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神仙打架雲裏霧裏
第99章神仙打架雲裏霧裏
“賈璉,凡事留點餘地,對大家都好。”柳老頭收起了長輩的嘴臉,以平等姿態對話,人也站了起來,兩人對立時才發現一般高。賈璉過年十六歲,還有的長呢。這個念頭讓柳老頭心頭狠狠的一緊,將來如何?
賈璉也收起了嬉笑的表情,嚴肅的看着柳老頭:“您是長輩,做人還算公道,不像有的人那麼離譜。說起來非常的難得,這點我敬着您?子曰:以德報怨,何以報德?我現在還能心平氣和的站着,沒一跳三尺高,就已經留了餘地。都到了能夠頂門立戶的年齡了,做出來的事情,說出來的話,不能只看到好處,不看到後果。人啊,要為自己的言論行為負責的。”
柳老頭面無表情的看着賈璉,眼神陡然變化,怎麼講呢?就像一隻帶着一群小雞的老母雞,面對老鷹時,張開羽翼護着小雞仔,自身則不顧一切的發起徒勞的瘋狂的反擊。
賈璉面對這樣的眼神,絲毫不懼,以眼神傳遞一種信息【我並不介意魚死網破,就看您有沒有那個本事了。】
和平是求不來的,以鬥爭求來的和平,才是真正的和平。
柳老頭以書院的守護神自居的心態,此刻暴露無遺。
賈璉不知道老頭的根底,但是卻以毫不畏懼的姿態出現,這就是頂級勛貴的底蘊。
賈家不敗,賈璉敗了最多回家躺平,青雲書院的未來呢?
別以為青雲黨很強大,實際上大周朝最強大的群體,還是這群勛貴,作為帝國最初大江山的人群們,分走了大周第二大的蛋糕,歷經兩代君王的壓制,依舊是最頂級的勢力,即便是太上皇和承輝帝,都不得不拉攏的力量。
柳老頭嘆息一聲,沒有再說話,越過賈璉往大門外走,兩個龍禁尉過來攔着,連帶微笑;“您留步,別叫我們難做。”柳老頭面無表情的掏出一塊牌子:“看清楚了。”
王安及時的出現,看了一眼牌子后如同遇到了受驚嚇的老鼠,猛的往後退了一步才站住,恭敬的行大禮:“奴婢……。”
柳老頭及時的打斷他的行禮:“起來,閃開,備馬。”
半個時辰后,清華園外馬蹄聲在夜晚中由遠而近,守備的禁軍停止瞌睡,打起精神。
馬背上的柳老頭大步流星,舉起手裏的牌子:“我要陛見。”
守衛接過牌子,看都不看,調轉頭飛奔而去。
園子內正在洗腳準備睡覺的太上皇,看見戴權進來,眉頭微微一皺,卻也沒發作。
“聖人,柳人和求見。”說話的戴權,手裏捧着那塊牌子。
太上皇看了一眼,頓時一陣恍惚,當年的血雨腥風猶在眼前。
兩刻之後,換了一身輕便居家服的太上皇,手裏把玩着那塊紫檀木材質的牌子,看着進來後站着彎腰見禮的柳老頭,輕聲道:“我還當這塊牌子你要帶進棺材。”
“青雲書院的招牌不能到,這就是個死物,拿出來換個好結果,不虧。”
柳老頭臉上沒有絲毫的不舍,抬頭平靜的看着面前的太上皇,太上皇還大三歲,看起來要年輕一點,不像柳老頭,走出去看着就是個普通的小老頭。
太上皇彷彿沒聽到他的話,仰面看着高處,自言自語一般:“二十年前在西北高原領兵的你抗旨,一口氣殺了十多萬人,孫化貞不過區區一個縣令,上奏稱:方圓一千里內,找不到一個異族男人,還在吃奶的都沒放過。你的名字起錯了,不該叫人和,該叫人屠。”
柳老頭臉色不變,也不辯解,沉默以對。太上皇繼續自言自語:“那時候,寧肯被去爵罷官,也不願意拿出這塊牌子來求饒。”
聽到此處,柳老頭總算是有回應了,乾脆利落:“青雲書院乃太祖所創,不能倒!”
太上皇眼神里閃過一絲感傷,站起身來,看着柳老頭怒道:“當年伱跟我搶母后親手縫製的棉衣時的勇氣呢?那會你可是全都要,為了一件衣服,你敢動手打我。怎麼到老了,就盯着一個青雲書院不捨得?”
