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5章 不合法,但合理
這個冬天異常的熱鬧。
熱鬧是指,自從顧遠放寒假過後,家裏就沒有消停過。親戚、商戶都會刻意過來坐一坐,見到了聊上幾句,這些是推脫不掉的人情往來,甚至還有不少人是看着顧遠長大的。
別人笑臉來問候,自然也就只能笑臉去迎接。
甚至老顧的幾個朋友圈子,還給他來了幾場接風洗塵宴。
袁葒一開始還挺開心,可連續吃了幾天接風宴,頓時也覺得疲憊不堪。回到家裏,直接往沙發上一癱,累的不想動彈。看見顧遠直接從電視柜上,端起一杯涼茶,趕緊提醒道:
“那是隔夜茶,不能喝。”
親媽就是這樣。
在家裏,恨不得化身太平洋警察,什麼事情都得管一下。當然,這並不是閑着無聊,非得批評一下,而是兩代人不同生活方式的碰撞。
“怎麼不能喝?”顧遠非但沒聽,反而一口直接把一杯茶喝完,
袁葒氣的差點沒跳起來,“連我這個小學生都清楚,隔夜茶隔的時間太長了,對身體不好……虧你還是大學生呢,難道你們老師上課不說這些嗎?”
“小葉,我說的對不對?”
說完。
袁葒還轉頭看向葉文君,她顯然知道自己一個人不是顧遠的‘對手’,所以想要統一婆媳陣線,一同抗衡顧遠這位新晉‘大魔王’。
“對的。”
葉文君不知道袁葒的小心思,只是下意識的點頭贊同,因為她從小到大,也聽過很多人說‘隔夜茶不能喝’。
“嗯?”
顧遠忽然笑了,“媽,你要是這樣說,那我可就有很多疑問了。假如這杯茶,是我早上六點鐘起來時候泡的,那我現在能不能喝呢?”
“當然能喝!”
袁葒這時還沒意識到,顧遠自打開口那一刻,就已經在給她挖坑,理所當然的道:“還沒隔一夜呢!”
“我早上六點泡的這杯茶,現在是晚上十點,中間隔了十四個小時。”顧遠樂的合不攏嘴,“一夜也就只有八九個小時,為什麼隔了十四個小時的茶能喝,隔了八九個小時的茶不能喝?”
“葉文君,我說的對不對?”顧遠轉頭看向葉文君,他也在拉盟友。
有意思的是。
母子倆都刻意的忽略了坐在沙發上的老顧。
“這麼一分析,好像也對。”
葉文君也點點頭。
袁葒哪見過這種詭辯,當場就愣住了,就在她還在思考着如何辯駁顧遠那番話時,看見自家兒子又拿出一根黃瓜,立刻找到了突破點:“大冷天的,你怎麼盡吃這些生瓜冷果?”
“我沒吃飽行不行?”
顧遠笑嘻嘻的說道。
在外人面前,顧遠是‘首富’。
在今晚飯局上,老顧的好幾個同學,都帶着自己的兒子、女兒。更是在飯桌上示意全員安靜,讓自己這位大哥哥給他們‘迷茫的孩子們’講解一下人生的真諦,為什麼要去奮鬥。
一般而言。
當一位父親願意在飯局上,讓自家孩子聆聽其他人的教導,意味着這個人的身份已經達到了他的所能夠接觸的極限。
事實也是如此,如果這些人不是老顧的同學,顧遠八成也不會過去。
只是,在場有個孩子好像不懂。
顧遠說話的時候,他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不是誇張的癟嘴,就是輕哼一聲。他老子在一旁,看見自家兒子做的小動作,當場臉就青了一截。
飯局過後,還特地給顧遠陪着笑臉,說自家孩子不懂事,讓他不要在意。
顧遠當然沒去計較。
他們的父親在飯桌上捨棄自尊心,希望別人的幾句諍言,換取自家孩子的上進心。但這些沒有經歷過社會毒打的孩子,恐怕還不明白,對於大部分人來說,他們這輩子所接觸到地位最高的人,就是自己的大學老師了。
但袁葒不管。
哪怕顧遠成了聯合國主席,都是她兒子:“我連吃了三天,都快吃撐了,你居然還沒吃飽。以後寒假乾脆在學校住着算了,千萬別回來。”
以後哪還有什麼寒假?
不過顧遠聽了很不爽,他完全覺得自家老娘是沒事找事,“你自己管不住嘴,這也能怪我?要是這樣的話,那我明天就走。”
“你最好過年都別回來!”
