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6章 公之功績,堪稱令國固安也
“五日之內,若是有回復,我將立刻告知志才,只是不知那昌豨,是否真的願意真心歸附。”
鮑信似有擔憂,不等戲志才多問,他立刻解釋道:“志才有所不知,此人雖然早年跟隨臧霸,看似勞苦功高,可實際上,乃是兇惡之徒,如果袁紹許以重利,他未必不會投降反戈。”
“和文則相比,他的品性我是斷然看不上的。”
戲志才瞭然點頭,“原來如此。”
“我在來之前,伯常也曾提醒過,臧霸、昌豨終究屬匪類,不可全然輕信,不能將希望寄託於這些賊寇出身的人身上。”
“雖然他們的家小,有部份在許都,但若是臨戰時,以德行相逼,丞相未必能要挾。”
“是。”
鮑信也同意了這說法,畢竟現在和當年不同,曹操的名聲已經太好了,如此德才兼備的名相,深得百姓民心,又有仁德之名,不容易再破壞。
殺了別人的“質子”,以威脅其立場,以後難免會被倒反天罡。
“這樣一來,就需要鮑相從中以威名鎮壓了。”
“好說,”鮑信成竹在胸的挺起了腰,“以往不說,不查,乃是因為臧霸是在我之後,起於泰山,為保當地安寧,還是需給他幾分薄面。”
再者,鮑信都已是徐州牧了,沒必要去和他們計較。
要知道,當初他可是在泰山一夜之間可以召集數萬勇士的人,臧霸這些家底,都是積攢了數年,還不到鮑信一半。
二人實在不可同日而語。
戲志才聽聞這話,方才能定下心來,徐州如今的狀況,他不如鮑信了解,能否說動那泰山之地的豪雄,還是要看鮑信的意思。
泰山眾,因為地利,佔據在了徐州和青州的交界之地,又全是山林覆蓋,小道實在太多,官兵就算是在平盛時期也很難徹底剿滅,更何況現在是亂世。
如果要用武力去鎮壓,威逼臧霸交出兵權,或者是讓他安心接受曹軍的子弟兵馬來換防,自然不會肯,這個地盤,已經是臧霸等人用以待價而沽的根本了。
唯有拉攏,同盟,讓他們徹底的成為下屬,這是最省錢省力而且沒有風險的辦法。
不會流血漂櫓,還能白得幾萬兵馬,就算不是精兵良將,只是所謂的山匪“烏合之眾”,那也是數萬人力,白賺的軍力怎會不要。
張韓和曹操已經說明了計略,讓戲志才來求見鮑信,實際上就是要打通這一條道路,雖然臧霸等人明面上答應,也要看他們此刻內部是否還有亂事。
這條路一通,那就簡答了。
蔡琰的書信才可以送達到青州去,送給孔北海,讓他暗中擁護曹軍,也就是裏應外合,將青州獻給天子,回歸於大漢之下。
“鮑相如此自得,那在下也就放心了。”
戲志才和鮑信喝了一頓酒,晚上早早睡去。
第二日,他還不知是否該逗留的時候,鮑信忽然身穿武袍,雄姿英發一般,鬍鬚整潔,雙目明亮的站在了他的房門前,手持刀劍道:“志才,昨夜我思來想去,不如你隨我去一趟泰山郡。”
“我帶你去見臧霸,”鮑信的話,讓戲志才有點迷茫,而後道:“這次,伯常倒是派了一名將軍跟隨我而來,不如將他帶上?”
“何人?”
“老將黃忠,字漢升,乃是荊州南陽人士,追隨伯常數載,其子在許都就醫。”
戲志才拱手道:“昨夜我們飲酒時,他就在城中閑逛,被孫氏和糜氏的族人,請去了族中做客,應當很快就會回來。”
“竟是如此!?伯常的愛將,自然也是極有才能之輩,那就一同隨我們去見臧霸便是。”
“好。”
戲志才拱手。
要有黃忠在身旁,方才稍稍安心些,否則一人前去,難免橫生事端,我從許都來,他們只需聽見消息,就能明白我是為何而來,既然如此,暗地裏肯定會有人做出安排。
無論是什麼安排,總歸是有亂子的。
……
中午,戲志才到了徐州軍營,于禁準備好了戰馬和兵刃器具,派遣數十人跟隨保護戲志才,黃忠得到命令后,才從城內趕來,黑袍騎有六十人,都是黃忠平日裏帶的舊部,善射、善長槍大刀之輩,馬術也在黑袍騎中可屬高手之列。
“哈哈哈!!”
