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6章 王熙鳳指桑罵槐
說起來賴大夫妻在賈家的地位比較特殊,平時哪有直接跪下磕頭的,外面的人見了不知道會說啥難聽的。
賈璉見狀心中頗為不喜,感覺到被這一跪架起來的意思。習慣性的眼睛眯起來了,王熙鳳見他不說話,身子微微後仰眯着眼睛,這是賈璉的臉上罕見的表情,儘管不言不語,卻如同泰山壓頂之感。往昔的趕緊上前扶賴大家的,生怕她弄巧成拙,自己背鍋。
平兒也是個機靈的,跟上從另一邊伸手,兩人一起上,賴大家的順勢就起來了,心裏在一直打鼓,這一招用出來也是沒法子。
賈璉依舊沒說話,表情恢復了平靜,淡淡的看一眼故作鎮定的賴大家的。
捐官起於太上皇年間,朝廷財政入不敷出。很多人捐個官的初衷,不是想要實缺,而是要社會地位。
本朝對於官員很寬容,三品以上非大朝會面君不跪,但對草民可就沒那麼客氣了。普通庶民見了縣令,先下跪再說話。
商賈有錢,有一定的社會地位,但見了父母官就很尷尬。不較真的也就算了,較真的跟你談身份談禮數,你就得跪下。
所謂的事在人為,這時候就具象了。比如說賴尚榮就是最好的例子,他一個捐官真的能補上缺,很多舉人還要等着。
很多事情就是這樣,非常的有靈活性,操作空間很大。有規章制度都能靈活處理,捐官這種只是默認不要實缺,並沒有明確規定的事情,更不在話下了。
不信,你家孩子想上個好學校,考不進去只能去讀差學校。
賈璉等王熙鳳都開始額頭冒汗的時候才開口,不緊不慢的說話:“捐官,只要有銀子就行,做官,得看有沒有那個本事。這樣吧,官別著急捐,人先去找個衙門干三年雜活,看看官是怎麼做的,衙門怎麼運轉的。三榜進士也就是個七品官,你家的孩子上來就是七品,多招人恨啊?將來賴尚榮想捐官做官,也該從九品做。宰相門房才七品官呢,你們倒是真敢想。”
一番話,算是把所有缺口都堵上了,賴大家的儘管不甘心,卻也不敢有半個“不”字,還要謝過賈璉,躬身後退出去。
平兒給人送出去,王熙鳳卻沒敢走,賈璉露出笑容問:“早起喝酒了?還是祖母那邊發了話?”
剛才的那一瞬間,王熙鳳有一種面對王子騰的感覺。
王熙鳳不敢立刻回答,而是回想了一下早晨在賈母那邊的事情,這才緩緩道:“祖母提了一句,姑姑難得也捧了幾句,李紈倒是沒說話,邢夫人也跟着說了句好聽的。總歸就是,如今這點事情,在爺手裏不過是舉手之勞。我當時確實混了頭,便答應帶賴大家的見爺,沒打保票。”
明白了,王熙鳳還是年輕了,被人吹捧了一句,賈母開的頭,王夫人跟上,其他人有預謀的吹捧,給王熙鳳吹暈了。
“行了,沒事了!你去忙吧!”賈璉下意識的帶出了點不滿情緒,王熙鳳儘管依舊不安,但見他沒太追究,也就趕緊去前面了。
平時在家裏,賈璉的臉上總帶着笑,這回更衣時一臉的陰沉,伺候穿戴的平兒呼吸都變得小心了起來。
這話怎麼說,賈璉自覺沒啥變化,別人可不這麼看。氣場這個東西很玄妙,卻真實的存在。
思來想去,這個啞巴虧還是要吃下去,至於賴大和賴尚榮,等將來再收拾。說句不好聽的,你什麼身份,也配算計我?即便不是賴大算計的賈璉,只要他摻和進來了,賈璉都要收拾這一家子生不如死。
至於賈母那邊,賈璉還真沒太好的辦法,但不等於賈赦沒辦法啊?
