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4章 做自己的掘墓人
對於鬼子,賈璉自然沒有任何好感,它們也不配。
但怎麼說呢,工具嘛,多一個兩個也無所謂,如果能掙大錢,何樂而不為呢?
跪伏在地的林一夫心情忐忑,他倒是沒有怨懟之心,而是在心裏想着,我都士下座了,這位大周的年輕貴族,依舊沒有任何被打動的意思,不愧是最頂尖的貴族,情報錢花的值。
在碼頭上見過一面,聊了幾句,林一夫就敏銳的意識到眼前的人不一樣,一口官話,身邊跟着的都是精銳,儘管眼神里有一種令人不舒服的意味,林一夫還是決定抓住這個機會。
賈璉的態度就是有早知沒棗子先打三杆子,萬一能有點用處呢?
對於連夜到驛站來拜訪的林一夫,賈璉無所謂機會不機會,給他又如何呢?
現在的日本,處在德川幕府時代,明朝萬曆年間被打一頓的傷口還沒完全癒合呢。
“說說,你能為我做點什麼?你又想從我這裏得到什麼?”
賈璉也沒繞彎子,直接就利益展開。對此,林一夫不但沒覺得有任何問題,反倒覺得這是正常的展開,一個不過一面之緣的藩國人,你也配別人以禮相待?換成自己是賈璉,怕是面都不會見你一下。
“在下可以作為閣下在東瀛的利益代言人,為閣下帶來巨大的商業利益,在下希望能獲得在中華上國自由經商的資格。”
這番話在賈璉這裏跟放屁沒啥區別,心裏不免有點失望,這小日子居然敢反向畫餅?
“巨大的商業利益?說說,對東瀛的貿易,都有哪些能獲得巨大的利益?”賈璉還是忍住了立刻發作的心思,想看看這廝到底能放出什麼屁來。
“嗨,上國物產豐富,日本盛產白銀,棉布、茶葉、瓷器,運到就是五倍的利潤。日本所產,在上國並無太大的市場需求,唯一還有點競爭力的是女人。這些行業風險太大了,在下想做銅錢生意。”
聽到【銅錢生意】,賈璉來了點精神,一直懶洋洋的樣子,有了點精神,用啥稱謂也不在意了。眯着的眼睛也微微張開:“繼續。”
“在日本,市場最廣闊的是銅錢,以大周通寶為例子,在登州一兩銀子兌800文,在江戶,只能兌六百文。看似利益不算太大,但是銅錢小,運輸方便,實際獲利不算少,並且很少有競爭對手。民間也分不清好錢和次錢,其中又有充分的可操作餘地。”
賈璉抬手打斷他的話:“好錢的標準?”
“起初,銅六鉛四為好錢,自大周開國以來,銅四鉛六即為好錢。民間有私錢,含銅更少,則為次錢。”林一夫果然懂行。賈璉聽着卻眉頭微微皺起。
劣幣驅良幣的道理,自然是懂的。但民間私鑄錢的事情,必須引起重視。
殺頭的買賣都有人干,這是由市場驅動的行為。現在有人敢私鑄銅錢,將來就敢鑄銀幣。你也別說什麼防偽,眼下鑄錢的技術,哪來的太高的門檻?
就現在這腐敗程度,技術外流太簡單了。
當初讓工匠搞衝壓技術,就不是奔着鑄錢去的,而是奔着金屬一體彈殼的技術積累去的。
從賈璉的初衷看,真正難的是化工,沒有化工哪來的火帽,沒火帽哪來的后裝槍。
這年月,手裏沒有后裝槍,哪有臉面出去搶地盤搶市場。
就紡織業而言,大周真正有競爭力的本該是棉布。這才是市場最廣闊的產品,英國人的羊毛紡織品也是一個道理。人家已經用機器紡織了,明朝中期的棉布盛景不再,連同印度在內的小紡織業主們,都將被打的稀里嘩啦。
眼下的大周還有貿易壁壘存在,歐洲的商品還無法大規模進入。最先崩塌的是印度。
你也別說什麼質量如何,在低價面前,質量沒有太多的競爭力。
眼下的大周,絲綢的競爭力足夠強大的原因,不是因為工業技術的優勢,而是產業鏈優勢。而大周遲遲沒有發展出機器生產的根本原因,在於人工便宜,以及舊紡織機的大規模存在,用人力就能解決的問題,為何要上新機器呢?還有就是機器生產在最初的質量也沒保證。
人嘛,能躺着賺錢,你願意站着?
