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兩代皇帝的不同之處
第87章兩代皇帝的不同之處
“哦?”承輝帝臉上露出興趣滿滿的表情。
“陛下,臣請於崇文門稅卡凡貴重物品過關,皆增收一成稅費。”李清說的鏗鏘有力,可見此舉準備多時了,崇文門稅卡本來就有,以前是不管什麼貨物,經過就收一成的稅,現在是貴重物品加一成的稅,也就是收兩成的稅。
張廷恩聽完后心裏默默的算了一筆賬,李清這個建議是可行的。只是怎麼說呢,得罪人。再看承輝帝的表情,這事情不會是陛下的意思吧?看着不像是演戲,可是這倆都是好演員啊,根據自己對李清的了解,這位能想出這麼一個招,還真不太可能。
這個事情通俗的講,給奢侈品加稅。
張廷恩選擇了沉默,平靜的看着李清講話,順便觀察一下其他三位閣老的反應。
三位閣老的表情一樣,都是看不出任何端倪。眼神倒是各有不同,首輔眼神里有點憐憫,畢竟能做貴重物品生意的商家,就不存在什麼家世普通的。次輔的眼神有點冷,彷彿是在看一個將死之人。三輔的眼神則帶着點尊敬,畢竟這種得罪很多人的建議,後果很嚴重。
三輔孫化貞出身寒門,幼年喪父,是母親靠着家裏十幾畝薄田和織布養大,為了供他讀書,母親耗盡了精力,就在他會試金榜題名回家跪在母親面前時,油盡燈枯的母親含笑而亡。
孫化貞為官清廉,從基層踏踏實實的作上來,從親民官縣令一路做到督撫,一直在北方貧瘠之地轉悠,以兵部尚書身份進京。屬於政績卓越,運氣也好的實幹家。在內閣裏頭,孫化貞對張廷恩和李清的態度不錯,不像前兩位,口中說出來的客氣話,一個字都不能信。
孫化貞是以兵部尚書的身份入閣,也是西域平叛的鷹派。因為是文官出身,在勛貴的眼裏,他是文官集團推出來爭奪兵權的頭號大敵。
實際上平叛之後,以邊軍充京營的策略,正出自孫化貞之手,也不算冤枉他。
只是呢,孫化貞的策略,都是出於穩定朝廷,對國家有利的角度。沒私心的!
“按照李大人的建議,隨身攜帶的貴重物品也要收稅咯?今後過崇文門,是不是要搜身啊。”次輔梁道遠開口了,一刀對着要害捅過去。
都不用李清反駁,張廷恩開口回答:“次輔大人過於吹毛求疵了,李閣老的沒這麼說。以我的理解,應該是過往車輛需要檢查,隨身物品,自然是不用交稅的。李閣老與張某政見不和,乃是為了公事,次輔大人開口質疑,想必也是為公事吧?”
張廷恩最後一句充分暴露了他這個老陰陽人的本質,梁道遠聽了頓時嘴角下垂,鬍子上翹,當場就要開口懟回去的時候,卻被承輝帝咳嗽一聲打斷,生生的把怒氣憋回去了。
看着梁道遠漲紅的臉,承輝帝暗暗冷笑,【老東西,憋死你,最好氣出肝病來】。
心胸寬廣的承輝帝咳嗽之後慢悠悠的開口:“張愛卿,就事論事,不要東拉西扯。”
張廷恩立刻站起躬身抱手:“臣有罪!”
承輝帝……,你就不用來這套了,你是做給誰看呢?
“朕恕伱無罪,坐下吧。今日之會,集眾閣臣之議,朕頗有收益。”說到此處,承輝帝略略停頓后才繼續:“攤丁入畝雖好,確實略顯急躁了,李卿的建議不錯,如各位愛卿無異議,那就通過吧。”
孔照聞言起身,眾閣臣起身,齊齊朝承輝帝躬身抱手:“陛下明鑒,臣等無異議。”
這個應對是孔照精心摸索出來的,初任內閣首輔時,孔照是學方白衣,帶頭說話時用的詞是【陛下聖明,乾綱獨斷,臣等拜服。】
當時承輝帝臉上是一點笑容都看不到的,後來孔照根據平時與承輝帝的接觸,慢慢的發現了問題的根源所在。前面那段詞是太上皇時期留下的,方白衣一直那麼用,承輝帝每次都臉色如常,看似沒問題,實則問題很大。
方白衣可以那麼用,因為他是兩朝首輔,孔照作為繼任者,還是這麼用的話,問題就來了。方白衣這個“前朝餘孽”的詞,用在當今皇帝身上,那自己這個新首富不是白乾了嘛?