“平兒,回頭告訴夫人,東跨院那邊,每個月加一百兩,走公中的帳。”這口氣肯定不能咽下去,必須給她們看到點反應。
王熙鳳一陣疾走到了賈母處,見賴大家的站在一邊低頭不語,賈母表情凝重的看着她。王熙鳳上前見過賈母和王夫人:“外面還有事,孫媳先去忙了。”說完也不等賈母說話,轉身就走。這不叫甩臉子,這是王熙鳳在表明態度。把一個捐官補實缺有多難,王熙鳳不知道,但她能看的到賈璉的反應。讓賈璉不高興了,還指望我給你好臉色?
屋內氣氛一時間又有點低氣壓,眾人都不說話的時候,王熙鳳在院子裏罵丫鬟:“往哪走呢?瞎了,好吃好喝的白養着你了。”
回到家中,見賈璉已經出門上衙門去了,王熙鳳趕緊問平兒:“爺的臉色如何?”
平兒一臉心有餘悸:“有一陣挺嚇人了,對了,二爺交代,下個月給東跨院的大老爺加一百兩。走公中的帳。”
王熙鳳氣的跺腳:“狗奴才,算計到我家頭上了。”平兒道:“賴大沒這個膽子。”
王熙鳳被駁了臉面,氣是伸手擰,平兒靈巧的躲開,王熙鳳罵:“我要你教?”
平兒好言勸道:“晚上問問二爺,別再自作主張了。”
王熙鳳這才悻悻的作罷,這一天的,賈府里別管遇見誰,王熙鳳都沒好臉色,唯獨見了迎春才有點笑容。
另外,王熙鳳還交代林之孝,別等下個月了,立刻給東跨院送一百兩銀子過去。
晚一點,東府那邊的秦可卿過來,王熙鳳與她關係很好,坐一起時忍不住抱怨:“長輩算計晚輩,自家人算計自家人,就不能明說么?”
秦可卿聽的明白,柔聲勸道:“這事,辦的確實不好看,按說老祖宗該請璉二叔去,當面說清楚才是處置之道,也不知是哪個出的主意?”
秦可卿說的沒錯,賈母就該光明正大的把賈璉叫去,當面說賴大家的事情,能辦則辦,不能辦就推了。
王熙鳳氣還沒消,悻悻道:“不就是偏心么?當誰看不出來似的?”
秦可卿繼續勸:“璉二叔把話當著賴大家的說清楚了,就是不想事情鬧大,免得臉上都不好看。我們做晚輩的,忍着吧。”
賈璉在衙門裏忙(摸)碌(魚)的一天過去了,科研需要大量時間,着急一點用都沒有。賈璉只是吩咐馬三,一定要做好後勤。
通過堵門事件,賈璉發現京官們有點拿他這個巡按不當幹部,居然發生了一百多人的堵門事件。儘管沒吃虧,但事情壓下去了,氣沒出。
還有家裏的破事,賈璉回家的路上情緒不高。距離家門有一段路的時候,難得賈赦在路邊的車上等着賈璉。
賈璉下馬來見:“父親,這是晚上出去玩?”賈赦點點頭:“東府的珍大哥尋了個好玩的去處,約了我一道。對了,一百兩啥情況?”
父子二人現在的關係很微妙,雖然依舊有隔閡,但也不缺默契,比以前要好的多的多。
賈璉把賴大家的事情說了說,最後無奈吐槽:“祖母不知道事情難辦,要費多大的人情,就不能先問問我么?再不濟,問問二叔啊。”
賈赦搖搖頭:“應該問過。四王八公的攤子倒了,老二那邊能指望的只有林如海。估計他也清楚最後林如海也會先問你,乾脆就拒絕了。我尋思,母親在賴大家的面前,大概是把話說出去了,拉不下面子,所以才兜圈子找的你。”
“老太太這也太偏心了!”賈璉直言不諱的表達不滿。
賈赦沉吟片刻:“一個月一百兩少了,得加錢!”
賈璉非常不屑的看看便宜老子:“不要拉倒,下個月就沒了。大不了我找人在半道上弄死賴尚榮。”
賈赦繼續討價還價:“不妥,名聲還要不要了?再加一百兩。這事只有我能辦,你的銀子不白花。”
賈璉好奇於他的手段,低聲問:“打算怎麼鬧?”
賈赦沒好臉色:“還能怎麼鬧?每天都去老太太跟前獃著,拿話擠兌不識趣的人唄。還有,邢氏有的兄弟,也可以找老太太要官嘛。”
“行吧,私下裏我讓人給你送點銀子,公中的銀子,還是要收斂一點。”賈璉覺得辦法可行,只要能擠兌到賈母,銀子不重要。
說著話,賈璉從袖口裏摸出一張銀票遞過去:“省着點花!”
