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0章 發展方向
“本官已經不再兼任禮部尚書,就事論事還有錯了?我等為上者,不考慮下屬感官,如何能上下一心,治理國家,為君分憂。”郭衍也不是善茬!反應非常快,立刻給自己找了個安全的正確的高地。
潘季馴哪裏管他那些彎彎繞,你多路來,我只管盯着一路去。
“可笑!朝廷的撥款上下分潤,還真是上下一心。分了錢不好好做事便罷了,誰好好做事,便如瘋狗盯着做事的人咬。”
郭衍有點遭不住了,指着潘季馴道:“你怎麼可以憑空污人清白?今天拿不出證據來,本官絕不罷休。”
“要證據,好辦啊,審計司才成立,一時半會沒業務,進駐禮部查賬就有證據了。”
“你,無理取鬧!”果然被打的潰不成軍,不是自己不強大,而是對手豁出去了,直接掀桌子。
這話誰也不敢接,今天能審計禮部,明天審計到誰的頭上還真不好說。難怪陛下要搞出這麼一個部門來,就是要給官員脖子上套枷鎖。
“好了,都別吵了!同朝微臣,當著陛下的面,失了朝廷重臣的體面。”首輔孔照扛不住了,趕緊出來和稀泥。
承輝帝似笑非笑的看着這一幕,覺得非常有趣。潘季馴為何發飆,三位閣臣應該是最清楚的,且不說他此前修河的款子到手少一半,就說此次賊寇入侵和通州大火空出來的位置,他們是基本沒怎麼給別人留下,事功派一根毛都沒撈到,潘季馴積累的怒火徹底爆發了。
排排坐,分果果,你們吃相太難看,就別怪人家潘季馴暴走。別的事情不好說,趕上牽扯到賈璉,不抓住機會搞大,多年的官白當了。
說起這個事功派,在朝廷里真屬於另類少數派,強調實幹,只會做事不會做官的一群牛馬,說起來都是眼淚。
以前沒有足夠地位的領頭人,如今潘季馴入閣了,說明陛下重務實,什麼這個派那個系,忍你們很久了,當著陛下的面,有機會自然要干一票。
孔照見皇帝不說話,潘季馴還不肯罷休,依舊站着怒視郭衍,只好繼續:“袁清和確實太死板了,不適合外事工作,去翰林院修書吧!”
承輝帝還是不說話,好像一副我不在的架勢,梁道遠見狀便起身附和:“英吉利西洋第一強國,理應給與足夠的尊重,賈璉所言在理。”
郭衍見狀知道沒法繼續了,其實他真沒給賈璉添堵的意思,無非是借題發揮,但潘季馴說的,也未必不是真相。
“郭某附議!換個人也好!”
潘季馴見此便落座道:“在下保留意見!要我說啊,禮部還是別摻和進此事接待事宜為善!”
言下之意,換人的事情與我無關。但,你們把袁清和從禮部弄走,誰來接攤子,這事情我很關注。
“禮部指導鴻臚寺外事工作,乃是祖宗法度,怎麼可以隨意改動?”梁道遠陰陽怪氣的說話,其實他才是今天看潘季馴最不順眼的。畢竟朝廷官員補缺,吏部話語權最大,梁道遠占的便宜最多,他也知道為何潘季馴要突然搞事。
就在潘季馴準備反駁的時候,承輝帝突然咳嗽一聲,眾人立刻安靜的針落可聞。梁道遠頓時一頭冷汗,壞了,不小心誤傷了陛下。
要說改變祖制,承輝帝可沒少干啊。
“朕以為,潘卿言之有理,今後外事接待,禮部就不要摻和進去了,幫不上忙盡添亂!”
承輝帝一番話如同晴天霹靂一般,給四位閣臣都干麻了。即便是潘季馴也在心裏吐槽:我就是隨便說說,您居然當真!
詭異的沉默持續了十幾秒之後,孔照艱難的起身,眾人跟隨,緩緩開口:“陛下乾綱獨斷,臣等無異議!”x4。
儘管已經事實上的大權獨攬,承輝帝每次遭遇這種情況,還是會有一種爽翻的感覺。力排眾議,一言而決,這才是皇帝獨有之爽!
