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8.第68章 萬眾矚目下,帝王主動銜鉤,顧顧
第68章萬眾矚目下,帝王主動銜鉤,顧……顧愛卿,別侮辱我!
天空清澈澄明,十月秋的金色陽光沐浴着巍峨神都城。
城外數百隻彩鴿盤旋天際,浩浩蕩蕩飛向十九州。
站在書院平原,眺目遠望,依稀能看到鴿子齊飛如彩虹橫懸。
意料之中,攔截消息無異於天方夜譚。
無邊無際的沉默,北莽謀士祭突然看向顧平安,稱讚道:
“顧小友,老夫很欣賞你,若能加入北莽,王庭願劃出三百里疆土,裂土封侯,而且你與拓拔洪荒之間,王庭願意斡旋。”
一石激起千層浪!
書院無數強者面面相覷,目光難掩震撼。
裂土封侯啊!
那可不是普通的侯爵,而是擁有封地擁有獨立兵權,換做旁人,幾乎難以拒絕的誘惑!
“老夫決不食言。”
祭刻意強調了一遍。
拓拔魔頭抱拳在胸,笑而不語。
只要王庭能為此付出同等價值的籌碼,他可以考慮放棄顧平安這具天賦絕倫的身體,前提是同等價值!
這般看來,王庭為了拉攏年輕人,誠意滿滿。
許多武夫都想到了,條件不止明面上的主宰三百里封侯,還有暗地裏付出代價補償拓拔魔頭。
不得不承認,這才是非凡魄力!
擁有顛覆武道秩序的天賦,未來勢必是一尊高不可攀的擎天柱。
最可怕的還有謀略,將一些毫無瓜葛的勢力當成棋子,明確大家的需求,整合在一張棋盤上,他看似孱弱,卻能獨倚闌干做奕棋人。
反觀。
平原無數儒生武夫,甚至是書院夫子,都忍不住遙望山巔閣樓。
用一個俘虜交換啊!
裴擒虎九泉之下也會含笑瞑目,自己竟然如此值錢。
這樁交易,必定載入青史,淪為後世笑談。
女帝依舊美艷不可方物,但指甲深深嵌入掌心血肉,那種難堪,幾乎讓她喘不過氣來。
她死死盯着那個男人。
只見他緩慢看向姜錦霜,平靜道:
“承蒙北莽抬愛,可在下眼界狹窄,只能看清腳下的路,一直往前走不想繞路。”
無數人懸着的心慢慢放下。
顧平安孤身入北莽,那真是海闊憑魚躍,中原大地未來將面臨一個恐怖的敵人!
其實他背叛天下又何妨?
世人憤怒辱罵,內心深處卻能理解。
但他永遠不會背叛長寧公主。
絕境黑暗中迎來一道光,一輩子都會追隨。
長寧公主太幸運了。
而大乾聖人,太愚蠢了……
面對北莽拋來的橄欖枝都能無動於衷,如果他效忠大乾社稷,又怎麼可能背叛?
“可惜。”
祭長長嘆氣,沉聲道:
“那你註定成為拓拔盤中之餐。”
顧平安笑着頷首:
“鹿死誰手不得而知。”
拓拔洪荒黑霧繚繞,雙目閃爍着精芒。
他內心當然也有玩火自焚的忌憚,但必須等到顧小友突破蛻凡境才能啃噬血肉,最多兩三年的時間。
獨孤映月莞爾,嗓音清越:
“諸位,能否回到正題?”
說著看向黝黑似農夫的老頭。
彩鴿已經飛往西蜀,蜀帝和張相會有決策,她希望賈國師當眾表態。
賈似真沉默無言。
以他對陛下和張相的了解,權衡利弊后必定會出動八萬鐵浮屠北進涼州,至於北莽肅清方圓一千里會不會屯兵威脅西蜀,那絕對不可能,北莽還沒有強勢到雙線進攻中原,西蜀雖被稱作蕞爾小國,但北莽也希望西蜀能牽制大乾西線。
之所以不闡明態度,他想靜待事情發展。
事到如今,大乾社稷必有反制之法,顧公子的棋盤不止於此。
平原上,袞袞諸公以及許多滿腹經綸的野士都在思索當前局勢。
大乾絲毫不懼發動戰爭。
一面阻擊西蜀八萬鐵浮屠,一面屯兵涼州,北遷衣冠傾巢而出,大乾竭力圍剿,疆土內的聖地絕對不能淪落,況且各大門閥世家都會鼎力相助。
以此破局,輕鬆簡單。
但是!
