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0章 得了便宜就賣乖,會哭才有奶喝
“此事,說來精采,我聽聞時,也是錯愕不已,哭笑不得。”
楊修臉色精彩,似是神采飛揚一般,忙坐下道:“君侯在自我府上與家父洽談之後,又接連去拜會了其餘各家。”
“都是請求其出手相助,但對每一家說的都是中郎將手下無人,還請看在丞相恩寵的份上出手相助,君侯說,只是一家以子弟出手,應當無妨。”
“他去了荀氏、鍾氏、陳氏、郭氏、張氏、高氏,幾乎每一家都是這麼說,是以他們均以為只是自己一家相助而已,並不算興師動眾,自然也就答應了。”
“如此,到了今日辰時,已有十幾家集結了子弟來聽公子差遣,這一來碰了頭,彼此哭笑不得,又不好再返回,因此只能繼續自願來助。”
“好啊!”
曹昂拍手叫好,眼神之中滿是精彩,他心中也是明白,自己得了這領功的任命之後,很多士族中人都打算袖手旁觀。
應當是不願來相助的,楊修也曾說過,或許這些士人在暗中也會達成協議,彼此約定不來幫忙,只是作壁上觀。
甚至,還會有冀州的暗探來破壞賑災之事,這些他都已經做好了心理準備。
沒想到張韓一夜之間,逐個擊破,讓這些士人居然呈現了團結之態,一同來結伴助陣。
“不愧是伯常兄長,”曹昂忍不住誇讚了一句。
“哈哈哈,”楊修也是暢快大笑,“如此,之前的擔憂可謂是一瞬之間迎刃而解了。”
“誰能想到,他一夜之間願意如此勞苦,每一家都去,而且只讓那一家來相助,這等要求極小,實則張口便可答應。”
“可是每一家都這麼說,那就不一樣了,如此隊伍何等壯大。”
“真該去感謝伯常君侯才是,”楊修的確沒想到會這麼干,也意想不到驚喜這般大。
就連他,也以為作業張韓是用此前受委屈的火氣,來要挾他們楊氏子弟幫忙。
楊修還覺得其實並沒有這種必要,若是要他們幫忙,君侯只需來說一句便好,豈會拒絕。
原來玄機在此。
“而且,還有一千五百黑袍騎,趙子龍、高孝父兩位將軍供差遣,最重要的是,這些子弟一來,我們絕無後患也,至少在許都內那些已經心向袁氏的士族,不敢輕舉妄動,這是最重要的。”
“說得好,”曹昂眼神更加明朗,此時再無後顧之憂,只需準備妥當,調運物資,將人手加派出去,而他則是親力親為便可。
“德祖,準備出發吧,待事成歸來,再去樂坊雅舍親自感謝伯常兄長。”
“好!”
楊修亦是名望受益者之一,自然興緻勃勃,有如此人力物力,可以確保萬無一失。
……
傍晚,曹昂率眾出發,去往陳留主持賑災大局。
張韓則在許都,剛剛睡醒。
醒來的時候感覺天地變色,黯淡無光,一問是晚上,才知昨夜之瘋狂。
“丞相來了命令,讓君侯去丞相府內,領國庫調撥的錢財至工造營。”
“而且來人還說,丞相請君侯在許都虎賁、虎豹騎之中挑選一千精銳入編黑袍騎,所有軍備用度,可在丞相府開支。”
“嗯?”張韓倏地起身,滿臉難掩欣喜之色,忙睜着惺忪睡眼讓婢女伺候穿衣,典韋嫌慢自己親自上手了。
張韓是中午從後院出來的,到了中園的庭院來睡,讓人燒了炭火取暖,典韋在陪同。
這裏是獨居歇息之所,存放了取暖物資,還有不少美酒。
換上衣物,張韓才來問清楚原由,“怎麼忽然想給我們增兵了?”
“說是以慰君侯這段時日的辛勞。”
我沒有辛勞啊。
張韓摸了摸頭,我就是為了佔據功績,好讓系統義父多結算獎勵而已。
難道說,丞相以為我是為了子脩才這般計略深遠,不辭勞苦?
嗯,很有可能。
張韓的眼睛一下就明亮了起來,居然還有這種意外之喜。
“我的氣運回來了!嘿嘿。”張韓發出了暢快的笑聲。
“那現在怎麼著?”典韋催促似的問了一句,“咱們去營里選人,還是去丞相府領錢?”