皇帝先走一步,剩下四個閣臣面面相覷,今天算是全都栽了。回去還要乖乖的起草文書,上呈皇帝用印,確定改變一項制度。
這等於是削弱了禮部的權利,原本涉及到禮法禮儀這一類事情,禮部都是有權參與的。
內閣被迫挑頭玩這麼一出,不但要被禮部罵,還不能甩鍋給皇帝,憋屈,太憋屈了!
老潘也是一臉的黑雲,今天的事情,肯定要背鍋的,是他隨口說禮部別摻和,儘管特指了這一次,但皇帝不管啊。
梁道遠突然呵呵一笑:“都散了吧,還要去吏部看看,哪個官員合適接手袁清和的位子。”
潘季馴聽了手抓茶杯,差點就飛過去砸梁道遠頭上,最終還是忍下來了。
不用問,吏部推薦接任吏部郎中的人,一定是出身事功派。梁道遠要不能給這個黑鍋讓潘季馴戴穩了,他都別混了。
潘季馴突然覺得,在內閣混,還真不如去修河來的清爽。
天津這邊,賈璉接到消息也是懵圈的,袁清和被弄回去事小,今後鴻臚寺屬於一個絕對獨立,對陛下負責,接受督察院監督的部門。
說起來權利是大了一些,但責任也大了很多,出錯少了一個甩鍋的對象。
無論如何,鴻臚寺上下一片歡聲笑語,誰也不喜歡頭上多個爹對吧。
能有這麼一個結果,鴻臚寺上下都認為要好好的感謝賈璉,沒有賈大人這趟差事,這矛盾也不會暴露出來,並得到一個不錯的結果。
少了禮部的掣肘,事情的推進自然加速,半個月的時間一晃而過,使團解除隔離,啟程往京城而去。
天津到通州,道路修的很不錯,維護的也比較好,算是本朝比較高水準的道路了。
通衢大道一路往北時,華北平原上官道平直,行進間能看見不遠處運河上的片片白帆,又或是桅杆林立,縴夫的號子很有節奏。
“聽說這條運河存在一千多年了?”特意騎馬而不是坐車,跟着賈璉一起走的亨利,主動找借口搭話。
賈璉搖搖頭:“大運河存在確實有差不多一千年了,但是眼前這一段,應該只有五百多年的歷史。”
亨利聽了同樣很震撼道:“這在中世紀歐洲是無法想像的事情!”
賈璉笑了笑,並沒有嘲諷的意思,而是很客觀的回答:“歐洲的大河南北走向居多,華夏大河東西走向為主,這是客觀上的地理條件。其次,歐洲邦國林立,很難形成合力,華夏自秦朝開啟了大一統,綿延至今,政治上存在需要,也具備形成合力的客觀條件。不可混為一談!”
其實賈璉想批評一下教廷有能力號召十字軍東征,卻沒有把號召力用在民生工程上,修幾條路,架幾座橋都是好的嘛。想想覺得話題太敏感,還是放棄了,只是淺淺而談。東西方的文化有根本性的差異,很多事情雙方都無法理解對方的行為。
這麼說吧,西方文化的根基是古羅馬和基督教,很多事情只要代入這兩套公式,往往都能理解的八九不離十。當然,前提是了解二者。
相比之下,絕地通天之後,天上的歸天上,人間的歸人間,世俗化政權主導的華夏文明,人間的君主有權封神。
仔細想想,是不是差別很大?放在西方是不是無法想像的事情?兩邊的神完全不是一個概念,我猜《封神榜》這本書,西方人看了要爆炸。
神居然也是有編製的,西方人的腦迴路很難理解的。找不到模板來套!
只能說,農耕文明時代,大一統是最優解。
“賈璉閣下,請問您對英吉利的議會制度有何看法?”亨利不是沒話找話,而是真的很想知道,賈璉的真實想法,並且通過他了解其他人。
可惜,亨利找錯對象了,賈璉並不是真正意義上的古人。
不過賈璉也沒有忽悠他,而是稍稍沉默之後才開口:“亨利勛爵,我個人是個實用主義者,涉及到制度問題,我的觀點是沒有完美的制度,只有是不是契合實際情況,有利於國家的穩定和發展的制度。從這個角度出發,議會制讓英吉利變得強大,君主制讓華夏雄踞東方。難分伯仲吧!”