黃忠為人爽朗,人還沒到面前,笑聲就已經傳遍了四方,正在交談的戲志才和鮑信同時轉頭看去,見到黃忠長須飄揚,雙目明亮,雖然年歲較大,但是精神矍鑠,紅光滿面。
特別是體魄,身高臂長,身後背着一張大弓,右手提着精良的斬馬刀,光澤流轉,頗為神武。
“這位便是黃漢升將軍,”戲志才伸出手介紹道。
在來軍營的路上,他已經和鮑信說過了這些年黃忠的戰績,故此讓鮑信也逐漸敬佩,到了軍營之後,于禁更是多加讚賞,明言黃忠有不下那趙子龍、高孝父之能。
乃是善領騎軍衝殺,又可騎射遊獵的好手,在戰場上,隨時可以臨場應變。
“鮑公!”黃忠的聲音略含沙啞,這是常年風沙行軍,行伍所致,又是因為年歲大了,總有渾濁之物在喉嚨里,用張韓的話來說就是“卡痰”,是不是就卡一口,張韓總學他清嗓子的聲音。
“老朽黃忠,黑袍騎末流之將耳,不過聽聞要深入虎穴,自是興緻勃勃,敢雖鮑公前往!”
“好!不愧是伯常麾下將軍,膽略過人,既人已到齊,我們先行上馬車之內,在車攆中商談如何?”
“甚好!”
半個時辰后,準備妥當的一千餘騎軍出發,人數不多,但是軍備精良,準備了足夠多的乾糧和弓矢,這些都是身經百戰的將領之士,是因為貼身宿衛,不可隨意調任出去,又同樣是因為多年宿衛,關係已經親如家人,方才沒有到別的營中做將。
都是一州之牧的心腹之人。
黑袍騎自然不用說,人人都是以一當十的猛士,不必擔憂在戰場上臨陣逃脫,遇到緊急埋伏會拋棄主君等隱患。
到了車攆上。
黃忠見兩人都還沒說話,忽然神秘一笑,從懷裏拿出了一沓粗製的紙張,道:“其實,末將來此,乃是有君侯密信的,此信,連府君也不知道。”
“啊?”戲志才頓生好奇,原來張伯常還暗中做了安排,“伯常竟早已料到此情,方才讓你在此刻將書信拿出來?”
“對了,”黃忠難得憨厚的笑了起來,神色依舊十分爽朗,拿出書信遞給了鮑信,道:“還請鮑公親自一觀吧。”
“好。”
鮑信接過,只看了第一眼,心裏暗道:是伯常的字跡。
這一沓,足足三十來張,其中字體都是歪七扭八,但是已經小了很多,看來伯常應當也是時常練字,有人督促,現在也只是一筆深一筆淺而已。
鮑信看到一半,抬頭笑道:“伯常說他想我了。”
“是,君侯時常在晚宴時,提及鮑公,”黃忠點點頭,欣慰的道:“他說,雖然是他救下了鮑公性命,但是後來,鮑公待他宛如子侄。”
“哈哈哈,那是自然,伯常這等年輕人,甚是討人喜愛。”
鮑信絲毫不吝嗇口中誇讚,同時也看到了書信後面的內容,乃是張韓的誠信委託,看得許久之後,他放下書信,疊好收入到車攆的案牘之下,嘆道:“伯常的確有暗探在泰山,看來已得到了不少消息。”
“他千叮嚀萬囑咐,昌豨一黨恐怕有叛逃之心,他們不敢和臧霸交戰,或許會撤離泰山,但帶走之人,也許有半數之多,畢竟袁紹之威名,天下皆知。”
“此刻,還未能知曉勝負之數,人總有自己的想法……”
“伯常,想讓鮑公做什麼?”
