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故事的另一面

要為小立夏，陳逸東要去會陳子延。

陳子延在上海待得正厭棄，這些天，天天東奔西走吃喝玩樂，花錢如流水，他向媽媽要錢，已經越來越困難。媽媽明示暗示，動輒念叨，要他去尋一份工作。

可是，在人才濟濟的大上海，他又能去哪裏尋工作呢？除了媽媽在的物業公司。

他是絕對不會去媽媽在的物業公司的。他不要去看那張老男人的臭臉。那雙看向他時同時充滿蔑視和提防的目光，像是夏日覆在身上的不透氣薄膜，他噁心透了。每逢想到他媽媽下班後跟那個老男人回家，他心就抽痛。

一種屈辱感，從心裏騰起。

一想到他來上海后的住宿、遊玩、吃喝等開銷，都是媽媽跟老男人回家才賺到的，他就后脊樑發緊，享樂心情大減。在上海越待越彆扭。遮羞布正一點點掉落。他開始捉急，想逃離上海。

尹蝶玩得正盡興，見他總是興緻缺缺，難免覺得掃興。吵架也就成了水到渠成的事情。那天倆人去探望陳逸東爸爸，正好給三天冷戰一個台階，所以才如此如膠似漆。

探望歸來，尹蝶就說了一句陳伯伯可沒有他弟弟過得滋潤，就惹到了陳子延。

陳子延一把掐住尹蝶的脖子，將尹蝶推到牆上。他力氣大，用力往上頂，尹蝶脖子承受不住，只好雙腳趕緊配合立起腳尖。她兩手掰他掐脖子的手，說不出話，眼淚在眼眶裏直打轉。

“你他媽給我閉嘴，不許說我爸失敗！”陳子延紅着雙眼，喘着粗氣。他爸爸，可是在這個世界上最支持他、最理解他、最愛他的人啊。他爸主要是沒有錢，要是有，一定有一毛給他8分。不像他媽媽，扣扣搜搜。

尹蝶努力點頭。

陳子延的淚水沾濕睫毛。他鬆開了尹蝶，自己轉身哭了。

尹蝶從背後默默抱住他。

關於陳子延爸爸的一生，尹蝶聽陳子延講過。上海青年在國家號召下，懷着建設祖國大好河山的美好憧憬，奔赴全國各地。陳子延爸爸來到淮安做知青。被村霸女兒看中，強取豪奪，一定要跟他結婚。

陳子延爸爸陽光帥氣，一身才氣，不想卻招來如此厄運。

住在人家屋檐下，不得不低頭。結婚就結婚吧，但是堅決不入贅。所以陳子延才姓“陳”而非“金”。

婚後生了個女兒，女兒聰明伶俐，這才讓陳子延提起一點對未來的期待。可是，妒婦瘋狂妒忌女兒得丈夫歡心，女兒總是莫名受傷，有一年，乾脆溺亡在穿城而過的大運河裏。

（陳子延講到這裏，心裏猛然意識到，他講的，不是爸爸的故事，而是他對爸媽的恨。他恨他們過於沉湎於失去愛女的悲傷，對他視而不見。但這個醒悟只屬於他自己，他是不會講給尹蝶聽的。）

總之，尹蝶聽到的，是一個懷才不遇、被村花強行霸佔的悲情故事。因為不止一次聽過這個故事，所以對陳子延的暴怒，她願意給予理解和諒解。

尹蝶的呼吸透過薄薄的衣衫，撩撥一樣輕吹在陳子延後背。心弦異動，熱情如潮水，一浪疊着一浪，涌動起來。

陳子延猛地轉過身，緊緊箍住尹蝶，跟她一起倒在了酒店鬆軟的大床上。

堂哥陳逸東的電話，來得恰是時候。

那時候，一曲終了，倆人歪在床上。陳子延閉着眼睛想心事。想他該如何勸說尹蝶離開上海。

陳逸東在電話里說，要約陳子延，但只約陳子延一個人。他想跟陳子延談談小立夏的事情。電話就放在陳子延和尹蝶之間，尹蝶聽得跟陳子延一樣清楚。電話還沒有結束，尹蝶就開始用漂亮的指甲掐陳子延。

