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2章 結案,玄真觀的麻煩
沈烈以及一干監生的審案過程,無疑刺激到了承輝帝敏感的神經,令其想起了明末的京城。想起了最後時刻皇權不出紫禁城的崇禎。
大周的政治結構介於明與清之間,進一步集權了,卻沒到滿清的程度。
明亡不過百餘年,對於承輝帝而言,明末的前車之鑒看的很清楚。
李自成進京后,拷掠京城,得銀無數。諷刺的時,崇禎讓文武捐款,應者聊聊。
上吊的時候,崇禎的身邊僅有一個太監王承恩。
承輝帝什麼都敢忘記,唯獨這個不敢。
國子監的事情,從承輝帝的角度看,是他平衡朝政的佈局,卻遭到了瘋狂的反撲。從賈璉的角度看,是頂層之間的利益之爭。並不涉及根本。
但怎麼說呢,任何一個朝代,經歷百年之後,改革也好,變法也罷,都很難涉及根本。
想要動搖根本,就必須培養出一個新的有強大力量的階級。
既然承輝帝有中興之志,必定無法忍受他的平衡佈局受到挑戰。
賈璉什麼都不需要做,就看着好了。
除非承輝帝能忍受皇權被架空,這個事情換成任何一個皇帝,都不會接受。
皇權對於權臣的忍耐最多一時,即便是萬曆,在張居正死後,也開啟了清算。
現在沈烈等人集體所謂的“風骨”,在承輝帝看來,極具諷刺意味。真就是對着皇權開嘲諷,更刺激的還是三司會審的反應。
當著奉旨督審的賈璉的面,都敢在審訊記錄上做手腳,還有什麼是你們不敢做的?
儘管已經覺得自己將文官們的嘴臉看的很清楚了,這次事件對承輝帝還是有很強的衝擊力。
承輝帝立刻召開緊急的內閣擴大會議,內閣諸公,六部尚書,全部到場。大理寺和督察院的人沒來,不是不想,而是沒通知他們。
人到齊之後,承輝帝進入會場,二話不說,讓裘世安把審問記錄和賈璉的材料交給孔照,並開口道:“傳閱一下!”
孔照率先看完后,面無表情的往下傳,承輝帝也不着急,很耐心的等着眾人都看完了,兩份材料回到手裏。
嘩嘩嘩,承輝帝使勁的抖了抖兩份材料:“既然都看完了,誰先說說,作何感想?”
現場死寂,沒有一個人發言。承輝帝換了個舒服的姿勢,淡淡道:“平時不是都很能說么?怎麼現在不說了?”
繼續死寂!
承輝帝冷冷的視線環視,無人對視,也不着急,那就耗着吧。
大概過去了一個小時的樣子,刑部尚書舉起顫抖的手,現場壓力太大了,承受不住了,承輝帝見了淡淡道:“牛卿請說!”
“作為會審方,微臣沒到場,事先確實不知道審訊記錄的事情。”牛尚書這是要撇清自己了,死道友不死貧道,大理寺卿一個人承受吧。
隨着牛尚書開口后,現場如同沸騰的油鍋潑進去一瓢水,頓時炸開了。
“狗賊!明明是三司會審,安敢推卸責任?”先開炮的是潘季馴,他看這個事情非常的憤怒,牛尚書推卸責任,給他激怒了。
牛尚書哭喪的辯解:“我確實不知道啊!真不知道!去的是左侍郎”這個時候說實話,真沒人信啊。
所有人都一個想法,沒你的同意,刑部左侍郎敢搭上前程,知法犯法?
孔照與梁道遠飛快的交換了一個眼神后,梁道遠開口道:“牛、馬二人,包庇監生也是為了國家保護人才,其罪難逃,其情可憫。”
說完后,梁道遠停頓了一下,看一眼承輝帝的表情。承輝帝靠着椅子,很安靜的聽着,見他停下,毫無波瀾道:“繼續!”
嗯,如何處罰,梁道遠還沒說呢,怎麼就停下了呢?
梁道遠心頭一陣發澀,深呼吸后,繼續:“微臣之見,牛、馬二人,自乞骸骨,都是朝廷大員,該有的體面要有。”
承輝帝知道梁道遠的意思,一個大理寺卿,一個刑部尚書,級別都很高了,如果太難看,對於其他忠臣而言,不免兔死狐悲。
當然了,這個兔死狐悲是人類想像的,真實的大自然呢,兔子死了,狐狸見到肯定要吃肉的嘛,哪還有時間悲傷。
放在朝廷上,兔死狐悲的同時,也不耽誤其他重臣瓜分兩人離開后的利益。悲是短暫的,分食血肉才是常態。
梁道遠說完后,牛尚書整個人都軟了,靠在椅子上低頭不語。這是個聰明人,當梁道遠說出自請乞骸骨時,他知道沒法改變了。
就算他想掙扎,內閣也不會放過他,在場的同僚也一樣。
與其掙扎,不如扛下來,給子孫留點餘澤。
承輝帝看着梁道遠問:“說完了?”
