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1章 你這書院樑柱的材質,挺特別啊
一眾在南海子搬磚的官員在讀了本月的兩份報紙后,又開始了一陣議論,有那有想法的,甚至還找監工找來了紙筆,打算給皇帝來上一道奏本。
不過,就當京城因為皇帝要揭開李三才的棺材看看之時,無錫,某個二愣子,卻是開始了動作。
二三十個身着利器的緹騎,推開了聚集在一起的民眾。
“你們是做什麼的?沒看到正辦喪事呢嗎?”
一個中年模樣的管家,被人推倒在地,狼狽的看着眼前的丘八道。
“那裏來的野丘八,知道這是哪兒嗎?”
華貴的飛魚服穿在身上,腰間配着一柄制式的綉春刀,騎着一匹火紅色的馬,沈煉端坐其上,周圍還圍着二十多號人。
“錦衣衛奉旨辦案,閑雜人等閃開。”
不用沈煉出聲,自有人出示錦衣衛腰牌,上前將一個個吃瓜的人推開。
“老夫鄒元標,你們想做什麼?!”
就當沈煉翻身下馬時,鄒元標從書院大門裏走了出來。
高攀龍還在京城未歸,被皇帝趕回家的鄒元標是代山長。
“鄒。。。”
看着走出來的鄒元標,沈煉拱手剛要行禮,但隨即就停了下來。
看着眼前的這個瘸老頭兒,沈煉犯難了。
怎麼稱呼呢?
鄒元標是怎麼離開京城的,別人不知道,當時還在皇帝身邊的沈煉是知道的。
稱呼官職吧,他現在被強令致仕了,沒官職。
稱公吧,就憑他得到的那些情報,他實在是張不開這個嘴啊。
嘴嚅動了幾下后,沈煉才道。
“鄒先生。”
“是你?!”
上下打量着沈煉,鄒元標心頭就是一跳。
他曾在皇帝的身邊見到過這人。
“李三才李公方才在我東林書院病故。”
看着沈煉,鄒元標眼神閃爍了一下出聲道。
“你們錦衣衛就如此大張旗鼓的前來,是想做什麼。”
“奉旨查案。”
雙眼緊緊盯着鄒元標,沈煉一字一頓的道。
“今歲初春,陛下踏春之時,偶遇尋女者之事,鄒先生想來是聽說過的。”
“有人打着陛下選秀的名頭,搜羅民間女子,陛下令我徹查。”
“現今,我已找到那尋女者之女,從她口中,得知你東林書院之中有同樣被打着陛下選秀的名義,搜羅來的民女,特此搜查。”
說著,沈煉將腰間的綉春刀微微抽出了一分。
“讓開!”
“這個二愣子!”
人群之中,看着沈煉和鄒元標正面硬頂上了,丁修忍不住搖頭。
從平日的相處里,他就發現沈煉這人的內心有很強的正義感。
當時他就納悶了,這麼個人,是怎麼混到錦衣衛千戶的職位上的。最後打聽才知道,是皇帝因為沈煉上過薩爾滸戰場,被特擢的。
他當時將消息告訴沈煉時,就覺得這廝會硬來,果不其然。
“知縣老爺來了,都讓開!”
就當丁修在看熱鬧時,又是一陣喧囂聲從人群後面傳來,卻見無錫知府率領着一群衙役,浩浩蕩蕩的過來了。
“得去將魏公公找來。”
看到這一幕,丁修就知道事情不能善了,當即腳底抹油,前去找自己帶來的人。
推開又圍在了錦衣衛身後看熱鬧的人群,無錫知縣帶着縣城中的衙役,來到了人群之前。
無錫縣,隸屬於南直隸常州府。
“你們是什麼人啊,敢在我無錫縣內鬧事兒?”
從轎子中鑽出來,看着一眾人持槍夾刀的士卒,王守成不高興的道。
“錦衣衛辦案,一邊兒去。”
身為天子親軍,錦衣衛自是有着自己的傲氣的。
一輩子就進沒進過幾次京城的王守成,自是沒資格讓沈煉答話的,還沒等他上前,就有人將錦衣衛腰牌放在了他的眼前。
“哎呦我的大老爺啊。”
看到鎏金的錦衣衛腰牌,王守成當即腳下一軟,若不是他身後的師爺迅速扶住,恐怕他就要坐在地上了。
“這東林書院,乃是顧憲成顧公不忍朝中奸佞橫行所創。”
見到了無錫知縣不爭氣的樣子,鄒元標心中一惱,但卻顧不上訓他,而是看着眼前的沈煉道。
“其後更是有李三才李公、高攀龍高公、趙南星趙公在此講學,我豈能讓你如此進去。”
說著,鄒元標更是頗為傲氣的到。
“更何況,如今李三才李公方才病逝,這連頭七都沒過呢,我豈能讓你如此打擾李公亡魂。”
“我有陛下聖旨在此。”
聽到鄒元標的話,沈煉也不多言,沖北方拱了拱手,而後轉身便拜。
隨着他的動作,當即就有一個錦衣校尉上前,從袖中拿出了一卷明黃色的布。
“鄒公,要展開讀一讀嗎?”