一隻蝴蝶煽動翅膀都有可能改變局勢,何況是一場戰爭,況且是突如其來毫無籌備的戰役?
萬一鏖戰之中,北莽突然舉兵南下,那怎麼應對?
看似不可能,如果北莽願意進攻大乾,那就不會跟西蜀達成交易,顯然王庭沒有作戰部署。
可一旦戰火席捲四方,給了北莽觀望準備的時機,會不會南侵中原,誰敢擔保?
最重要的是,門閥望族參與戰爭,勢必會趁機攫取利益,譬如籠絡中下層將領,譬如給一些精銳兵馬許諾重利,慢慢拉攏成為家族私兵。
朝廷打仗,世家謀利,這種現象屢見不鮮,持續了上千年。
聖人無論怎麼做,對社稷都沒有顯著的好處,只能盡量減少損害。
這就是顧平安的恐怖之處。
他們能夠想到,軒轅婉兒自然很快明晰利害。
然而。
不等她稟報陛下。
“獨孤映月,爾等北遷氏族可願臣服社稷?”
山巔傳來莊嚴的聲音。
女帝面無表情,睥睨眾生。
她從來不會懼怕戰爭,但有些戰爭完全能夠避免。
是,叛國者確實大放異彩,暗線串聯的手段讓她既後悔又憤怒,但不意味着她沒有反制的措施!
朕是帝,伱是臣!
你拿什麼跟朕博弈?
你以為朕會恐慌?
朕最痛恨的是什麼?在你心裏竟將朕看出一個愚蠢帝王,甚至是一個隨意玩弄的提線木偶,你的內心時刻在侮辱朕,你指望朕原諒你?
自以為天衣無縫,卻是被朕抓住了最大的漏洞!
朕為何不直接拉攏北遷氏族?
此一時彼一時,如今用北遷氏族抗衡氣焰熏天的門閥貴族,真正的帝王術就是平衡,坐山觀虎鬥,就算北遷氏族最終舉族覆滅,以軒轅氏為首的門閥也得褪一層皮。
隨着聲音落下,平原萬籟俱寂,軒轅氏鍾離氏等親手鑄就北遷盛況的家族,此刻都陷入憤怒之中。
怎麼,依照聖人之言,社稷準備向這些背叛中原的家族敞開懷抱?
“願。”
胭脂榜第二的風華絕代的美人說得乾脆利落,幾乎沒有任何猶豫。
獨孤映月代表整個北遷氏族表態,願意重歸大乾統治之下。
不言而喻,條件是拿到梧桐山聖地,為此還能向皇權付出利益。
只要達到最終結果,他們不在乎過程。
形勢突然逆轉!
無數人緊緊盯着顧平安,又看了一眼山巔閣樓。
任何驚艷的謀略在滔天權力面前一文不值。
利益結合,堅如山嶽。
利益矛盾,脆如薄紙。
短短一個“願”字,打造的棋盤徹底崩裂,無形巨手再也控制不住這張網。
至於北莽是否願意,很明顯,還是交換。
不需要去十萬大山肅清一千里戰線,北遷氏族給予的籌碼不會收回,就當作是離開北莽的代價。
果然。
“顧公子。”
獨孤映月輕輕福禮,她作為千年門閥的掌舵人,如此放低姿態只會傳達一個意思——
道歉。
顧平安平靜頷首,目光波瀾不驚,竟然看不出任何失望和沮喪。
“不可!”
首輔聞人守禮眼裏燃燒着熊熊怒火,滿腔義憤道:
“聖人,這群人為苟活而變節投降北莽,成為王庭死心塌地的走狗,天下早有公論,豈能因他們體內流淌中原血脈而網開一面?一日為賊終生提防的道理,聖人不明白嗎?”
“社稷接納,簡直荒謬,聖人莫要讓天下人寒心!”
“帝王……”
他說著戛然而止。
一氣之下,差點說出別再賣弄帝王術。
無非是拿來制衡,可有沒有想過天下輿情?
女帝憑欄而立,不緊不慢道:
“他們雖在北莽疆土落地生根,卻得不到王庭的信任,這幾十年來,也從未危害過中原大地,既然誠心向善,朕很仁慈,希望他們能為十九州做出貢獻。”
好!
聞人這個老狐狸都着急了,那證明什麼?
制衡術是對的!
陰差陽錯間,叛國者竟然幫助了皇權利益!