得改詞!怎麼改呢?仔細觀察后發現,承輝帝跟太上皇的風格有很大不同。太上皇在做決定之前,並不立刻開內閣會議,而是先把方白衣叫過去,私下裏開個二人小會。然後才是內閣會議,由方白衣代言決策。
承輝帝則不然,他是直接開內閣會議,先集體討論,有意見可以提出來,或者是綜合意見,或者是採納某人的意見。這種執政風格在邊上的起居註記錄中,後人看到的是當今皇帝心胸開闊,善於納諫,並從善如流。
大概是目前三位閣臣都不盡如人意,承輝帝直接給張廷恩和李清弄進了內閣,然後大家都看見了,兩位新閣臣在內閣里,什麼話都敢說,什麼建議都敢提。然後承輝帝欣然納諫!
於是,孔照在會議結束后,改成了現在的用詞,然後第一次使用時,看見了承輝帝嘴角上翹,估計拿手壓都壓不住那種,估計也就是周皇后能讓這翹起的嘴角下垂。
都是從中年男人過來的,誰還不知道誰啊?
總而言之,這是一次勝利的會議,這次會議達成了次輔梁道遠唯一受傷的成就。
孔照在心裏默默的想,希望梁兄能儘快的調整好心態,準備下一次站出來提反對意見。
眼下這個內閣,還真是充滿了玄妙的意味。
比如今天這個會議,在孔照看來就很玄妙,張廷恩提了攤丁入畝,李清站起來反對,提了一個在崇文門加稅的政策。以為官二十五年的經驗來看,孔照不用想都知道,大概率是商量好的,還是承輝帝分別與張廷恩和李清商量好的。不然會議期間,張廷恩的茶杯在手時的憤怒,就應該是演戲,事先知道,不可能入戲這麼深。
過了幾日,賈璉給賈赦請晚安的時候,聽到賈赦在罵罵咧咧:“李清該死!XX娘,老天爺怎麼不落個雷下來,劈死這廝。”
賈璉站在堂下,看見的是賴大站在一旁,目睹賈赦罵街。
真、罵街!
罵的還很難聽!
賈璉心道,如果沒有猜錯的話,一定關係到銀子的事情,別的事情賈赦不會如此激動。
入內正常問安后,賈璉才笑着安撫一句:“父親不必動氣,氣大傷肝啊。”
當然心裏默默的補一句【老東西,怎麼不得肝癌啊!】
賴大在一旁賠笑道:“璉二爺有所不知,朝廷出了個新規矩,崇文門稅卡列出五十餘種物品,凡過關者,兩件以上一律增收兩成稅費。趕巧了,這不是端午了么?金陵那邊一批貨緊趕慢趕的今天才到,落在了崇文門稅監手裏,一口氣加收了二百兩的稅。”
賈璉皮笑肉不笑的看着賴大,你在說啥?公中過節的貨物被收稅,跟東跨院有啥關係?
好在賈赦沒好氣的給了個解釋:“那是公中置辦的節禮,我氣的是託人從東北捎帶來的一批土產,過關的時候居然也攔下了,賴大去處理的,收了一百兩的稅。”
賈璉看似無意,實則刻意的問一句:“怎麼好勞動賴大管家。”
賴大站在一邊笑的比哭都難看,這對父子是掉錢眼裏了是吧?這一百兩銀子的稅,我幫忙墊付的,這錢走公中是不要緊,問題回頭賈母知道了不打緊,王夫人問起來怎麼解釋?