現在搞紡織業的人,還不算資本家,只能說是作坊主,勉強算小資產J級。
大周朝跟以前的朝代差不多,對待商人的態度就是防備。
這也是賈璉努力在折騰的方向之一,給商人稍稍鬆綁,凡事過猶不及的嘛。
“嗯,你說的生意,先不着急,跟我去一趟京城,回來再說。”賈璉沒有立刻同意林一夫,但決定帶上這廝。日本人別的不行,做狗絕對好使。
當然了,伱得加項圈,不然真會反咬人。
回到京師的賈璉,不能第一時間回家,而是直接進宮去求見承輝帝。
回來的途中,近期發生在京城的大事,賈璉已經得到了消息。
不禁感慨,承輝帝的政治手腕是真的厲害。為了清欠,敢於拿士紳開刀,這也是需要大毅力的。一般人根本扛不住這種壓力,即便你是皇帝。
即便強如承輝帝,登基至今,也是一點一點的改變,如同小卒過河,一步一步的拱。
這充分說明了,越是複雜的環境,越需要耐心和戰略定力。
從兩位皇帝鬥爭的角度看,承輝帝有年齡優勢,他不着急。他着急的是如何改善國家的財政狀況,當這種情況隨着鑄幣推廣,一枚銀元直接當一兩銀子用的時候,財政苦難已經大大的緩解了,當然這也只是權宜之計,不找到新的賽道,很快又會恢復困難局面的。
前陝甘總督吳玉輝的案子,一點一點的被查了出來。
負責該案的林如海,同樣面臨著巨大的壓力。這點從他給皇帝的奏摺中能看的出來。
【初步查實,涉案金額高達三千萬兩。】
總督一任是三年,大周朝至今,年財政收入的平均數是六千萬兩。也就是說,三年時間,吳玉輝和他的下屬們,上下其手,貪了一年財政收入的一半。涉案官員過百,目前林如海已經抓了五十幾個。
這個案子最惡劣的地方在於,連續三年報災,其中只有第一年是真有災,拿到的朝廷政策和救濟,並沒有用於救災,而是直接分了。三年期間,朝廷減免的稅收,地方官員和士紳照樣去收,還不能少一文錢。逼的無數百姓賣兒賣女,傾家蕩產,家破人亡。
吳玉輝個人的貪污金額,目前查實的為五百萬兩,尚有沒查明白的。
陝甘二省並不富裕,甚至可以說是窮省,這已經不是在刮地皮了,這是在榨地皮。
正常情況,你要說騙朝廷的救濟倒也能理解,關鍵是你騙來的救濟款,你起碼做個樣子,好歹給災民一口吃的吧?哪怕是一碗米粥呢?
兩個省的巡撫,三司,基本都沒跑了,有一個算一個,龍禁尉正在按名冊抓人呢。
承輝帝見賈璉的時候,很自然的把面前的奏摺推給他看。
“林如海的奏摺,你看看。”
賈璉看完之後,明白承輝帝的難處了,案子太大了,一旦徹底傳出去,影響太惡劣了。如果這麼多官員全都砍了,那是要出大事的。
賈璉從林如海的字裏行間看見了焦慮,尤其是【今各地民變不斷,通衢大道時有劫匪。民間鏢行,生意興隆。臣恐鄖陽之事重現,懇請陛下速做安民決斷。】
“看了作何感想?”承輝帝揉着眉心,語氣低沉的問他。
賈璉搖搖頭:“沒感想,這是預料之中的事情。當務之急,如何安撫百姓。”
“有何良策?”承輝帝有氣無力的問,賈璉同樣有氣無力的回答:“先拿土豪開刀,如果還不能滿足安撫百姓的要求,接着拿士紳開刀。”
承輝帝聽了這話,頭更疼了,騰的站起怒道:“你就不能給一個平和一點的策略么?”
賈璉聽了冷笑道:“陛下,您應該慶幸,西域戰事三年期間,沒有出現大規模的民變。否則,西域平叛之戰,您也不用打就敗了。”
承輝帝無言以對,默默的又坐回去:“繼續,總要有個說法吧?”
