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7章 不懷好意,有人搶戲
五城兵馬司,各位御史都在忙碌,昨天雪后給大家累夠嗆,全都上街去善後了。
今天倒是沒繼續下雪了,大家依舊按時上班,不敢有任何懈怠。
如此賣力的原因很簡單,賈璉回京了。這麼說吧,賈璉是否在京城,五城兵馬司很在乎。
幸好現在是冬天,各種喜歡搞事情的權貴也不喜歡出門,多半在家貓冬。個別年輕的二代,精力旺盛,搞出的事情也都在室內。大街上對打的事情,已經很久沒發生了。
“聽說了么?賈大人被召進宮了!”
“這可一點都不新鮮,明天的大朝會,寧遠侯能不能過關才是新聞。”
“我管他寧遠侯的死活,要過年了,京城千萬別出事,回頭沒法向賈大人交代。”
早起的碰頭會,五個御史圍着火盆開個短會,確定了最近工作的重點。臘月初一,意味着快過年了,忙了一年成績不錯,不要在最後時刻出么兒子。
被翻舊賬的寧遠侯,連續上了三道自辯摺子,在家閉門思過半個月了。
初一的大朝會,賈璉自然可以不參加,但這怎麼說呢,承輝帝要欲擒故縱,只能配合。
凌晨三點,賈璉就起來了,閉着眼睛張開雙臂,平兒與桂香忙着伺候穿戴,香菱托着衣裳,站在一邊打哈欠。賈璉很想睜眼,奈何眼皮在練千斤墜。
幾乎是被扶着走到盥洗架子跟前,溫暖的毛巾貼臉上時,才算是找回了自我。
看着無精打採的賈璉,平兒與桂香在一旁偷笑,氣的賈璉一人一巴掌扇翹臀上。
昨晚上輪番上陣,你們是累傻小子呢。這也不能怪爺吧,自己肚子不爭氣。
出門站在迴廊上,一陣寒風往頸部里鑽,賈璉徹底清醒了。
王熙鳳現在是半點都不帶動氣的,肚子裏的孩子最大,發火生氣動了胎氣可不得了。
等孩子生了,看我怎麼收拾你們兩個浪蹄子。
唏哩呼嚕的一碗熱麵湯下肚子,接過熱毛巾擦了擦臉,披上大氅,賈璉招呼一聲:“走了!”王熙鳳帶着兩個妾站在台階上相送:“爺慢走!(路滑,爺當心點!)”
天冷唯一的好處就是提神,賈璉挺後悔騎馬出門的。但是又不得不堅持下去。徹底完成他從文臣過度到文臣帶兵的轉變。
宮門外烏央烏央的好幾百人先到了,正東一群西一團的扎堆。燈籠很多,再來點大聲的吆喝,夜市就成型了。可惜,這不是夜市,沒人敢大聲說話,都在竊竊私語。
賈璉的出現引起了不小的動靜,但沒人主動上前招呼。
翻身下馬的賈璉,也沒有主動湊近哪一堆人的意思,衝著幾個人堆搖搖拱手,禮數上到了之後,自己找沒人還不避風的角落站着。沒法子,好地方都被別人佔了。
隨身的家將們熟練的站成人牆,護着賈璉不受寒風侵襲。小馬紮上的賈璉摸出煙來,點上一支提神,千萬別睡著了,耽誤了點卯。
今天賈璉的角色,主打一個頹廢,做個安靜的美男子。
不料有人不肯放過,次輔梁道遠出現,與一幫上前迎接的官員互相作揖,客氣寒暄后,一眼就就看見了角落裏的賈璉,立刻走過來。
“見過梁閣老!”賈璉就很無奈,總不能失禮吧?人家是上官+長輩的組合。
“怎麼無精打採的?年輕人要節制!”梁道遠不輕不重的敲打一句,他可不是仗着眼下這個場合來警告賈璉的,而是想試探一下。
賈璉沒啥好氣的回一句:“我倒是想節制!在外面小半年才回家,虧欠太多還賬呢。再說了,我年輕,恢復的快,不勞梁閣老挂念。”
被懟的梁道遠反倒是有底了,人還是那個人,味道還是那個味道。今天的早朝估計有好戲可看了。梁道遠也沒有仗着資格指點賈璉兩句的後續,笑了笑轉身就走。
郭衍隨後也到了,看見賈璉藏角落裏,笑着過來打招呼:“小公爺怎麼一個人在這?”