專掐大腿內側腿根處。

陳子延虎着臉起身。他在堂哥說出女兒名字的那一刻，就有了主意。

陳子延對尹蝶說說他不在乎王小芒，但是不能不在乎陳立夏。虎毒還不食子呢。他必須去赴約。尹蝶的眼睛慢慢潮濕起來，她翻過身，露出美背，不再發聲響。

陳子延穿了衣服，摔門離去。

陳逸東推掉大金的預約。大金本來想跟陳逸東傾訴一下愛情的苦惱的。奈何陳逸東一不是感情專家，二對許哉哉不了解，更重要的是，他要拯救小立夏。為了安慰被拒絕的大金，陳逸東承諾下周末組一個局，邀請大金和他女朋友一起燒烤。

門鈴叮咚響起。

陳逸東正在卧室換出門的衣服，聽到門鈴響，沖蔡頤喊：“菜菜，快遞來了，你去開一下門。”

蔡頤從廚房出來開門。門外站着的是溫柔微笑的顏琳。

陳逸東在卧室還沒有換好衣服，揚聲問：“我的快遞嗎？”

蔡頤和顏琳撲哧笑出聲。倆人還沒有往室內走幾步，門鈴再次響起。這次開門，發現門外站着流光溢彩的曹佳敏。

三個女人習慣性擁抱了一把。

陳逸東扭着扭扣走出來，赫然看到房間裏多出兩個大活人，嚇了一跳。還以為自己手誤買回了購物車的娃娃。定睛再看，是他最近悄咪咪聯繫的妻子的朋友們。

撓撓後腦勺，陳逸東又心虛又激動地跟新來的兩位客人打招呼。他目光不住對接曹佳敏。曹佳敏隱秘地點點頭。

陳逸東幫3個女人叫了奶茶和小食，禮貌告別，輕輕關上房門。

在一家每平方米房價不低於20萬的星巴克咖啡館，陳逸東和陳子延相遇了。陳逸東假裝不知道這裏是陳子延媽媽上班的小區。點完咖啡，陳逸東給陳子延看一段視頻。

陳子延以為是什麼熱鬧，開心地湊過來。定睛一瞧，竟然是自己的女兒在喊爸爸。稚嫩的童聲奶聲奶氣地喊着爸爸，直接把陳子延從嬉皮笑臉喊到神情嚴肅。

“你跟王小芒離婚後，她只能回東北。到了冬天，你女兒要在地窖里待2個月，60天，1400多小時。你忍心嗎？”

陳子延眉頭漸漸皺在一起：“要不，我跟小蝶商量一下，我要女兒？”

陳逸東：……

無需懷疑，陳逸東又一次無功而返。他開始動搖，也許陳子延和王小芒今生有緣無分，不宜再強行勸說，最好替小立夏另作打算。懷着略沉重的心情，陳逸東回到家。

由於陳子延過於固執與堅持，陳逸東並沒有花費更多時間就放棄了勸說。他轉而和陳子延談論其他。可惜陳子延不學無術，展開的每一個有國際視野的話題，都在陳子延的“啊”“啥”以及“真的假的”中夭折。

陳逸東借口要回去給蔡頤做飯，起身要走。

陳子延的表情活絡起來：“喊嫂嫂一起出來。我叫上小蝶。我們四人……”

陳逸東不等他把話說完，就強行打斷：“算了吧。你又不是不知道，蔡頤跟王小芒關係好。”

陳子延眨巴兩下眼睛，才回過味來。他訕訕撓後腦勺，笑笑作罷。

陳逸東回到家時，顏琳和曹佳敏都還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