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第4章 手段
一早,陰雲籠罩着天空,一如沈小樓陰沉着的臉,她整個人渾身上下都散發著低氣壓。
昨日天色已晚,她在李媽媽屋裏也沒找到銅鏡,今日一早卻是把原身的樣貌看了個清楚。
這張臉都瘦脫相了,兩腮上沒有一點肉,眼眶深凹下去,顯得眼睛更大了。別說貌美,跟清秀都搭不上邊,跟非洲難民似的,太丑了,太嚇人了!
難怪昨天她扮女鬼那麼成功,敢情是本色出演啊!
沈小樓對着水盆看了一刻鐘,愣是沒看出來這張臉跟她原來有半分相像。頂着這樣一張醜臉,沈小樓能開心嗎?
心情不好歸心情不好,卻一點也不影響她乾飯,她的速度很快,可以稱得上風捲殘雲。每樣都吃,大口吃,一點都不挑剔。
站在外面的楊庄頭提着心,凍得臉都麻木了,卻一動也不敢動。
“楊庄頭。”
突然聽到姑娘喊他,楊庄頭神情一緊,趕緊上前搭話,“小人在。”
沈小樓直奔主題,“把莊子和府里的事情說來聽聽。”雖然李媽媽已經說過了,但她想聽聽楊庄頭怎麼說。
“這……”楊庄頭面帶難色,遲疑着,好似不知如何應答。
“怎麼,很為難嗎?”
如昨天一樣的腔調,楊庄頭臉色一白,連連擺手,“不,不,不是,小人沒有這個意思。姑娘啊,莊子上的事情小人是知道,可是府里……小人哪知道府里的事情?”
果然跟她猜測的一樣,沈小樓沒說話。
楊庄頭心裏打起了鼓,心裏念頭轉得飛快,牙一咬,索性豁出去了,“姑娘,自打小人成了庄頭就沒去過府里,莊子上的出息都是府里的管事到莊子上來點收的,後來……後來您和李媽媽來了莊子上,府里人再沒來過了,都是李媽媽經管着……”他連府里大門朝哪開都不知道,他能知道什麼?越說他越覺得憋屈。
即便楊庄頭說得很隱晦,可沈小樓是什麼人?一眼就看穿了他的心思,她並不在乎他跟李媽媽和不和,也不在乎他有什麼小心思,他們不和才好呢,更方便她行事。
“那你先說說莊子上的事吧。”
“是,小人這就說給您聽。”
楊庄頭說得很詳細,從佃戶到地里的收成,全都說得清清楚楚,看得出在種地上他是一把好手。
“做奴才呢,就要有做奴才的樣子。楊庄頭,我覺得你比李媽媽聰明。”沈小樓一邊往手上擦着藥膏,一邊漫不經心地說道。
楊庄頭早就被收拾地服服帖帖的,點頭哈腰,極盡諂媚,“小人謝姑娘抬舉,姑娘是主子,小人什麼都聽姑娘的。”
大壯昨天看到李媽媽倒在姑娘屋裏,昏迷不醒,他偷偷看了眼李媽媽脖子上青紫的掐痕,還有什麼不明白的?他心裏有些幸災樂禍,但神情也更加恭敬了。
沈小樓嗯了一聲,眼風掃向李媽媽,“李媽媽呢?”
李媽媽傷了脖子,說話都非常費勁,但她絲毫不敢怠慢,“姑娘說的是。”頭垂得低低的,連看沈小樓一眼的勇氣都沒有。
“以後莊子上大事歸我管,地里的事歸楊庄頭管,至於李媽媽……”說到這兒她頓了一下,“年紀也不小了,姑娘我不是那等刻薄的人,別的事不用你做,你就在屋裏做做針線活就行了。”
沈小樓肯定不會白養着李媽媽,給她安排差事頗費了一番心思。她倒是想攆她下地幹活,可人放出去她偷偷往京城送信怎麼辦?洗衣做飯吧,又擔心她使壞,她要是偷偷往飯里吐口水,豈不噁心死?
還是把人拘在屋裏做針線活吧,就像她拘着原主那樣。綉點帕子荷包什麼的,送到鋪子裏還能創收。
李媽媽猛地抬頭,臉上帶着為難,“姑娘,奴婢年紀大了……”
“我知道你年紀大了呀,所以安排你做輕巧的活計,在屋裏做做針線,風不打頭雨不打臉的,你還有什麼不滿?”沈小樓一個眼神瞥過去,臉上露出恍然的神情,“哦,是不是多年未動針線生疏了?那有什麼關係?學唄,練唄!老話說得好‘活到老學到老’,跟那七老八十的比,李媽媽可年輕多了,是吧?”
迎上姑娘似笑非笑的眼神,李媽媽慌亂垂下眼眸,“奴婢沒有不滿。”想到以後……她心裏跟吃了黃連似的。
“沒有不滿便好,李媽媽也是當差幾十年的人了,相信不會令我失望的。”隨後轉向楊庄頭,“我新琢磨了個掙錢的營生,我很看好楊庄頭,想交給你去做。楊庄頭,你覺得你能做好嗎?”
“能!小人能做好了!”楊庄頭一臉激動,都沒聽是什麼營生就急切地立下軍令狀,“能得姑娘看重,小人一定盡心儘力。姑娘說什麼,小人就聽什麼;姑娘讓做什麼,小人就做什麼。”
姑娘這是要重用他了呀!
“行吧,楊庄頭是個能幹的,機會給你了,我就等着看你表現了。”沈小樓本來就打算用楊庄頭的,不過重用之前還是要敲打一番的。
又吩咐他,“你去給我請個大夫。”頭沉,八成是風寒還沒好透。
楊庄頭一驚,“請大夫?姑娘是病了嗎?”是在閻王殿沾了陰氣嗎?
沈小樓一個淡淡地眼神睨過去,楊庄頭頓時閉嘴老實退下了。
從院子裏出來楊庄頭內心無比激動,老天爺,他終於時來運轉了。打今兒起,他就是莊子上名正言順的庄頭了,雖然上頭鎮着姑娘,但姑娘和李媽媽能一樣嗎?
姑娘是主子,管着他是天經地義的。李媽媽算什麼玩意?一個奴婢,在他頭上作威作福十幾年,今天終於出了這口惡氣。李媽媽這霉倒得好,倒得妙哇!
楊庄頭巴不得李媽媽永遠倒霉,一個奴才,還妄想欺主?哼,老天爺是長眼睛的,都看着呢,這不就遭報應了嗎?大快人心哪!
要他說,姑娘還是太心善了。要是他,早把這等惡奴打殺了。不過姑娘這樣做自然有姑娘的道理,哪是他一個泥腿子能看懂的?他只要忠心姑娘,把姑娘吩咐的差事辦好就成了。他瞧着姑娘邪乎是邪乎,但不是個好壞不分的。姑娘後腦勺都長着眼睛呢,只要他用心辦差,姑娘會看在眼裏的。
對李媽媽他也沒放鬆戒心,現在她是倒霉了,誰知道她以後會不會再起來?
不,不,他不會再給她這個機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