昔日對頭到如今發展到沆瀣一氣狼狽為奸,賈璉自然不能擺臉色,笑着抱手:“閣老早!我這不是怕討人嫌么,就不往人堆里扎了。”
郭衍沒走的意思,反倒拿一把馬甲,挨着賈璉坐下,一起抽煙說話。
“山東那邊反響很大,陛下給壓下去了。東平王坐鎮山東后,情況少有好轉,沒曾想按下葫蘆浮起瓢,老孫被人翻西華門的舊賬。此明修棧道,暗度陳倉之策。”
“在下就一個五品官,哪管的了那些。要不是初一大朝會,我都想不來的。”說著話,賈璉打了個哈欠,郭衍有點意外,但也不算意外,畢竟賈璉慢慢的朝軍方發展了,不願意節外生枝,倒也可以理解。
郭衍的心裏很明白,皇帝肯定是不可以換掉九城統制的,那樣對皇帝而言,威望必將受到沉重打擊。畢竟事情過去小半年了,突然來這麼一下,皇帝還沒抗住,文武百官怎麼想?沒事翻舊賬就能達到目的,就這?
賈璉聽老郭說的這些就知道,他還沒資格參與核心策劃,於是打個哈哈。
就在郭衍還想繼續說點啥的時候,候補閣老潘季馴也到了,與他同行的還有林如海。這倆怎麼湊一塊了?郭衍明顯看出了賈璉的詫異,低聲提醒:“這倆同年!”這裏的同年不是歲數一樣,而是同一科中的進士。
林如海出場了,賈璉就不能裝死了,趕緊上前見禮:“見過憲台!”
林如海卻沒有當上司的自覺:“回來幾天,也沒到我家裏來坐坐?你再不來,你姑姑要親自去抓你過來了。”
賈璉趕緊解釋:“折騰了小半年了,回到家裏沒緩過勁來,本打算今天就去,不料又趕上大朝會。明日,明日一定去給姑母磕頭謝罪。”
一旁的潘季馴笑道:“林兄,可不要仗着長輩的身份欺負下屬,說起來賈大人也是工部一員呢。都察院想獨霸賈大人,得先問問工部。”
賈璉趕緊見過潘季馴,這個會修水利的工部尚書,屬於實幹派,值得尊重。
“見過潘閣老!”賈璉調子起的挺高的,潘季馴聽着挺開心,反應卻是極為謙遜道:“只是暫時內閣幫辦,並未確定,不敢當閣老之名。”
郭衍在一旁看着,心道:要不是你那一臉強行掩飾的笑容,我還真信了。
不遠處的官員們,看着這一堆人的時候,感覺特別奇怪。明明賈璉是個最小的,卻隱隱的站了C位。彷彿他才是這些人的中心。
說起來,這個臨時小群體令人無法小看,賈璉倒是不要緊,但他現在手裏有兵權了。明明說好的走文官路線,卻非常意外的帶兵打仗去了。身上還兼着工部、戶部、都察院、內務府、內閣的差事,有俸祿的那種。偏偏還沒人表示要開了他此前的職務。
最厲害的還是內閣的差事,可以直接越過兵部帶兵打仗,還不用對兵部負責,就離譜!
林如海,必定如何,潘季馴,已經是半個閣臣了,郭衍,現任閣臣。
這組合,就問你刺眼不刺眼吧?
更刺眼的還是內閣首輔孔照,老大人從轎子下來,面對一群圍上來的官員,笑着回禮后,眼睛一掃,看見了小團伙,笑着主動上前來。
“見過孔相!怎敢勞孔相大駕屈尊!”賈璉非常的無奈,覺得今天就不是出門沒看黃曆的事情,而是註定要被人盯上的事情。孔照笑着一一回禮,最後才對賈璉道:“山東平叛快速平息,恢復漕運,小公爺當為首功,老朽特來謝過!”
【老不死的跟我這演一出首輔肚子能乘船的戲,是吧?行啊,我成全你。我就當伱忘記我用茶杯爆頭失敗的事情了。】
“孔相謬讚,首功不首功的都是小事,漕糧走海運,大大的節約了成本才是大事。”
不就是鬥嘴么,不就是揭短么?我會!
意外的事發生了,孔照甚至很滿意的笑着點頭:“不錯,後生可畏,保持銳氣!”
賈璉楞了一下,今天這是怎麼了?之前的梁道遠沒生氣,孔照也絲毫不動怒,還挺高興!
我是不是走錯了劇場,拿錯了劇本?
孔照笑着抱手示意告辭之後,賈璉陷入了沉默,林如海抬手拍拍他的肩膀道:“開門了!”
