明的情愫了。

“父母死後,前身心氣全消,不求上進,頹唐了一兩年,以致於捕魚技術都沒半點長進,勉強苟活而已。

丁雅容貌不差,且肯干能吃苦,在吉雲埠漁民中頗為搶手,前身爛命一條,好比癩蛤蟆,如何吃得上味道鮮美的天鵝肉?”

“不過,此張順非彼張順,我有血脈統水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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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驪珠入腹當龍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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