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士，為知己者死！

可陸行做不到啊！在他家連頓飽飯都沒吃過，憑啥替他背鍋？

小王爺執着於豢養死士，除他自己，沒人知道他有多少殺人雀士，就像有些人不知自己何時會死。

老王爺死了，死在酉時，死於暗殺，也不算太暗，因為日頭剛剛落山。小王爺率先趕到，一口斷定兇手是他豢養的麻雀，做了吃裏扒外的走狗。於是，金陽城燈火通明，陽關大道上鎧甲森森，勢要活捉這隻叛主的麻雀。

陸行沒跑，就躲在老王爺掩目藏嬌的密室，身下壓着被他捂住嘴的異域少女。少女目光渙散，喉嚨抽動，卻不像在呼救，更似目睹了什麼不可思議之事。

凌亂的腳步不時經過，這間密室卻無人問津，蹊蹺的像是護衛都瞎了眼。

說來也是陰差陽錯，陸行本是小王爺死士雀里最低等的麻雀，就是那種從各地撿回來的棄子。這些孩子既沒背景，又無特長，活着沒人撫養，死了沒人追究。小王爺在金陽建了座高牆大院，起名雀巢，特意把這些孩子豢養起來，給衣供食，待年滿十八后便差到各處，平日裏充當耳目，暗地裏也是殺手。

陸行前些日子年滿十八，被高一等的燕雀差到梨花樓做龜奴。離開雀巢前，那個擺了幾年臭臉的燕雀還是一張臭臉，什麼也沒交代，只是在他左腋下紋了一個黑環。

梨花樓本在勾欄遍地的上陽郡沒什麼名氣，直到幾個月前，樓里多了一位流落至此的菩薩蠻。

對！不是詞牌，是花樓的頭牌！這是只有王庭權貴才能私藏上一位的南洋女子，如今出現在這遠離臨安的煙花巷柳，自然惹得樓里日日高朋滿座，皆為一睹其芳容。

原本只是閑情逸事，恰逢大文豪史肅被貶路過金陽。他聽聞老王爺趙益恬不知恥，為女菩薩做了一首艷詩。

“老夫八十卿二八，卿是紅顏我白髮。”

“與卿顛倒本同齡，只隔中間一花甲。”

這詩成功勾起了史肅的好奇心，想看看什麼樣的女子能讓兩朝元老益王爺神魂顛倒，於是決定登樓造訪。

女子名叫沙莉婭，髮髻高盤，眉黛唇艷，耳鼻處皆佩戴金環，水蛇蠻腰，眼波婉轉，每每扭動，便有香風撲鼻。只可惜言語不通，雖能大飽眼福，卻失了些雅趣。

史肅稍作停頓，喝了半壺寒潭香，便欲離去。起身之際，忽然想調侃一下這位老友，於是喚來書童備好筆墨紙硯，洋洋洒洒寫了首《戲贈益王》。

“二八嬌娘八十郎，蒼蒼白髮對紅妝。”

“鴛鴦被裏成雙夜，一樹梨花壓海棠。”

大文豪一句“一樹梨花壓海棠”，讓梨花樓里的菩薩蠻艷名遠播，也成功引起了小王爺趙陽的注意。

趙陽生性陰縝，不能說是心狠手辣，簡直是殺人如麻。他一手培養出雀之死士，九郡治下，仍敢以命換命，讓位高權重之人無不避而遠之，聞風喪膽。

上陽郡內，更是支持者眾多，多到老王爺如今只剩這麼一個子嗣，也不曾多言深究，只是一味地寵信、讓權。

這麼看來，無疑是小王爺殺了老王爺，然後假惺惺地上演一幕賊喊捉賊的把戲。可事實真是如此嗎？老王爺殺與不殺有何意義？弒父可是大逆，他趙陽背得起嗎？

看似簡單的事往往不那麼簡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