梁道遠艱難的點點頭,承輝帝環視再問:“諸卿可有異議?”
現場一片沉默,孔照起身抱手:“微臣附議!”余者皆起身從之,便是牛尚書,也站起來附和。
承輝帝看着這一幕,身子微微的一顫,再次看清楚了,文官們再怎麼內鬥,這種時候還是團結一致。
看來,有的事情還要加大力度!眼下這個內閣,雖然用着還算順手,但也沒少被他們噁心到。
當初讓孫、張、李三人外放為總督,目的是讓眼前的內閣出面執行得罪人的政策,現在看來,應該儘快把三人調回來了。
承輝帝不動聲色的點點頭:“那就這樣吧!”
現場的氣氛,隨着這句話突然就鬆弛了下來,肉眼可見的,幾位閣臣的表情出現了變化。
承輝帝起身,率先走了,臉上看不到任何的表情,內閣諸公,各部尚書們,跟着孔照:“恭送陛下!”
這個聲音進了承輝帝的耳朵里,格外的諷刺。
體面,朝廷重臣的體面,呵呵!承輝帝的牙根咬緊了一下。
內閣的動作很快,次日,牛、馬二人的乞骸骨奏摺就上來了,承輝帝很乾脆的批了,沒有三請三辭,這就是給二人的體面。
繼任者很快到位,國子監的案子還要繼續審問,三司會審時,大理寺卿沒到,換了副手,刑部方面,此前那位侍郎也沒到,換了you侍郎。
嗯,左侍郎也請辭了,承輝帝沒批,這位還在等着再請辭兩次,承輝帝留不留他。
只能說,牛尚書挺冤枉的,作為刑部尚書,被手下拖累了。至於方頌嘛,稱病在家。督察院來的是右都御史。
這位能來的原因,不是他膽子肥,不怕災星,而是因為林如海入閣的跡象很明顯了,他有希望增補遞進為總憲,想陞官不冒險怎麼行?
對,京官們再次想起了賈璉的“災星”屬性。因為沾了賈璉斷送了政治生涯的官員,又多了兩個,也許是三個。
至於方頌嘛,可能是地位低了,沒有資格被災星污染。
賈璉:他們自己作死,怪我?
再次三司會審,進程很快,所有人再次過堂,對照此前的供詞,當堂宣判。
沈烈為首,革除功名,流放瓊崖,永不敘用!余者革除功名,十年內不得再考。
結果宣佈后,現場癱倒一地,嚎哭一片,沈烈做獃滯狀,喃喃自語:“怎會如此?”
整個過程,賈璉依舊是安靜的旁聽,聽完后依舊拿走了審訊記錄,這次沒人敢改一個字。
另外說一句,昨晚上弔死了一個書吏,對,就是那個在審訊記錄上做手腳的書吏“自殺”了。
從判決結果看,是個讀書人都覺得判的重了,承輝帝也在賈璉復命時,問了這個問題。
賈璉的回答是判輕了!其他人也該都流放邊疆。
承輝帝好奇的問為何,賈璉表示:“此輩深受國恩,不思報答,只知作威作福,然則普天之下,唯陛下可作威作福。”
承輝帝聽到這個回答,表情複雜的看着賈璉:“朕始信卿作實學之心。”
賈璉沉默,陛下,你當我玩假的么?
嗯,什麼意思呢,承輝帝的含義,【朕知道你跟他們不是一路人,但不知道你在學問上也要跟他們決裂。】
眾所周知,賈璉走的是文人路線,狀元出身。
就算很多人要把賈璉開除聖人門下,卻依舊有很多讀書人認為,賈璉只是一個勛貴子弟讀的聖賢書。
離開皇宮的賈璉,心情輕鬆,這事情辦的太簡單了,都不用費勁的。
賈璉決定繼續休假,再有事情也不願意出門幹活了。
過了兩日,薛蟠又登門,見面后表示,他要定親了,還是夏家的姑娘,問賈璉是否有空出席定親宴席。
賈璉沉默的看着薛蟠,看的他滿頭大汗后,這才淡淡道:“好自為之!”