賈赦接過一看是五百兩的,很是開心的笑道:“先走了,事情一準給你辦好。”
賈璉目送賈赦的車走遠了,心裏盤算着,便宜爹還是好使喚,有銀子就行。
回到家中,見王熙鳳在屋裏,心情不錯的賈璉忍不住笑着打趣:“喲,夫人今天怎麼在家,這會不該是在祖母處伺候着么?”
王熙鳳見他恢復了往日的神態,心頭也是鬆了一口氣道:“有人讓爺一天不舒服,我便叫她日日不舒服。讓人帶話說身子不適,歇幾天。哼,有媳婦有孫媳婦在跟前,少我一個不算事。”
賈璉笑着上前抱了抱王熙鳳道:“行了,事情都過去了,你還是彆氣了,免得叫人拿了話柄,傳出去不好聽。”
人設還是很重要的,賈璉說什麼都要維持住的。
王熙鳳這才點頭道:“我是為了爺,才忍下的這口氣。”
晚上賈璉高掛免戰牌,也要歇幾天。平兒與桂香只得悻悻而去。
香菱一個人拿着扇子給賈璉扇風,沒多一會小姑娘打瞌睡,小貓釣魚。
賈璉輕輕的取了扇子,自己動手。看書看的乏了,賈璉躺下要睡,見香菱睡的沉,給她讓個地方。
早上賈璉先起來的,胸前一塊被口水打濕,看着八爪魚一般的香菱,忍不住笑了笑。
在院子內運動的時候,平兒進來,見過賈璉后入內收拾屋子,見香菱睡着呢,忍不住抬手輕輕的抽她的屁股。
香菱驚醒,見是平兒,頓時腦袋縮進枕頭下。平兒笑罵:“小燒蹄子,還不趕緊起來。”
平兒出來時,忍不住對賈璉抱怨:“她還小,你就這麼慣她,大了還得了?”
賈璉一點都不生氣,笑着反駁:“怎麼?爺還不能慣她?再說了,爺沒慣着你和桂香?換一家你試試看,夫人能不能容得下你。”
平兒氣的跺腳:“俾子是怕她不知道輕重,回頭糾纏的狠了,爺忍不住傷了她。”
運動結束的賈璉摸了摸鼻子,也是啊。以後還是要注意點。
“行了,趕緊打水來,爺要擦洗。”賈璉轉移話題,平兒趕緊安排熱水。
平時最多五分鐘的樣子,今天賈璉擦的比較認真,花了半個小時。
等到正堂時,王熙鳳已經不在了,去了賈母處。桂香見賈璉腳步虛浮,忍不住關心;“爺晚上沒睡好?”
賈璉沒回答,胡亂從吃了早餐,匆匆去上班了。桂香原地狐疑,沒一會見平兒走來,面色極佳,衣服也換了,頓時明了。
私下沒人的時候,桂香才對平兒道:“你倒是會見縫插針的偷吃,小心夫人知道了收拾你的皮。”
平兒低聲狡辯:“爺力氣大,從後頭按着,我想不順着他要行呢。”
桂香醋意翻滾:“你不能喊啊,不能翻滾啊?神仙難x翻滾的x。你就是燒!”
兩人較勁的當口,王熙鳳一臉笑容的回來了,還算默契的兩人趕緊閉嘴,當作啥事都沒發生。
再一問王熙鳳為何心情好,才知道今天早晨,邢夫人在院子裏異常主動的找王熙鳳說話,提到家裏的兄弟,說也想託人給兄弟謀個差事。
王熙鳳問邢夫人想給兄弟找個啥事情時,秦可卿湊趣的表示,不如捐個官。
邢夫人表示沒那麼多銀子,家裏兄弟也沒讀過書,識字不過百,做不了官,不花那個冤枉錢。
三人說話期間,賈母和王夫人一直在內堂裝聾子。
王熙鳳指桑罵槐:“倒是個知道自己能吃幾碗飯的。”
晚上賈璉回來時,王熙鳳眉飛色舞的提起這事情道:“一百兩銀子不白花!”
賈璉則目瞪口呆,心道:這老子也太不靠譜了,就這?說好的親自出馬呢?不行,要扣他的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