賈璉知道他同意了,繼續:“說法?日常地方上的大小事情,哪一件不是當地的土豪劣紳說了算?如今民情不穩,盜匪四起,享受了地方上權利帶來的好處,就該為地方治安敗壞負責。不能有好事他們受了,出了亂子朝廷出錢出人來平定吧?”
見承輝帝久久不語,賈璉加一刀:“一家哭何如一路哭?再說了,本就是官紳勾結,欺瞞朝廷,形同謀逆的大罪。這場案子,陛下可不能當做普通的貪腐案例來看啊,先給定性,形同謀逆!有了這個基調,林大人才好放開手腳做事。”
承輝帝點點頭:“官員呢?那麼多官員呢?”
賈璉對此早有思路,回答的很快:“好辦,嚴懲首犯,少殺人,多流放。微臣以為,涉案總督、巡撫、三司,皆斬,余者貶為庶人,追回貪腐所得,流放西域。”
承輝帝聽了奇怪道:“怎麼,不搞株連三族?這不是你的作風啊。”
賈璉聽了頓時跳了起來:“這是誰造的謠,臣可是性格溫和的人啊。”
承輝帝上下打量了一番賈璉后,很好奇的問他:“年紀輕輕的,你是怎麼做到說出如此不要臉的話,卻能面不改色的?”
賈璉臉黑如鍋底,悻悻的自:“陛下,有的人不算人,是畜生,不對,說畜生是冤枉了畜生。畜生可沒能力犯下累累罪惡。”
一番話給承輝帝剛剛好轉一點的興趣干沉默了,是啊,那些人不配叫人啊。
可惜了,承輝帝不知道阿其那,賽斯黑。
“如此,先寫一道旨意,讓王子騰留下三千人馬歸林如海調遣,該案涉事土豪劣紳,一個都不放過。所查得財物,一部分用於工代賑,以解百姓一時之困。”
很多事情就這樣,一旦好用,那就反覆用。以工代賑就是了。
話說到這裏,賈璉準備告辭時,承輝帝突然問一句:“此案幕後牽扯到京城大員。”
賈璉嚇的一個哆嗦:“陛下,可不能讓臣聽這個。”
承輝帝卻沒有搭理他,而是繼續:“朕欲全面改組京營,你回去好好想想這個問題,儘快拿一個方略出來。勛貴與國同休,你不能只要好處不出力。”
賈璉繼續反抗:“陛下,臣乃文臣。”
承輝帝難得給他一道嚴厲的眼神:“你是勛貴。”
賈璉聽懂了,經過他不懈的努力,總算是擺脫了賈家原有的命運。
“陛下,臣以為事關重大,應做全盤的規劃。舊有的勛貴帶兵制度,只能緩和一時,不是長久之計。需做出相應的改變。”
承輝帝的眼神瞬間發生了劇烈的變化,很明顯的眼珠子收縮。
“講!”
“兵權,不可長期操持於勛貴之手,朝廷僅僅開武舉是不夠的,應該將武舉優勝者進行再培訓深造,設專門的皇家軍校,以陛下為校長。成績優異者為天子門生,從基層做起。有十年光景,勛貴就能被架空。”
承輝帝聽到這話,真可謂大驚失色,這廝太狠了,這是自己做了自己的掘墓人啊。
以前賈璉張口閉口,事君以誠,事君以忠,承輝帝是不太願意信一半以上的,如今他依舊沒有全信,但信了個八九成了。
這要不是忠臣,還有誰是忠臣?
“此事,不可外傳。”承輝帝果斷的看一眼裘世安,吩咐了一句。裘世安聽了微微點頭,嘆息一聲。邊上伺候的兩個小太監,還沒意識到大禍臨頭了。
“當前之事,勛貴如有不滿呢?”承輝帝又問了一句,這次不算試探,是真的在問。
“陛下欲興水師,可令勛貴前往,老一輩不動,下一代的優秀子弟,全都去水師。十年時間,不求老一輩死絕,死一半。二十年一代人,有一代人的光景,不斷的以軍校畢業生補充京營,勛貴尾大不掉的問題就能徹底解決。”
承輝帝滿意的點點頭:“今的事情,你回去之後,分別寫一本詳細的報告上來。”
賈璉聽了一臉黑線,還真是你啊,要留下文字記錄對吧?將來扛不住了,拿我做替罪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