賈璉當然不會去,薛家還沒那麼大的面子。
薛蟠碰壁的消息,很快在府內傳開了,隔日,下人們都在傳,王夫人又對丫鬟下人發作了,一點小事罵了好久。
王熙鳳氣勢洶洶的來問賈璉,事情是否屬實,賈璉反問她:“屬實如何,不屬實如何?”
遭到反問的王熙鳳愣住了,腦子有點轉不過來,也許是頭一回見賈璉很不客氣的反問,她有點懵。
“總歸是親戚……。”王熙鳳在賈璉的注視下,說一半就停了。
賈璉表達了態度后,拍拍屁股走了,王熙鳳一個人在原地生了一會悶氣后,平兒上前勸她:“二奶奶,爺是什麼人,您能不清楚?”
王熙鳳憤憤的跺腳:“我沒生二爺的氣,只是氣有的人不識抬舉,連累我吃爺的臉色。”
平兒無語,沒有再勸,只是腹誹:適才你來的時候,可不是這個嘴臉。你方才胳膊肘外拐,爺能高興就怪了。
見平兒不語,王熙鳳又道:“薛家的銀子,可惜了,全便宜王家了。”
為了表達自己的不滿,賈璉出門奔着城南去了,甚至讓人帶話回家,夜不歸宿。
次日賈璉回家時,王熙鳳拉着賈璉的手,哭了好一會,說了些後悔的話,賈璉這才安撫她:“別哭了,當心肚子裏的兒子。”
王熙鳳這才作罷,此事就這麼過去了。當日,有下人議論此事,傳到王熙鳳的耳朵里,被王熙鳳攆走了兩個長舌婦,事情才算徹底過去。
許久沒有出鏡的賈赦再次來到賈璉面前,父子二人對坐時,賈璉冷着臉,賈赦也沒說什麼【不孝的小畜生】,反而笑着問:“如今賈政在外,二房王氏與寶玉也該讓出中院了。”
賈璉無語的看着便宜老爹,嘲諷道:“你想逼死老太太就去跟她講。”
賈赦聽了一臉的無趣,起身罵罵咧咧的走了,沒一會又回來,沖賈璉伸手。
賈璉無語至極,自書桌抽屜里取了五百兩的票子給他,賈赦不滿道:“怎麼才這點,以前都是一千兩。”
賈璉也不生氣,非常平靜的看着他:“愛要不要!”
賈赦奪過銀票,匆匆去了,繼續罵罵咧咧。
對於賈璉而言,賈赦只是個無用,只要不缺銀子花,危害不算太大。先這麼養着吧。
只能說,賈璉的戾氣隨着時間的推移,沒有剛穿越那會重了。
這日,尤氏派人來請,賈璉答應後來見,尤氏正在賈珍處,賈璉見兩個丫鬟正在伺候賈珍,一個喂湯,一個擦拭嘴角。
尤氏見他進來,示意丫鬟下去后,低聲問他:“此處如何?”
賈璉心動,還是忍下道:“不要無事生非。”
尤氏這才作罷,請賈璉一道去自己的院子說話。
“今日蓉哥兒去了玄真觀,走之前叫我請你來。”尤氏說起正事,賈璉奇怪問:“玄真觀怎麼了?”
尤氏一邊伸手來探,一邊嬌笑道:“早起來了個坤修傳的話,怕是有事,蓉兒心裏沒底。”
沒一會銀蝶也摻和進來,一個時辰過去。
剛剛收拾完畢,秦氏跟前的寶珠來了,銀蝶去會她,寶珠道:“蓉大爺回來了,讓我來請二爺。”
賈璉在裏面應聲出來,跟着出了院子門口,看見表情複雜的秦可卿在門口等着。
秉承我不尷尬,尷尬的就是別人,這一原則,賈璉渾然無事的招呼:“可卿怎麼來了?”
閨名是兩人在一起時,賈璉裝着不知道問她,秦氏告知的。此刻直呼其名,秦氏驚的連忙四周張望,好在只有一個寶珠在。
默默的白了賈璉一個眼珠子,秦氏在前慢慢的走,賈璉不緊不慢的跟在後面。
賈蓉在院子門口驢拉磨,見了賈璉如同見了救星,匆匆上前道:“二叔,玄真觀那邊又搞麻煩事情出來。”
賈璉淡定道:“慌什麼?慢慢說來。”
賈蓉湊近了低聲道:“甄家被抄之前,拜託了一樁事情。”
賈璉聽了心頭微微一動,難道是妙玉?這個世界線已經亂了,也許不是妙玉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