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2 心如蛇蠍

很吵，好像有許多人在說話，有人在哭着，喊着。這聲音好耳熟，他是在喊自己嗎？

虞無暇只感覺自己的頭非常疼，眼前一片黑暗，身上更是到處都是劇痛。“怎麼回事？”她恍惚着，一時間不明白自己現在是身在何方，“為什麼什麼也看不到？”哦，是了，自己的眼睛沒有睜開呢。她掙扎着想要睜開眼睛，卻連這麼一個在平時看來簡單至極的小動作都做不到。

“寶寶，寶寶你撐着啊，我們就快到醫院了，你不能離開我啊你聽到了沒有，要是你死了，我也不會一個人獨活的，你聽到了沒有！”

這撕心裂肺的哭喊聲就如同一個炸雷一般在虞無暇耳邊響起，也虧得這喊聲，讓她一直有些恍惚的思緒一下子就清晰了起來，發生了什麼？是了，自己25歲生日，老公廖俊傑說要陪自己完成自己小時候起就有的心愿，去徒步游娥眉。她當時是多麼開心啊，她甚至覺得，自己這輩子居然能夠找到這麼一個疼愛自己如珠如寶的老公真是積了不知道幾輩子的德了。可是她沒有想到，這一次的出行決定，居然是自己邁向地獄的第一步。

回想起廖俊傑毫不猶豫的把自己推向深淵的那一幕，她就不可遏止的發抖，這裏面有憤怒，但是更多的卻是一種深深的恐懼和悲哀。而現在，這個兇手卻還能夠在自己耳旁喊出這樣的話來，不用睜開眼睛看見，她都能想像出他此時該是一副怎樣痴情而又悲痛的神情。

她好想睜開眼睛看看，看看這個自己和他朝夕相處了五年的男人，究竟能夠狠毒到哪種程度？她真想現在就爬起來狠狠的給他一個耳光，再告訴所有人他是一個多麼卑鄙無恥虛偽的人，可是，她動不了，她連一根指頭也動不了。只能這麼悲戚而絕望，憤怒而不甘的躺着。

老天，我做錯了什麼？為什麼你要這樣對我？虞無暇只感覺全身都在發冷。

“廖先生你冷靜一點，你太太不會有事的，你冷靜一點。”

虞無暇聽到有個女人的聲音對廖俊傑說著。

“寶寶，寶寶，你睜開眼睛看看我啊！為什麼摔下去的不是我？我真恨我自己，你現在一定很痛吧？我多想讓那些痛全部都轉移到我身上來，寶寶，你一定要醒過來......”

對於外人的勸解，廖俊傑就好像充耳不聞，他哭喊得撕心裂肺，兩隻手緊緊抱着自己妻子的身體，無論別人怎麼拉都無法把他從自己妻子身邊拉開。他的雙眼佈滿了血絲，再看向自己妻子的時候卻又那麼的柔情，也許是太過悲痛，他甚至在發抖，這樣的情景，讓一邊年輕的女護士無不為之心酸落淚。

只有廖俊傑自己心裏知道，他佈滿血絲的眼，憔悴的面容和發抖不停的雙手是為了什麼！

這個該死的女人，為什麼還不死？從那麼高的地方摔了下去，搜救人員花費了一天一夜才找到的她，她居然還有心跳。雖然救護人員說她生還的可能很小，甚至能不能醒過來還是個問題，可是他的心底的恐懼卻怎麼也消除不了。

現在的醫學那麼發達，萬一她被救活了，或者萬一她被救醒了，那麼自己就一切都完了。他該怎麼辦？該怎麼辦？要怎樣阻止她醒過來？在這麼多人的眼皮底下，要怎麼樣才能讓她趕快死掉？

廖俊傑只感覺自己的心臟都被緊緊揪在了一起。他不敢想像要是她醒了自己將面對什麼，這麼多年來自己的忍氣吞聲，自己的步步為營，自己的處心積慮，難道就要這麼毫無價值的毀於一旦了么？

他甚至開始後悔，自己為什麼要那麼衝動，為什麼要把這女人推下去？她本來就一直都在自己的掌握中不是嗎？她對自己是那麼的信任，那麼的依戀，那麼的依賴，她的一切不都是自己的嗎？就為了不想再被別人背地裏取笑下去，自己就幹了這麼衝動的事。真是愚蠢啊，真是太愚蠢了。

可是不論怎樣，事實已經形成，現在後悔又有什麼用？現在該擔心的，是一旦她醒過來，自己要怎麼應對。

任誰也不會想到，這個口口聲聲妻子死了自己也不要活了的悲痛男人，此時心裏轉動的全是這些可怕的念頭。

救護車在市人民醫院門口停下，門口早已經準備好的醫生護士們推着床迎了過來，車門被打開，幾個醫護人員伸手過來抬虞無暇，卻被仍然固執的抱着妻子的廖俊傑擋住。

一直陪在旁邊的護士柔聲勸道：“廖先生，你先放手吧，現在最重要的是救治你太太，你這樣抱着她不行，你得把她交給醫生啊，她不會有事的。”

廖俊傑似乎有些失神一般抬起臉看了那護士一眼，又轉頭看了一眼身穿白大褂的醫生們，情緒篤然的又激動了起來，他終於放開了抱住虞無暇的手，而是一把揪住離自己最近的那個醫生的衣領聲嘶力竭的吼道，“救她，救她，求求你一定要救活她。”

旁邊有人連忙拉開了他，不斷的安撫着他過於激動的情緒。而虞無暇只感覺輕微的顛簸，自己已經被換了一張床，她知道，自己這會是要被推進手術室了。

那個男人，那個狠毒的男人，還在身後大吼大叫着。自己要不是親身經歷，也一定會認為他是一個愛妻子愛得發狂的好丈夫吧？真的好可怕。她的心冰冷一片，大腦陣陣眩暈襲來，縱然有千百個不甘，她還是不可抗拒的再次失去了意識。

“嘭！”手術室關閉了。

廖俊傑被關在手術室外，他似乎疲倦至極，捂住了臉，無力的靠着牆壁就這麼捲縮着蹲了下去。

“死吧，死吧！就這麼死在手術台上吧！”他藏在手掌間的眼神，就像一條毒蛇一般陰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