“好像這次又讓你賺到了。”
典韋的語氣神情都有點幽怨,他腦子裏可沒那麼多門道,能像張韓這麼能折騰,又去陛下面前哭訴,又在這些士人面前囂張。
還有丞相在背後撐腰,這人比人真的是氣死人。
“嗯,不,先去樂坊雅舍慶功。讓文和先生去丞相府感謝丞相,先不提賞賜之事,給他送一副精美老木打磨的工造營四輪車去,再加蜀錦和金餅。”
“就說我有罪,不敢去面見他,害得丞相的舉主,司馬氏,恐聲名掃地,遭受打擊。”
“記住,要重重地提司馬氏。”
“記住了。”
典韋點頭而去,出門和賈詡說了原話,賈詡默了半晌,然後快速點頭,登時滿臉笑意的準備離去。
剛走半步就被典韋直接拉住,“先生,君侯為何要這麼說?”
“俺想不明白,你教教我。”
賈詡頓住腳步,咋舌道:“你不就剛剛從君侯那裏出來,為何不直接問他呢?”
“俺問,他肯定不會明說,只用俏皮話來搪塞,俺問先生還好一點,畢竟先生你可以猜到君侯的心思。”
賈詡狐疑的盯了他一眼,就這麼個瞬間他覺得典韋其實好像一點也不木訥。
這時候居然看得這麼通透,也是不簡單的,賈詡笑道:“校尉何不想想,民間有句話叫做,會哭的孩子有奶喝。”
“君侯有這種得天獨厚的身份地位,正好可以用來,得了便宜還賣乖呀。”
“他不居功自傲,反而向丞相賠罪,以求寬恕他和司馬氏暗中相鬥之事,等丞相一句話寬恕,就沒有了後顧之憂,同時司馬氏對丞相的舉薦之恩也不再有大用。”
“如此才是真正大家都得到實質性的好處,同時讓朝堂士人不敢再暗害,立於不敗之地。”
“噢,俺明白了。”
意思是,在得到賞賜的時候,千萬不要立刻沾沾自喜,應該退而求情,向丞相說明此次可能成為隱患的罪責,去求得一句概不翻舊賬的話。
這樣一來,就不用擔心以後用這件事來翻臉了。
君侯眼光還是長遠,連丞相都防着,隨時消除他用以要挾來巧取豪奪的隱患。
如此熟悉,令人心疼。
看來是上次一千五百匹西涼寶馬的事情,讓君侯長了記性。
也不能老是被丞相詐騙。
……
丞相府。
“哈!?”
曹操笑聲短促而驚愕,他萬沒有想到張韓竟然是這般回應。
送來了幾箱禮物,送來了一架工造營特製的四輪車,還是送給我父親用的。
賈詡躬身道:“君侯深知得罪了丞相的恩人,其中牽扯實多,不敢來見,於是只能派在下來請求丞相的原諒。”
“嗯,”曹操輕輕一笑,臉色略有動容,道:“不必如此。”
“司馬氏的所謂舉主之恩,在此次朝堂之上,我已還了,且是他們暗害在先,伯常能有此遠見洞察其中隱患,已實屬不錯。”
“不必這般在意,”曹操擺了擺手,神態頗有深意,“倒是我要真正感謝他。”
“冬災賑災之事,伯常暗中拉攏了這麼多士人子弟相助,有擔當、有奇智,實在是讓我再次刮目相看。”
曹操已經知道了張韓昨夜所做之事,校事府之中記錄匯總之後,他先去的哪家,後去的哪家,呆了多久,一目了然。
即便是詭計多端的曹丞相,在聽說了張韓去每一家都是私情相求,讓他們幫助子脩的時候,也是深為欣慰。
每一家面對這種請求,都不會拒絕,因為就一家人的人力,其實也幫不了多少,只需過後和其餘幾家同族之人說明即可。
答應下來,又不會得罪士人而背上背叛士族的罪名,也可以在中郎將這裏掙得名聲功績,當然沒什麼不好。
但是每一家都這麼說,而每一家都答應了,那就完全不同了。
一夜之間促成此事,也很重要,因為太晚了,他們彼此之間很難再通信。
張韓又是經常在晚上出沒的人,絕了。
“丞相英明,”賈詡拱手而下,臉上露出了動容的表情,“君侯昨夜,真的是把中郎將的這一樁事,當成了自己的大事來辦。”
“拜訪各家時,都是用懇切之語,同時調運的錢糧都是私產所換,這些糧食,都是從孫、糜兩家的倉儲之中強令換來,損失其實極大,來年的商隊要銳減半數,到夏季方才能補上。”
“故此,付出如此之多,只為確保中郎將能取得這份功績,傳揚仁德寬厚、一心為民的名聲,君侯已煞費苦心。”
“難為他了,”曹操抬了抬眼皮,心裏莫名的安心,他在暗中做此佈局,明顯自己不會去爭功,這樣的姿態,太討人喜歡了。
“文和先生說這些,或者說,伯常讓先生來說這些,可是需要賞賜?國庫之中調撥的工造營錢財,可夠?”