“這可是你說的!”
“哼哼,過年伱不回來,你能去哪?哪會有人留你在自家過年……”這是很正常的發言,過年都是一個大家庭的團聚,哪有外人湊合上的道理,這也是袁葒拿捏顧遠的核心理由。
不過,當他看見顧遠叼着黃瓜,樂滋滋的坐在葉文君身旁,還滿臉得意把胳膊往她肩膀一搭,當場就愣住了。葉文君還不習慣在長輩面前和顧遠有這麼親密的動作,不安的扭動着身子。
“媽,你怎麼不說了?千萬別認輸,我要是你,現在就拿芒棰把我打出家門。”
顧遠笑嘻嘻道。
袁葒怒道:“滾上樓睡覺去……”
“切,沒勁。”
顧遠撇撇嘴,看着認輸的老娘,笑呵呵的拉着葉文君上了樓。
葉文君還在打招呼:“叔叔、阿姨,我先上樓了。”
母子倆拌嘴在這個家裏簡直太習以為常了,只要不是真的吵架,老顧基本上都當做看不見。不過,等兒子離開后,剛才躺在沙發上一直沒吱聲的老顧,這才忽然說道:
“兒子現在也有自己的家了,對於他來說,咱們這只是‘爸媽的家’,以後他要是有了孩子,對於他孩子來說,這裏就是‘爺爺奶奶的家’……”
“是啊!”
袁葒坐在沙發上,非但沒有生氣,反而有些難過。
這是一位母親面對兒子逐漸長大的真實反應,也有孩子翅膀硬了,逐漸飛離自己懷抱的不舍,“每次他和我頂嘴時我都很生氣,不過,有他在,這才像個家啊!”
顧遠說到做到。
今年他還打算讓葉文君留下來過年,所以要提前去一趟他大伯家。不過這一次,老顧和袁葒也都跟上了。對於父母來說,兩個孩子談了這麼久,品性什麼的也都清楚了,是時候該把婚事定下來。
所以老顧和袁葒第二天連門都沒有開,買了一堆煙酒和營養品,當煙酒行老闆把貨送到家門口時,把葉文君都給嚇了一大跳,也沒有人吩咐,顧遠和很自覺地往後備箱裏搬貨。
不過,葉文君還是有些擔憂,看着車都裝不下的煙酒,忍不住道:
“阿姨,東西帶的太多了。”
袁葒聽着倒是挺滿意,‘兒媳婦’還沒過門,就已經在替他們考慮了。
老顧笑呵呵的擺着手道,“不多不多,哪有空手上門的道理。再說了,咱們這次算是雙方家長,第一次正式見面,而且還是定事情,肯定不能馬虎。”
還有不少路過的商戶見了,熱情的打着招呼:
“今個沒開門嗎?”
“吆,這架勢是要去兒媳婦家嗎?”
“恭喜恭喜啊!”
“不要忘了發請帖!”
每當有商戶說這話的時候,老顧都是拍着胸口,毫不客氣的一口應下。
原本十分鐘就能出發,結果硬生生拖了一個小時,這才開車上路。
六洲的面積甚至比省會合市還要大,不過目前仍舊只是四線城市,主要因為大多都是山區部分。只要不是過年過節,路上的車輛都不多,出了市區后更少。
“一家四口”坐在車裏,隨意聊着天,拉着家常。
老顧則是在車裏給‘小兩口’科普結婚的一些流程,正常的形式是媒人上門提親,然後由兩家各選出彼此家庭中一人代表作為老紅,相當於牽線的月老。
然後再由老紅商議,確定下婚事,再到下聘禮,直到小兩口成婚,這才算是一個完整的流程。
當然,其中的步驟,還要更複雜一些。
比如還要兩人的八字,去找算命先生定下日子。
“什麼叫做聘禮?聘禮是娶妻的!什麼叫做彩禮?那是娶妾的。彩禮給出去,小妾買回來!我也不知道為什麼聘禮不見了,現在都變成了彩禮。”
老顧補充了一句。
他有些不了解,時代為什麼會變成了他不認識的模樣。
這年頭,已經有不少年輕人,因為彩禮的事情鬧翻了婚事。市場就有一家商戶孩子結婚,車隊都到了女方家門口,結果對方臨時加了十萬。那家商戶原本就不同意兩個孩子婚事,就因為這一出,直接吹燈拔蠟,車隊調頭就走,這個婚不結了。
不過顧遠早已經聽慣了這種事情,也沒有‘暗暗乍舌’,更沒有‘大吃一驚’。
葉文君覺得有些複雜,“不是領了結婚證就算結婚嗎?”