柳老頭不說話,太上皇閃過一絲氣急敗壞,跺腳道:“牌子你留着,沒這東西你怕是鬥不過老四,護不住青雲書院一脈。”說罷,太上皇走上前,抓起柳老頭的手,把牌子塞他手裏,柳老頭接過後,身形微微停滯,語氣略帶哽咽:“謝過三哥。”
太上皇仰面看天,身子微微顫抖道:“當年一起的老人,就剩下你我了。以後得空,常來看看我,可行?”
“草民遵旨!”柳老頭似乎又回到了之前的小老頭形象,太上皇氣的抬腳就踹,柳老頭也不躲,踹了兩腳后,太上皇也不生氣了,轉身不看他,口中道:“戴權!”
“奴婢在!”戴權如同鬼魂一般出現,走路不帶有半點聲響。
“去,傳朕口諭。罷順天府今科鄉試主考王之望。教不嚴師之惰,青雲書院一干教習盡數退職返鄉,五年內不能起複為官,有兒子的,十年內不能參加科舉。做老師的,不能有事弟子服其勞,出了事情讓弟子背黑鍋。學生是無辜的,就此作罷吧。”
戴權領旨而去,柳老頭要走人時,太上皇卻悠悠的看着告退的他道:“你也該歇着了。”
柳老頭微微一頓,繼續大禮叩首:“草民家裏還有三百畝地,回鄉務農便是。”
“哼,城南皇莊歸你了,別斷了當年老兄弟的香火。”太上皇冒出這麼一句話的時候,柳老頭一個重重的頭磕地上,直接給一塊【金磚】干兩半,口稱:“草民謝陛下隆恩!”
已經是深夜了,戴權出現在青雲書院,孫化貞等一干官員出迎,戴權宣旨后揮一揮拂塵,轉身就走,半點也不想多留。
孫化貞起身後回頭看看眾人道:“遵旨行事吧!龍禁尉把學生挨個安全的送到家,出了差錯自己找地方抹脖子。其他人都老實待着,等天明了本官進宮陛見之後再論。”
原本以為要在走廊里喂一晚上蚊子的賈璉,沒想到能出現這麼一個變化,真是神仙打架雲裏霧裏,看不懂,完全看不懂。就這事情,引出來多少隱藏BOSS。
怎麼來的,賈璉又怎麼回去了,門房裏躥出來一個賴大,上前行禮道:“璉二爺回來了,老太太那邊還沒睡呢,還等着呢。”
賈璉看着強打精神的賴大,心道:這傢伙能在大管家的位子上巋然不動,兒子也能做官,不是僅僅靠被信任。說起來,賴大可不是賈母的陪嫁隨員,而是賈府的家生子。
“二爺我啊,還是更欣賞當初那個稱呼璉哥兒的賴大爺。”做人嘛,一定要心胸寬廣,這可是人設,不能崩!賈璉笑嘻嘻的一句話,看似在開玩笑,卻也不給賴大反應的機會,腳下加快頻率,奔着賈母住處而去。
留在原地的賴大渾身無力,兩腿顫抖,身邊的人扶着才一下一下的往前走了幾步,回復常態后,跺了跺腳,表情快速恢復,加快步伐追上去。
賈母這邊看見賈璉,徹底的鬆了一口氣,熬到現在也是難頂了。起身道:“回來就好,趕緊去歇着吧。你老子,你二叔,都叫我趕走了。”賈璉給賈母磕頭告退,出來時看見賴大趕來,詭異的微微一笑,鬼片里的人晚上怎麼笑的,賈璉就怎麼笑。
所謂的賈赦賈政叫賈母趕走的話,賈璉是一個字都不信的,賈赦賈珍沒少喝,應該是壓根就沒來,賈政應該是來了,但也沒多呆,主動走的。賈母手持念珠,身邊就兩個小丫鬟陪着,想必是嫌那些夫人礙事,都給攆走了。
賈母是喜歡熱鬧,但也得分事情分時候。如今賈璉的事情,不親眼看到人回來,這一夜賈母都未必能睡的着。
宮內,元春已經從最初的不堪,進化到能先一步起來了。
畢竟是個體力活,承輝帝不能先起來也是正常的。
還在梳洗的時候,裘世安就出現了,說了昨夜發生的事情。承輝帝面無表情的聽完后,語氣重帶着一絲冷意道:“處置的挺好,遵旨照辦吧。孫化貞辛苦了,賞銀元一千,蟒袍一件,玉帶一條,蔭其幼子為四等輕車都尉。一幹辦案官員,各賞銀元五百,龍禁尉一幹辦事人員,各賞銀元二十。”
隨着鑄幣的展開,承輝帝越發的發現,手裏有錢,做事才能得心應手。清華園那位不想賞錢么?非也,非也,手裏沒錢,拿什麼賞?說來說去,還是賞錢最實惠,最有感召力。
只要手裏有錢,承輝帝相信不管面對任何問題,以當今之尊位,一定能立於不敗之地。
賈璉有一句話,承輝帝深以為然,國家的任何情況,最終的表現形式都是錢。
盛世的時候,國家財政肯定良好,做事不缺錢,末世的時候,財政一定先崩潰,沒錢賑濟災民,沒錢整頓軍備,所以才會一條大船慢慢下沉。
貨幣本是死物,當它被流通領域賦能后,貨幣就不在是死物,而是以另外一種面目示人。
貨幣在特定的情況下,表現形式為權利。
口袋裏掏不出一枚大子的人是沒有狗叫權的,所以,努力賺錢吧!