宮門開,按照級別高低,烏央烏央的群臣入內,賈璉級別低,自然落在後面。
大殿站班的時候,賈璉這種五品官,混在人堆里安全感上大大的提高了。
大殿內人多的時候,溫度上升的後宮,就是犯困啊。
唉,四周連根柱子都沒有,只能站着閉眼釣魚了。
此前那幫老登的善意,賈璉暫時丟一邊了,沒那個精神啊。
反正秉持一個宗旨,那幫人沒安好心就對了。
就在賈璉半夢半醒之際,前方突然一陣騷動,激烈的爭吵。
賈璉瞬間清醒了,有掛吃么?墊着腳往前看。好像是寧遠侯被逼着摘下了帽子!
這帽子也不簡單,官帽子官帽子,沒有帽子你算個屁的官。
呵呵,賈璉瞬間啥都明白了,感情在這裏等着我呢?
那沒事了!
縮了縮脖子,賈璉往後躲的時候,又起波瀾。
“陛下,不罷寧遠侯,臣請辭!”又一個官員摘下帽子,被驚動的賈璉忍不住墊着腳看,窩草,這是周國舅了,腦子進水了么?有你什麼事情啊?
但這僅僅是個開始,越來越多的官員站了出來,摘下官帽,跟着周國舅一道出列。他們就一個目的,寧遠侯有罪,必須處置。至少是不能再九門統制這個位置上繼續幹了。
說真的,賈璉被震驚的難以相信自己的眼睛了。別人彈劾老孫就算了,周國舅沖在前?這事情似乎有點複雜啊,皇帝之前也沒有相關的交代啊。眼看站出來的人都快上百了,賈璉真是萬萬沒想到還能有這麼一出大戲。這是方系官員的絕地反撲么?還是說,另有玄機?
哎喲喂,李老三,你跟着湊熱鬧?
看見李恆站出來的時候,賈璉揉了揉眼睛,此前在宮門外也沒見到李老三啊。
“九門統制事關京城安危,父皇用人還要你們同意不成,怎麼,爾等要逼宮?”
沒等一干官員反駁,李元站出來了,賈璉不是沒見過他,只是覺得這位二皇子看着比以前蒼白了許多。
“老三,怎麼說話的?寧遠侯有錯在先,各位都是朝廷的大臣,依着規矩彈劾,怎麼叫逼宮呢?”李元上來懟李恆,這一下賈璉看懂了。
RNM,昨天皇帝給自己看的是刪節版報告啊!
難怪今天梁道遠和孔照被懟了也不生氣,還鼓勵自己。難怪林如海當著啥都沒看見。
要說心臟,真的沒人比這幫人髒了。
不是,李元是啥情況?難道說危機感太強烈了,忍不住跳出來找存在感?
明着是兩位皇子在斗,暗地裏是兩位皇帝在斗,還摻雜着小忠義親王以及方系的大亂斗。
鬥爭的節點居然是九門統制這個位子,太敏感了。
我離開京師小半年,消息上沒跟上,不是沒跟上,是落伍了。
要說這個李恆,也是個不靠譜的,有事你說一聲啊,自己就上了?
龍椅上的承輝帝也挺頭疼的,兩個皇子突然殺出來的戲碼,不在預案中啊。
這是突然殺出來搶戲的!
“老二,老三,你們都給朕滾出去!”承輝帝果斷處置,親兄弟二人互相怒視后,各走一邊,退出了大殿。一場兄弟鬩牆的瓜,被及時的控制了。
太可惜了,這齣戲多好看啊。
賈璉暗暗琢磨着,今天這場面太過意外,被打亂的不僅僅是皇帝一方吧?
現在最關鍵的不是寧遠侯了,而是周國舅為何要率先跳出來,是李元的授意,還是別的什麼人的攛掇。這潭水,有點渾啊。
每月一次的大朝會,給大傢伙看這個,倒是真的挺提神的。
今天這個早,沒白起。
其實意外的不僅僅是賈璉,前排的孔照、梁道遠、李馳等人都很意外,按說賈璉作為皇帝的死忠狗腿子,今天怎麼如此安靜?這不合常理啊?
不說事先承輝帝告知欲擒故縱的意圖,就算是沒告知,賈璉也不會站出來在這個場合顯擺。小事開大會,大事開小會,這個道理賈璉還是很懂的。
承輝帝喝退了兩位皇子後站起了,抬手指着下面跪着的文臣道:“此事,由內閣商議后再定,爾等起來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