“那是你們年輕人的想法,在大部分人眼裏,擺了酒席那一天,才算是結婚。但在國家的眼裏,領了證書才算是結婚。”老顧解釋道。
袁葒也捂着嘴笑着對葉文君說道:
“零幾年的時候,有街道辦的年輕人上門做人口調查,那天偏巧,我沒找到結婚證。後來那個小姑娘說我是非法同居,我差點沒氣笑,那會顧遠都十六歲了。”
老顧聽了很不客氣的鵝鵝鵝笑了起來。
袁葒說完,轉頭看向顧遠:“兒子,以前坐車的時候,你總是很開心,有說有笑,今天怎麼一聲不吭?”
顧遠拍了拍方向盤,面無表情的道:“要不你來開車?”
下午到了天堂寨。
她大伯家裏都已經坐滿了三大姑七大婆,顧遠不厭其煩的跟着散煙。
葉文君喊什麼,他就跟着喊什麼。顧遠來了好幾個冬天,這些親戚們都知道葉文君有這麼個男朋友,而且還知道對方家裏比較有錢,硬生生把她大伯一家都給抬起了起來。
現在她大伯一家在村裡搞起了小龍蝦養殖,去年一年就凈掙了二十多萬,前期投入都已經回本了。聽說今年還準備擴大規模,還準備在塘里種植一些蓮藕。
不過。
他們對於‘有錢’這個概念,還是不太了解,以為可能就是幾百萬的樣子吧,有些年紀大一輩子都沒用過大哥大和BP機的親戚,還在教育着顧遠:
“小夥子,做生意一定要誠信,咱們鎮裏那個誰誰誰來着,就是因為有誠信,現在一年就能掙七八十萬,你要向他學習,有一天遲早也會達到他那樣的高度。”
“鵝鵝鵝……”
顧遠笑的合不攏嘴,這老太太都九十多了,牙齒都沒了,喜歡吃花生米,但又嚼不動,手裏捧着個石臼,拿着石錘一點點的把花生米碾成粉,倒進嘴裏。
顧遠一邊幫她剝着花生米,一邊笑道:“老太,我怕我這輩子沒可能達到他那樣的高度。”
對方聽了還有些生氣,攥緊拳頭給顧遠打氣,“你還年輕,不能泄氣,還加把勁。”
顧遠笑呵呵的不說話,從車裏拿出一台嶄新的手機送給她,她居然還擺手拒絕,“我不要計算器,我念過私塾,還會打算盤。”
“拿回家給孩子玩。”
顧遠塞進對方手裏。
基本今天到場的親戚,每一戶都收到了一部手機。
對老人哄着,對於年輕人自然就是吹牛逼。當然,你和這群年輕人說,你認識誰誰誰,他們可能不叼你。在他們眼中,你認識市長,都沒認識他們廠長管用。
但要是和他們說起如何炮轟美利堅,炸沉小日子,伊拉克怎麼抵擋老美,頓時一個個都來了興趣。
堂屋催促吃飯上桌的聲音傳來三五次,這些小年輕們還有些不大情願,還在熱情的邀請顧遠吃完飯後繼續聊。不過效果卻很好,大家對顧遠的印象都不錯。
“餓了吧。”
葉文君從廚房端過來一盤鍋巴,往裏面夾了一點菜,遞到顧遠手裏,“先吃些墊一墊。”
有趣的是。
農村的這些親戚們都不怎麼吃鍋巴,反倒只有‘城裏人’的顧遠和老顧爺倆吃着鍋巴。
飯桌上其樂融融,在聊天喝酒中,商量着婚事的一些細節。
關於婚事的事情,顧遠也插了一句嘴,他倆是自由戀愛,不需要老紅牽線。一般來說,這種事情是子女插不了嘴的,不過顧遠的身份擺在這,他的意見不能忽略。
基本上到了這,婚事就算是定下了,只差最後一道程序了。
葉文君自然是最高興的。
吃完飯後,倆人消食散步,她的腳步如同小鹿一樣輕盈。
“很開心嗎?”顧遠笑問道。
“嗯!”
“還有呢?”
“開心,有種說不出來的開心。”
顧遠笑嘻嘻道,“咱們國人做事,往往追求一個合理合法。現在咱倆再睡一張床上,雖然不合法,但已經合理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