行了三拜禮后,沈煉轉身對鄒元標道。
“。。。”
看到那捲明黃色的聖旨,鄒元標的心就涼了半截。
大明的各樣東西,都有制樣。
就像是皇帝的龍袍是用九龍緞所制,錦衣衛百戶以上有資格着飛魚服等等。
而聖旨,作為皇帝聲音傳遞向遠方的工具,自是有着難以想像的高要求,採用上等絲綢作底,由江南織造府所織的紅色絲綢,上綉龍、鳳、祥雲花紋,而軸柄則更是黃金所制(皇后、太后的懿旨銀制,太子諸王的教旨用玉)。
“臣鄒元標恭請聖安。”
“學生。。。恭請聖安。”
既然沈煉已經將聖旨亮了出來,鄒元標自是不敢怠慢,連忙帶着一群東林書院的學生下拜。
“聖躬安。”
從校尉的手中接過聖旨,沈煉雙眼橫掃全場,基本上是他掃到哪兒,哪兒就往下跪。
就算有愣頭青沒反應過來,也被身邊的人拉着跪下。
“奉天承運皇帝,制曰:今有逆賊,假朕之名,搜羅民間女子,壞朕名聲,着錦衣衛千戶沈煉欽查,任何人不得阻攔,欽此~”
用俗語寫的聖旨,那叫一個通俗易懂。
“!!!”
聽到沈煉念出聖旨的開頭,鄒元標的心就忍不住又是一顫。
額滴個親娘咧,用的還是制,不是詔。
詔一般是由內閣代筆,皇帝下印所做。
而制就不一樣了,這是皇帝親筆所書啊。
隨着最後“欽此”兩個字念完,沈煉將聖旨重新卷了起來,這次看都沒看鄒元標,一揮手就對身後的錦衣衛道。
“進院搜查!”
說著,沈煉就帶頭先踏上了東林書院大門的台階。
“是!”
見到沈煉的動作,跟在他身後的一眾錦衣衛紛紛上前,湧入了東林書院。
“唉,唉,你們不能進去,不能進去!”
剛聽完旨意,鄒元標一抬頭就看到錦衣衛湧入了東林書院,頓時就急了,連忙上前想要攔人。
但他一個老頭子,那裏是正值壯年的錦衣衛的對手,直接就被推到了旁邊。
“搜,所有的女人都給我帶到前院來。”
站在書院的前大院裏,沈煉一揮手就下令到。
“鄒公,要不要將書院裏的那些女人都找出來,讓錦衣衛趕緊離開。”
劉一燝扶着鄒元標重新進入大門,就看到錦衣衛挨個小院的踹門,將裏面的人提溜出來。
“我們將人找出來交給他們,他們會就那麼認下嗎?”
聽到劉一燝的話,鄒元標一跺腳,狠狠的道。
“快,快,快去找人。”
此刻,鄒元標也顧不上什麼斯文不斯文了,拉着劉一燝的手說到。
“你快,去告訴縣裏的學生,只要他們幫我這一遭,我們就收他們入學。讓他們圍在書院外面,大喊錦衣衛從東林書院滾出去。”
“鄒公,這麼做是不是有些過了?”
聽到要讓學生來圍了東林書院,還要讓那些學生入學,劉一燝遲疑到。
無錫縣可是有上前學生的,若是都收進來,東林書院那裏有那個能力。
“要知道,我們可一直都是給學生髮東西的,將他們都收進來,我們那裏有那麼多的錢糧啊。”
“快去,若是那!”
見到劉一燝還在為錢糧而吝嗇,鄒元標恨不得踹這貨一腳,但他的話剛說出口就停下,而是道。
“若是讓人肆意在東林書院中搜查,那我們今後在士林中還有什麼好名聲,快!”