午時初刻賈璉才起來,眼睛是睜開了,魂魄卻沒歸位。
昨晚上沒睡好的人很多,心頭還有很多懸而未決的事情。
梳洗用飯,完了慢悠悠的散步到正堂,賈赦這邊也起來了,從里門出來時還在打哈欠。
見了賈璉后,賈赦很不耐煩的擺擺手:“以後沒事別來煩我。我管不了你,也懶得管。”
賈璉笑了笑,依舊是躬身問安,賈赦等他禮畢,掉頭就回去了。
賈璉也沒在意,奔着賈母所在而來。
剛出東跨院的門,走了不到二十步,就聽到桂香在罵人。
“二小姐是妾生的怎麼了?我們家二爺都捨不得說一句重話,輪到你這賣爛X的母狗說話?司琪,怕什麼?上去抽她,十個耳光,少一個你就從二小姐那滾蛋。”
賈璉走近了看了看,桂香揪着一個婦人的領子,非要強壓她跪下,讓司琪上手。這婦人躲躲閃閃的不肯就範,桂香力量不足,一時半會拿不住她。
秉公處理?不存在的!
賈璉面無表情的走過去,冷冷的看着那個婦人,這一下那婦人噗通的跪下了:“璉二爺饒命,老身也是無心之言。”
李嬤嬤,又是這倚老賣老的老貨,賈璉不用看都知道司琪被欺負了。
“司琪,張嘴三十,少一下三天不許吃飯。”
丟下一句話,賈璉邁步就走,這點事情還不足以讓他多耗一絲心神。也就是不能不給王夫人留一點顏面,不然這老貨攆出去自生自滅,一了百了。
這時候聞訊趕來的賴大家的,看見賈璉走來,趕緊道福,賈璉嗯了一聲,點點頭就過去了。賴大家的本是來勸架的,眼前這陣勢,哪裏還敢說半個字。昨晚上賴大回家后,在炕上睡覺都在說夢話,喊的是:【璉二爺饒了老奴吧。】
剛才賈璉就是一個眼神,賴大家的腿多軟了。此前尋思給賴尚榮捐個官兒的事情,看眼下這情況,還是先求得賈璉的首肯再做頂多。不然就算捐了官,也發了實缺,怕是要在外面死的不明不白的。這話一點都不誇張,榮國府的這些當家男人,殺伐決斷這一塊,唯有賈璉酷似當年的國公老爺。
司琪這邊目送賈璉遠去,看見賴大家的即便是來了,也不敢說半個字,頓時心頭湧起一股強大的自豪感,上前一步,咬緊牙關,抬手就是狠狠的一巴掌:“一下!不許躲!兩下!……。”
司琪一邊打一邊數,身為大房二小姐的丫鬟,這些年受的委屈,全都在巴掌裏頭釋放了。
李嬤嬤也是個精明人,看見賴大家的縮着脖子躲在一邊,頓時心裏明了,這頓巴掌跑不掉了,只能生受。要怪,就怪自己多事,欺負人都欺負習慣了。
恨?眼下自然是不敢的,更多的是怕。怕賈璉惦記上自己,哪天讓人在後花園挖個坑做堆肥料!在榮國府里呆長了,這種時間沒見過的也沒少聽過。
也就是賈母年紀大了,心慈手軟了許多,不怎麼處置下人了。不信你去問問老人們,當年剛嫁過來的時候,這后花園裏的邊邊角角里,晚上有沒有人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