難道說,他內心是願意效忠朕,只是抹不開面子嗎?
越想越欣喜。
如果沒有顧平安,她幾乎遺忘了一股大勢力,就算想起,也迫於輿論不敢拉攏。
如今,她可以名正言順地宣稱——
朕為了避免戰爭,解涼州萬民於戰亂之苦,不得已妥協。
暖閣里。
太后眸光閃爍,她不得不承認,制衡術有利於皇權。
要知道北遷氏族和中原門閥絕對沒有化干戈為玉帛的可能,那是斬斷傳承、屍骨累累,連族內嬰兒都活活掐死的血海深仇。
雙方斗得越狠,皇權樂見其成,甚至要推波助瀾。
“婉兒,你怎麼看?”太后急聲問。
“陛下銜鉤了。”軒轅婉兒一臉凝重。
“誰的鉤?”
“顧平安。”軒轅婉兒來回踱步,腳步也漸漸急促。
陛下能想到這一環,顧平安怎麼可能忽視?
她隱隱能猜到顧平安下一步是什麼。
真正的請君入甕!
就在所有人都認為棋盤已毀,扼腕嘆息的時候,一位經常被無視卻又份量十足的大人物開口了。
“陛下,祖訓不可違!”
聲音蒼老渾厚。
循聲而望,人群走出一位金蟒長袍,頭戴王冠的老人。
鎮南王!
先帝的兄長,女皇的皇伯。
他當然不會缺席桂花宴,只是他向來沉默寡言,不結黨不成群,克己守禮,不給朝堂留下任何把柄。
但此刻,鎮南王站了出來,他恭敬施禮,朗聲道:
“吾父文景皇帝立誓,中原疆土沒有北遷氏族立足之地,先朝政策,悉有成規,惟慎奉行,罔敢失墜。”
文景皇帝當今聖上皇祖父的謚號,也是鎮南王的親身父親,他太資格當眾念出祖訓了,而且絲毫不僭越不出格,作為兒子,謹遵父親遺願,誰敢說他有罪?
轟!
宛若巨石砸入深海,再度掀起驚濤駭浪。
鎮南王為什麼會站出來?
他跟顧平安達成了什麼利益交易?
都是謎團!
但他這句話有理有據也好,冠冕堂皇也罷,就是挑不出半點瑕疵!
祖宗之法不可變,是迂腐還是聰明?
鎮南王躬着腰,姿態愈發恭敬,只是語氣寸步不讓:
“諸位莫要看向顧公子,本王跟他素不相識,只為遵從本心,誓死捍衛祖宗之法!”
“據說南邊崖州、北邊幽州,都有反賊起義作亂,試圖顛覆我大乾江山,正愁找不到造反旗幟,陛下千萬不要糊塗,一旦他們扛着謹遵大乾文景皇帝遺志的旗幟,那就棘手了。”
死一般的寂靜。
失態發展,已經超乎所有人的認知。
跟顧公子素不相識。
誰信誰愚不可及!
究竟要達成什麼目的啊……
這種環環相扣的謀略,簡直讓人毛骨悚然。何止是洞悉人性,他預料到了每一步走向,沒有任何突髮狀況能讓棋盤失去控制。
皇權敢接納北遷氏族嗎?
一旦做了,就是公然違背文景皇帝的遺志,當今女皇登基三年,又沒做出什麼政績,期間還有拋棄了原本屬於大乾的絕世能臣這種惡跡,她的威望完全不足以違背祖宗之法,敢做就要承擔後果。
獨孤映月笑了。
笑容苦澀,她知道北遷氏族被顧平安算計了。
如今公然露面,付出巨大代價給了北莽,她們沒有回頭路,必須佔據梧桐山聖地。
指望着直接依附皇權,現在看來不現實。
必須,且一定要按照顧公子事先設定好的道路。
無盡的沉默,鎮南王冠冕堂皇的祖宗之法不可變,一切都直指山巔閣樓。
女帝眸光恍惚,她知道滿腔憤怒無濟於事,她必須儘快做出抉擇,一瞬間她只覺得麻木,彷彿再多踏一步又是陷阱。
叛國者,你就一定要逼朕?
她深呼吸一口氣,想要直接跟始作俑者談談,遂沉聲道:
“顧愛卿……”
顧平安表情驟然變冷,一字一頓道:
“別侮辱我。”
別侮辱我,毫無感情的四個字傳遍平原。
從她嘴裏說出愛卿,就是一種徹頭徹尾的凌辱。
(本章完)