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小禿毛鶴一
“高人是都喜歡這樣,不打一聲招呼,轉眼就消失么?”吳用嘖嘖了一句,旋即看見了覃箐瞪了自己一眼,立馬捂嘴,輕咳一聲。
求以柳失笑,道:“吳師弟,白師伯既已下達課業,你還是早些回去用功罷!否則來日考校要是慢了進度,可有你好受的。”
吳用見他幸災樂禍,笑嘻嘻道:“師兄這麼說,我猜一定是也被白師伯敲打過。”
“你猜呢?”求以柳一臉淡定。
他看了眼天際,自說道:“你自己回去罷,為兄想起一件事情,急着要去幫忙,倒沒功夫捎你一程了。”
“啊,這樣啊……好罷。”吳用也不在意,轉一臉熱切地看向覃箐腰間,“師姐,你看……不如你帶我一程?”
覃箐嗔怒道:“什麼眼神!自己回去!”
哪有人這樣看過覃箐?
更沒有哪個男子被她捎帶過,小孩子都沒有。
覃箐說完,兀自回了殿內。
“我就是想看看師姐的劍光是何模樣……”吳用委屈道。
他之前一直都沒有注意,適才跟在覃箐後面走進金頂觀,才發現這位師姐的腰間竟然卷着一片薄刃,似乎是一口飛劍。
師姐的劍光又是何等模樣呢?他心裏真的萬般好奇。
不過今天是看不到了。
吳用向說有事去卻在一旁席地泡茶的求以柳告辭,一臉幽怨的獨自走向金頂觀外。
快要出得觀外時候,迎面走來了一個只他半身高的粉雕玉琢小童子,見了吳用,不知為何趾高氣昂哼了一聲,隨後擦肩而過。
“莫名其妙……”吳用搖頭,走出觀外,“罷也!今日乘不得飛劍,便挑個難得的座駕也好!”
他左右打量四下,然後一眼看到了一隻身上有禿毛的丹頂鶴。
不是送他來這的那一頭靈鶴是誰?
“你怎麼還在這裏。”吳用好奇道。
“小道長可要小奴奴捎您回望江峰?”靈鶴眨巴着豆大的眼睛。
吳用不解問道:“不是,我看着你早就走了的啊?”
靈鶴無語了數息,老老實實道:“方才回去了,不過半途被一位道長攔住,讓小奴奴托送了一位後輩到這金頂觀。人業已進去了,小奴奴這正要走,就見到小道長出來了。”
吳用想到方才擦肩而過的那個神氣小童子,見靈鶴頗通人性的眼底似乎不是很開心,嘆道:“你看你,被人欺負了吧?來吧,送我回去,今日我也不挑了,順路開導開導你。”
靈鶴乖乖彎身,讓吳用坐了上來。
預想中的那股壓迫感沒有出現,它輕咦了一聲。
“怎麼了?”
“沒……沒事。”
“是還在想方才那個欺負伱的小矮子?他怎麼你了。”
“他和他那長輩說小奴奴是個禿毛,不想乘坐我來。”
“嗤!他一個乳臭未乾的小子這麼講究?說來你毛怎麼禿的?”
“……”
“為什麼不說話?”
“……”
“你怎麼總自稱小奴奴,你沒有名字嗎?”
“……”
“你我真箇有緣,我給你起個名字吧……就叫鶴一如何?畢竟你是我第一頭乘坐的靈禽。”
“……”
“好的,鶴一。”
“……”
片刻之後,吳用站在望江峰崖邊,對着鶴一搖手喊道:“常來坐坐啊!”
依稀可見,鶴一的翅膀在空中一抖。
“想是被我所感動。”吳用點頭,“嗯,一定是的。”
業已經要日落西山,迴音盪出老遠,他放聲喊了一氣,心裏無比痛快,蹬蹬跑回了竹樓頂層,躺了一陣。
他只是個十二歲的孩童,又沒有法力在身,一天的來去,專心致志學道,已然精疲力竭,躺倒就昏昏沉沉睡了過去。
等再醒轉,卻是被饑渴給催醒。
“咕嚕嚕……”
五臟廟發出祭獻請求。
吳用這才想起來自己一天都沒有吃過一口水一口飯,便自跑下了樓,等再上來,手裏已經多了一葫蘆清水與一籠五個粗面饅頭。
峨眉弟子好些都未辟穀,就連求以柳與覃箐也只能保持十天半月腸肚不飢,因而每日都會有靈禽叼着口糧與淡水分到有弟子居住的山峰上。
吳用到這世上一直居無定所,經常有一頓沒下頓,這世道又不是很好,常有妖邪作祟,天公時也不作美,莊稼收成不好,百姓生活苦不堪言,流民非常之多。
漫說五個粗面饅頭,就是米糠做的疙瘩他也吃過幾回,飢餓時候沒有什麼不好,吃起來噴香得緊。
他取出玄虛子給自己的手抄本,一口饅頭一口清水,饒有興緻地翻看起來。
吳用前世在孤兒院長大,沒什麼親人朋友,幸而背靠國家,在附近社區的學校就讀長大,直至十八歲高中畢業,搬出來孤兒院,開始跑社會做工。
二十一世紀,別說高中生,就是本科大學生也遍地跑,他的選擇自也不多,只能做些十分勞苦的工作。
他倒也沒有怨言,自己乾乾淨淨過活,掙乾乾淨淨的錢,行得正,坐得端,拮据是拮据了些,但至少一個人吃住不愁,沒那麼多糟心事。
甚至有時候聽見同事抱怨家裏的倒灶事情,這個爹那麼,那個娘怎麼,還會覺得自己孑然一身似乎也不能說完全是壞處。
安安穩穩工作了兩年後,一天夜裏他睡不着,百無聊賴間猛然醒悟——自己若安於現狀,也許真就要這麼過上一輩子。
於是徹夜思索出路,最後決定“回爐”重造,讀書去了。
限制他的不是能力,有時候只差“學歷”這一塊敲門磚。
不只他是這樣,好些人都是如此。
吳用下定決心,辭了工作,靠着兩年來攢下的小錢開始讀書,最後上大學,甚至還考了研,上岸后在一家不大不小的私企里安穩就職。
矜矜業業十多年,從小員工,到中層小領導,獨身的他終於在三十有五的年紀於名勝古都長安省落戶——一間八十多平的小高層。
地段一般,配套也就那樣,但反正他也沒打算結婚生子,自己一個人,過得好不快活。
不過好景不長,接連一段時間忙到深夜,項目要關閉的那一天,他自覺操勞過度,胸悶欲嘔。於是早早回家,連澡也來不及洗,躺倒在床上睡覺,等再醒來……
便發現自己已經來到了異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