曹操面色微微正色,這番話可謂不動聲色的又推了回去。
你少來哭窮,丞相府一分錢都沒了,最多記下這份功德功績,以後戰勝之後再封賞償還。
賈詡也是淡然一笑,忙拱手道:“不不不,丞相誤會了。”
“在下說這話,並不是為了來討要錢財,而且君侯也不曾授意,他只是和在下說過,付出如此之多,就不可小打小鬧。”
“嗯,說下去。”
曹操神色一滯,自然而然認真了起來,賈詡說話的確很藝術,同樣也是不動聲色的就接下了那一番話,甚至還能再作勢想要進言。
“應當安排人手、學子,在賑災之事全然得之後,不斷傳揚,以擴大影響,增長聲名。”
“至來年開春,趁此時機再興文匯之風,於是許都之內,起風氣、引繁華,譬如當年汝南月旦評,每月均有無數學子文士匯聚而來,如今天子腳下,盛景可復也。”
“妙,”曹操先是一楞,沒過片刻嘴角上揚,雙眸放光。
若是如此,首月品評的自然是子脩之功績,以名士名流交談,可以名傳天下。
這些,比功績更加重要。
“先生好計量。”
“呵呵呵,”賈詡謙和的拱手,“這不是老朽所想,是君侯曾在圍爐夜話中提過。”
“花銷錢財,不論巨甚,只求財散而人心凝聚,每一份錢財都要花得有用,自然也就不會心疼了。”
“說得好,告訴伯常,此事我隨後會安排,這段時日,讓他好生休養,待到來年,自有重賞。”
“那,老朽替君侯拜謝丞相了。”
賈詡轉身離去,曹操沉吟着他方才說過的話,越想越是高興。
兒子成此善名,則曹氏一門的仁善、清廉之風,可以寫三代立傳,廣為流傳。
這是,非常重要的一大步,不如就從現在走起。
周天下三分佔其二而仍以臣侍殷商,稱為至德也。
不如就從此刻起,修曹氏三代德望之風評。
這可真是絕妙的一步。
至於來年北方的戰事……不知怎地,曹操現在被張韓的態度帶得有點偏了,他居然也一點不擔心,認為可必勝也。
……
冀州,魏郡鄴城。
寬敞如金鑾殿的衙署大堂內,袁紹收取了探哨千辛萬苦送來的情報。
除卻境內遭受南匈奴於夫羅部的騎軍襲擾;并州、涼州有叛賊擾民清靜之外,境內的士人還算勠力同心,家中資助了不少錢糧、人丁,用以擴軍。
在幽州、并州的招兵事宜,進行得也頗為順利,而并州因為異族林立,招募的兵馬雖不多,卻以大量的金銀,換取得許多族兵同盟,願為袁紹來年出兵。
“擴軍、屯糧之事,均已商定,只待來年開春種植即可,若天公作美,可得百萬斛軍糧。”
袁紹嘴角下撇,鬍鬚粗而濃密,柔順至下巴處,隨着開口說話而不斷聳動。
但這短短半年,鬚髮又不有不少地方已斑白。
“來年只需將兵馬陳於黎陽,高築城牆,以抵抗曹操,便可屯兵屯糧,靜待時機。”
袁紹背着手,氣度雄遠自高台上步步走下,聲音洪亮而高昂,“從許都寄來的書信之中,不少士人表示願暗投於我。”
“雖未明說,但話中意思我已明了,他們自會制衡如今許都之中的局勢。”
“有人將此時,比作彼時於長安之危困,雖刀俎在前,仍有餘光,又可逢凶化吉。”
“諸位,可暢所欲言,我欲聽取諸賢之言,以定來年之方略,這一次,不可再輕視曹賊,當全力以赴,與他長遠鏖戰,取勝方得安寧。”
“子遠,”袁紹斜着眼睛看向了許攸,臉色莫名其妙的一寒,轉眼又立刻鬆緩了下來,似勉強的笑道:“你以為如何?來年當戰,還是當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