“唉,唉。”
見到鄒元標急成了這個樣子,劉一燝雖然疑惑,但也只能聽命而行,轉身去做事。
而待劉一燝離開后,鄒元標也顧不上其他,拖着自己的瘸腿,繞開沈煉,一個小院一個小院的敲門,將裏面的學生都集合了起來。
不得不說,東林書院在無錫還是非常有號召力的,不足半個時辰,東林書院外就圍了上百士子,站在書院高喊,讓錦衣衛滾出東林書院。
見到這一幕,負責守門的錦衣衛不敢怠慢,連忙找上了正踹門踹的起勁的沈煉。
“千戶,出事兒了,書院外面來了上百人,大喊着說我們有傷風化,讓我們滾出去。”
“嗯?”
沈煉沒有第一時間說話,而是看着一對正在房間裏行苟且之事的男女罵道。
“虧你還是讀書人,白日宣淫,給老子滾出來,還有那個娘們,你也穿好衣服,到外面來。”
罵完后,沈煉才從房間裏退了出來,轉頭看向身側的校尉。
“他們有衝進來?”
“沒有。”
聞言,校尉搖了搖頭。
“我讓那個無錫知縣帶着縣城的衙役在外面守着,有他們在,那些人是不敢的。”
“只要沒衝進來,那就事情不大。”
聞言,沈煉擺了擺手,向著下一個小院走去。
從上午開始搜查,即便是有鄒元標幫着將士子從房間裏揪出來,但沈煉依舊是孜孜不倦的,挨個院子、挨個房間的找人。
“離開東林書院!”
“離開東林書院!”
當時間來到傍晚,在東林書院的外面,已經聚集了近千的男女老幼,手持火把,高喊着整齊的口號,讓錦衣衛離開東林書院了。
“王縣令,你管的這無錫縣,是要造反嗎?”
站在前院裏,聽着外面傳進來的陣陣高呼聲,沈煉皺着眉頭看向知縣王守成問道。
“錦衣衛辦案搜查,他們居然敢在外面圍着?”
“這,這,這。”
聽到沈煉的話,王守成急的是左看看正怒視自己的沈煉,右看看正帶着一群學生靜坐的鄒元標,急的是話都說出不來。
現在外面圍着的那些人,明擺着是東林書院的人找來的,他敢管嗎?
他今天敢管,明天他的官帽子就該摘下來了。
就像是鄒元標說的,顧憲成、高攀龍、趙南星等人,那一個不是手眼通天,那一個不是士林望人。
“我東林書院乃是興興教化之所,看在你沈煉是天子親軍,方才許你搜查。”
這時,一直閉目的鄒元標睜開眼睛,看向沈煉怒聲道。
“現在我東林書院上下所有的女人都已經在這裏了,你可以帶着她們離開了吧。”
“鄒先生這麼急着令我們離開,是還藏着什麼嗎?”
聽到鄒元標的話,沈煉狐疑的看了一眼對方,而後道。
“我們錦衣衛在無錫的據點太小,而你們東林書院又涉嫌窩藏打着陛下名頭被拐賣的女子,我們就在這裏審了。”
“你!”
聽到沈煉的話,鄒元標被氣的一口氣喘不上來。
他本想着幫這廝把女人找出來,讓這貨趕快滾蛋,但那想到這廝居然得寸進尺了。
“千戶,督公來了。”
在鄒元標幾乎要被氣暈過去時,突然有百戶在沈煉小聲的道。
“已經去給李三才上香了。”
“我去見督公。”
聞言沈煉不敢怠慢,連忙轉身去尋魏忠賢。
鄒元標的身份太高了,他光是有皇帝的聖旨,有點兒壓不住。
就在此時,從侍者的手中接過香燭,給李三才點上后,魏忠賢下意識的抽動了幾下鼻子。
這既然遇上喪事了,給點根香是應有之誼。
“嗅~嗅~嗅~”
突然,魏忠賢聞到了一絲熟悉但卻不對勁的味道。
熟悉是因為,他在皇宮裏,天天都能聞到這味兒。
不對是在,這味道可以出現在北京,可以出現在南京,但絕對不該出現在無錫!
吸着鼻子,魏忠賢的眼光在殿中轉了起來。
看了會兒后,魏忠賢順着那若有若無的味道,來到了一根黃色的木柱子前,這是大殿的主柱。
伸手敲了敲后,魏忠賢彷彿是有什麼毛病一般,將臉貼在柱子上聞了起來。
好一會兒之後,魏忠賢倒退兩步,抬頭上下打量着眼前的着根大柱。
“金、金絲楠木?!”
ps:先生,出自《曲禮》:從於先生,不越禮而與人言。先生,指上了年紀並且教學者。(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