亨利覺得自己聽懂了,又好像沒聽懂,華夏人的思維太靈活了,他有點跟不上。
“貴國有內閣,卻沒有議會,太矛盾了。”亨利覺得理解不能,隨口吐槽。
賈璉笑着抬手指了指腦袋:“華夏文明在思想上是一而貫之的,皇帝和士大夫有責任治理好這個國家。我們稱之為家國情懷。儒家先賢告訴天下的讀書人,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你可以這麼理解,國家出了問題,每一個讀書人都有責任去改變它,修正錯誤。”
亨利……。心裏吐槽“【那要貴族幹啥?】”
當京城出現在亨利的視線中時,他再次被震撼了。古老的都城卧坐在華北平原上,如同一頭神秘的巨獸,拱衛着東方女神的人間代言人。
不要問為何西方人會如此想,他們的邏輯思維裏頭,很多東西都是與宗教有關的。
十里亭外,郭衍非常不情願的出現在這裏,作為內閣代表迎接英吉利使團。
歸國的使節郭松濤,見禮之後先行一步,他要去宮裏面君,彙報此番旅歐事宜。
結合這個事情,賈璉表情平靜的看着郭衍與亨利客套,心裏在默默的猜測,承輝帝讓鴻臚寺更為獨立的行使權力的舉動,從側面反應了皇帝對於國家發展方向的思考,並且進一步付出了行動。應該說,賈璉非常高興看見這個轉變。
郭衍屬於不來都不行,畢竟內閣必須出一個人來站台,那就只能是他咯。
內閣大臣之一,這個稱謂亨利很容易就理解了,沒有議會這個事情,亨利也不難理解,畢竟英國的議會也不是一開始就有的。
有趣的是,看着巍峨的城牆,想到廣大的疆域,千年的古運河,亨利內心不禁生出一個問號,議會制度真的是一種進步么?
進入城內后,相比於京城的乾淨整潔,空氣清新,亨利覺得倫敦的霧霾簡直就是人間地獄。
看着人流如織,亨利再次發出驚呼:“東方神秘大國的首都!與馬可波羅記錄的完全一樣。”
賈璉懶得去糾正他,馬可波羅很可能是個騙子的事實,就讓他在錯誤中繼續下去吧。
馬車裏的沙遜也在觀察這個城市,當他看到道路兩旁,扶着步槍抬手行禮的士兵展現出來的英姿,感受到京城的宏大建立在一個強大的國家的基礎上時,沙遜不禁為自己的鴉片生意發出哀嘆,同時也有深深的不甘。
正常貿易不行,那就只能鋌而走險搞走私了,畢竟利潤太大了,只要躲在海上操作,應該還是有安全保障的。
至於合作者,這麼大的國家,那麼多人口,不難找到願意合作的商人。
沙遜只能把想法放在心裏,甚至不敢告訴亨利,否則真的壞了政府的大事,亨利能半路給他丟進海里喂鯊魚。
乾清宮內,承輝帝給了周松濤各位的禮遇,單獨奏對的機會,如果放在以前,周松濤根本沒機會。
出發的時候,租了兩條英國的商船,一路還算順利的到達印度,期間遭遇過一次海盜,被英國商船擊退了。
抵達印度后,當地英國官員給與了足夠的重視,特意派了兩艘戰艦護航,沿途對比鄭和的記錄,還真就對上了很多地方。
按照計劃應該先去奧斯曼帝國,但是英國人強烈建議不要去,因為時下的奧斯曼與歐洲是對頭,兩邊打了幾百年了,開始奧斯曼佔優勢,現在被歐洲按在地上爆錘。幾乎是在英國人的挾持之下,放棄了前往奧斯曼帝國的計劃,周松濤再三堅持之下,才先登陸了法蘭西馬賽港。
在法蘭西,周松濤受到了盛大的歡迎,同時也感受到一國首都巴黎的味道。在法蘭西呆了一個月,轉而去了奧地利,又去了普魯士,想着去一趟俄羅斯,誰知道一場大病躺了一個月,好在隨行大夫儘力,沒有讓歐洲的庸醫來放血治療。病好之後,去了荷蘭,走海路去了西班牙與葡萄牙,最後一站是英吉利。
周松濤講,承輝帝安靜的聽,連續三天,每天都要講兩個時辰以上。整個過程,並無其他人在場。
接着又花了一天時間,承輝帝問,周松濤答,同樣沒有別人在場,這次甚至連起居錄官都沒在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