換成別的事情呢,賈璉大概是不會給賴大難堪的,這個事情嘛,賈璉表示愛莫能助了。於是便笑嘻嘻的拱手告辭了,回去的路上,腳步都變得輕快了許多。
不用問,問就是賈赦表示沒銀子,這一百兩肯定是賴大出了。就賈赦那個不要臉的勁頭,答案是明白的。從賈璉的角度出發,這是養着的肥豬,只是沒到殺豬的時候。一百兩銀子,對於賴大來說,小意思啊。他來的目的,未必是來要銀子,也許就是做給別人看的。
已經完全有能力跳出賈府桎梏的賈璉,眼下根本沒在意後院裏的這點蠅營狗苟的事情了。將來王熙鳳進門后必定會搶班奪權,只在後面出主意就行了,根本不用自己上。
事情果然如賈璉猜的那樣,次日起早,例行鍛煉身體,出一身汗,擦拭之後用早餐時,桂香在一旁開始彙報每日賈府電訊:“一早起來就聽到的消息,昨個兒大老爺託人從關外帶的貨過崇文門的時候,讓稅監攔下了,賴大管家去墊付了一百兩銀子的稅費。二房的王夫人在老祖宗跟前提了一嘴,據說老祖宗很不高興,直接道乏回去睡回籠覺。”
嗯嗯,賈璉一邊點頭,一邊繼續動筷子,桂香見他眉飛色舞的聽着開心,繼續加大力度:“我親眼見着賴大家的急急忙忙的去見老祖宗,聽說賴大倒是想壓着事情,說是沒壓住,不知道哪個嘴碎的傳瞎話,傳到王夫人耳朵里去了。”
賈璉放下筷子,接過茶杯,輕輕的喝上一口才淡淡道:“還能是誰,外頭的事情,不都是賴大一手操辦的么?他要想壓住,還能壓不住?無非就是想讓祖母看看,我賴大為了榮國府承受的不僅僅是辛苦和委屈,還有那點不多的家底。再有就是做給二房看的,回頭家裏的老不……頭子知道了,也會惦記賴大的這點好,今後至少不會主動找賴大的麻煩。”
好險,差點把老不死說出來了。
桂香一臉的崇拜,多虧了身邊就自己一個人伺候着,其他人都攆走了,不然二爺也不會跟自己說這些。桂香很開心,這充分說明了,誰是二爺的貼己人。
決定了,等下出門下巴再抬高一點點。
“這話你知道就行,傳出去一個字,仔細你的皮。”賈璉提醒了一句,免得桂香太飄。必須要說一句,最近從小安的口中得知,桂香確實有點飄。嗯,飄就飄吧,身邊就這麼一個可以絕對放心的人,飄一點怎麼了?出了事情,二爺護着點就是了。
倒是那個賴大,可以啊,小手段玩的很6啊。遲早讓你知道什麼叫春光燦爛桃花紅。
賈璉這邊剛聽完八卦,那邊小安進來,站在門口也不敢過門檻。桂香姐姐最近越發獨裁!
惹不起,惹不起。主要是天熱了,二爺私下裏穿的比較清涼!
“有事?說啊!”桂香眼睛尖的很,看見小安就沒好氣,以前賈璉外出都是帶着小安和四個家將,回到東跨院,對桂香姐姐的尊重程度不如以前了,必須給點厲害看看。
賈璉看的清清楚楚,手裏擦臉的毛巾遞給桂香,順手在桂香某特徵部位輕輕的拍一下:面帶微笑道:“促狹!”回頭對小安道:“說啊,發什麼呆?”
小安如同一道響雷在頭頂炸響,果然是得罪了桂香姐姐,二爺都不護着自己呢。
這不,內門都不然進了。
“張閣老府上派人來傳了話,請二爺過去一趟。”小安乖乖的站門口說話,並且在心裏默默的告訴自己,以後這道門沒有桂香的同意,打死都不過門檻。
“唉!老師是哪都好,唯獨事情太多了,有事情在傳話人哪裏說清楚就是了嘛,大熱天的又要更衣,又要出門曬太陽,我都晒黑了。老師太器重也不是好事,他那屋裏以前還有幾個長的好看的丫鬟,如今師母來了,就剩下一個有身孕的,我去了啥都看不到。”對着鏡子更衣的時候,賈璉哀怨了兩句,正蹲在跟前給賈璉整理衣裳的桂香,笑的差點坐地上。
張廷恩被請病假了,不是他主動的,而是承輝帝在昨日奏對的時候,特意說了一句:“愛卿臉色不佳,休三日病假吧。唉,崇文門稅監加稅的事情,不少人在鬧騰,頭疼啊!”
張廷恩謝過承輝帝時,心裏是這麼想啊,鬧騰就鬧騰唄,反正羊毛出在羊身上,誰家沒養着幾個經商的,回頭這稅不得落在商戶的頭上?
賈璉還在路上,張家的書房內,師娘正在對老師張廷恩說話。
“算算日子,安中到京也就是這兩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