“殺泰山有不臣之心的人,動手之後,再去遊說臧霸,他說叛亂只是個別人而已,若是臧霸有賊心,早就反叛了,豈會每年朝貢,聽從徐州之名?所以不必動他,殺了昌豨等人之後,找出證據即可,這件事,或許文則去辦最為容易。”
“肅清不臣,再令臧霸立功。”
鮑信雙眸一眯,想起了張韓的最後一句話,“伯常說,吾之沉穩,宛如國柱頂梁,可與丞相之功媲美,有徐州鮑公在,國泰民安,他喚我‘國安’之稱。”
說到此時,他的心中已經是熱情滿懷,信心滿滿,如此高捧之語,若是不能成,豈不是太過辜負伯常的期望,如何也要將泰山徹底鎮服才行。
“鮑……國安。”
戲志才輕捻鬍鬚,暗暗也有此感,深感伯常識人之明,鮑信在過去的十年內,的確是安定了丞相的半數領地,而且每逢前線大戰時,總能自徐州之中,分出大量的軍糧和人力來,成為後方最為殷實的糧倉儲備,令人安心吶。
“那就仰賴鮑公了。”戲志才拱手而下,深深鞠躬,既然伯常有如此安排,此行應當能成,他所思量之計,向來都可成也。
“哈哈哈!!”黃忠此時爽朗而笑,抱拳道:“實不相瞞,君侯派遣末將來,就是為了保護鮑公性命,此行定然不會讓鮑公有任何危險,哪怕刀山火海,末將與黑袍騎將士,也會力保州牧回到郯城。”
戲志才楞道:“那我呢?”
黃忠撓了撓頭,道:“君侯說,府君在通達消息之後,便可返回許都,不必跟隨冒險。那等瀟洒之事,當是郭祭酒乾的,府君應當會選擇回去。”
可我來都來了!而且還是因為昨天喝高興了,被鮑公裹挾來的!?
我的確不喜歡這種冒險之事,我乃是坐於帳中,運籌帷幄,心有往來道路,腹中有無數應對之良策的大才!!
怎會和張伯常、郭奉孝那等人一樣,有那種孤軍深入,還當做瀟洒恣意的念頭。
……
五日行軍。
早在幾日之前,臧霸就已經得知了他們要來的消息,而且身下的人不斷勸說,不可放鮑信進入泰山府衙署的境內,需在外尋一座城池,接待交談即可。
臧霸思來想去,聽從了建議,但卻不是為了防備,而是在這些時日的各類言論之中,察覺到了些許不安之事,於是無奈之下,只能出此下策,在外迎接。
靠近泰山和琅琊交界的一座軍營內,臧霸率領將士迎接車駕,一路走來,鮑信和戲志才等人也都見到了地形防備工事,知曉泰山的確是狡猾之兵所樂於駐紮之地。
幾乎所有的工事小營,都是靠近山林,若是有敗則隨時可以入山,若是失火又可以棄營不管,因為存放的糧食並不是在營內,應當是在山裏的某個隱秘之地,可以快速通過各地小道送達各個兵馬駐紮之地。
臧霸人高馬大,黑鐵鎧甲着身,鬍鬚濃密,雙目有神,其胸膛就宛如門板一般,站在那就宛如一座高山,不像是許褚那種肥壯的猛士,也不是典韋那等令人看起來自覺地恐懼的誇張筋肉。
這體魄就是給人一種寬厚之感,彷彿天生就可以穩壓他人一頭,有一股霸主之風撲面而來。
“末將恭迎州牧。”臧霸言簡意賅的抱了抱拳,“州牧一路辛苦,末將在軍營設宴款待,待明日再一同去城中巡察。”
“好說,”鮑信嘴角一揚,“一路走來,已看了你的軍士面貌,軍營佈局,的確是牢不可破。”
“這泰山交託給你,朝廷也甚是放心,臧府君日後加官進爵,看來是不在話下了。”
“州牧謬讚了,請!”
臧霸在這幾番言語之中,已經偷偷的看了鮑信帶來的人,除卻他最喜愛的悍將于禁之外,還有一幾乎是五旬的老者,看似慈祥和善,面帶笑意,實際上手中老繭和呼吸之氣息,都足以說明乃是身經百戰的猛將。
按照最近的戰報來看,恐怕是張韓麾下的黑袍騎黃漢升老將軍。
這個人,臧霸自然也是聽說過不少的。
當然,在見到他的這一瞬間,臧霸心中也就明了了。
這次來,目的果然不是那麼簡單,看來,需要好好準備說辭,方才可不令局勢劍拔弩張,這鮑公幹只帶這麼點人就到我泰山府,不知是自大,還是根本不把我等放在眼中。
臧霸暗暗心想,思緒萬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